與海龍共舞時光讓船員們大呼過癮,但接下來的航程再沒起絲毫波瀾。
“風信子”號花了大約一周時間駛離奇跡海,隨後又沿著伊斯巴尼亞行省平直的海岸線不斷向北。
之後的日子裡,法莉婭每天都要拉著阿斯讓登上甲板,遙遙望著遠方的海岸。
她的家鄉就位於伊斯巴尼亞行省以北,那是一片豐饒之地,卻也和巴迪亞行省一樣,無時無刻不被龍的陰影籠罩,也因此,法莉婭對待龍的態度是尤其極端的。
清理龍的巢穴,把龍一個不留的統統驅逐,這很好,但更好的做法是:
“要把龍都殺光光,”法莉婭陰惻惻道,“它們是我的童年陰影。”
“法蘭的龍災很嚴重嗎?”
“那倒不是,反正我年幼時沒見過龍。”
“那陰影是指……?”
“法蘭人愛用龍恐嚇小孩子。”
“……啊,嗯,是這樣啊。”
“阿斯讓,去問問船長,還要多久才到地方?”
對此,船長回答得很模糊:
“快則兩周,慢則三周。”
“還要這麼久!”
法莉婭無聊到爆炸,最後書也不看了,每天都要阿斯讓陪自己去甲板上用魔法炸魚取樂,動靜大的讓人咂舌,但後來不管是船員還是出來放風的鬥劍奴,都對這種駭人的場景習以為常了。
大夥雖然被吵的不行,卻也因禍得福,相當程度上改善了夥食。
就這麼連續炸了十多天魚後,風信子號才終於靠了岸。
到達法蘭最北城,白銀港。
這裡是法蘭北部最大的海港城市與貨物集散地,每當巨龍向南遷徙之際,大量的人力與物資都要通過灰石堡,沿著運河發往北方防線上的各處據點。
阿斯讓和法莉婭在城內修整數日後,便順著那條運河,抵達了最終的目的地——灰石堡。
對這裡的印象用一個字就可以形容:窮。
灰石堡坐落在一處小型山丘上,並不高聳,也不雄偉,隻有一對獵龍弩立於塔樓之上,遇到危機時也不知是否管用,但這裡生活的人們顯然認為自己被那兩台獵龍弩保護得很好,他們環繞灰石堡建起城寨,在低矮的石牆內定居生活。
“可惡、混蛋!竟然把我趕到這種地方來!”法莉婭憤怒了、後悔了,“我後悔了,我要回聖都去。”
“後悔也沒用了。”
“我——法莉婭,堂堂一位大魔女,如今竟淪落到此番境地,我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可惡,這都是因為你。”
“我的錯。”
“哼,知道就好。”
惡狠狠瞪了眼阿斯讓後,法莉婭不再說話,性情高傲的她自不願與鄉下賤民打交道,一個字都不會說的,因此社交的重擔全壓在了阿斯讓肩頭。
即使守城的衛兵恭恭敬敬地迎接兩人入城,法莉婭也不和這些他們直接對話,而是讓阿斯讓轉達自己的意思:“跟他們說,叫這裡地位最高的人來見我。”
這簡直多此一舉,還不等阿斯讓出聲,聞聲的衛兵們就急匆匆跑去請灰石堡的主人了。
不,不隻是衛兵,整個灰石堡都在法莉婭的淫威下繁忙起來。
城內的平民看到魔女,唯恐避之不及。
“無用的群氓。”法莉婭不屑。
城堡的廚娘膽戰心驚,極儘畢生廚藝。
“難以下咽。”法莉婭輕蔑。
灰石堡的主人理好儀容,彬彬有禮。
“一個半精靈。”法莉婭銳評。
阿斯讓看不下去了,準備給法莉婭打圓場,但灰石堡的主人似乎並不為此生氣。
“餘名依蓮尼亞,誠如閣下所見,一名半精靈。”
自稱依蓮尼亞的半精靈留有一頭乾練的金色短發,身著一席禮裙,皙白如雪的臉上看不到一絲表情。
“餘自擔任邊境保民官以來,已在此地守望百餘年之久,未嘗懈怠,不知閣下因何而來?”
法莉婭給阿斯讓使了個眼神,阿斯讓便遞給依蓮尼亞一封印有魔女院標識的文書。
認真看過一遍後,依蓮尼亞點了點頭,“餘已了然,閣下便請在餘這裡安然度過十年吧。”
原本依蓮尼亞要給法莉婭和阿斯讓在城堡中安排兩間合適的住所,但法莉婭卻對此嫌棄不已。
“這不是我該住的地方。”
知足吧,阿斯讓搖了搖頭,“其他地方條件更差。”
“差些就差些,”法莉婭自暴自棄道,“我才不要和一幫賤民擠在一起呼吸同一片空氣,就算住木屋也行,但一定要偏僻些,安靜些,不然影響我的睡眠質量!”
“你認真的?”
“就是認真的,”法莉婭說,“我小時候住的也是木屋麼。”
阿斯讓這才猛然想起來,對啊,這家夥在成為魔女之前,就是一個小村姑啊。
“不後悔?”
“不後悔。”
在法莉婭的眼神攻勢下,阿斯讓隻好舉手投降,他找到依蓮尼亞,把法莉婭的要求複述了遍。
“啊……若是如此,餘還真可以為你們騰出一間符合要求的小屋。”
可到了晚上,法莉婭還是反悔了。
屋外寒風呼嘯,阿斯讓凍得睡不著覺,法莉婭也打了個噴嚏,惱羞成怒地說道:“這也不是我該住的地方!”
“要不還是搬回城堡去吧。”
“不、不行!”法莉婭一口回絕,接著又打了個噴嚏。
“魔女也會感冒嗎?”
“睡覺時怎麼調動魔力暖身?”
“我都沒有魔力暖身的。”
“燒火去。”
“沒柴啊。”
“那你把自己凍死了,我這個主人怎麼辦?”
“我也想知道,就沒有什麼魔法可以為彆人驅寒嗎?”
“反正我絕不會住進那個破城堡裡,你要實在太冷,僅限今晚,我允許你睡過來。”
這句話說完,法莉婭就側過身去,再無回音了。
這可是你說的。阿斯讓把心一橫,躡手躡腳,做賊似得爬上木床。
說真的,有點擠,搞不好一不留神就要摔到地上。
而法莉婭呢,她感覺到背後的響動,眼睛始終合不上,幽幽說道:“阿斯讓,你不會像我父母那樣,偷偷掐住我脖子的,對吧?”
“……怎麼可能。”
“嗯,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