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第287章 添點彩頭
第287章 添點彩頭
5月3日。
這天是民兵春訓的日子,一般來說,每次集訓過後,都要修整一天,正好明天晚上放電影,就算是休閒了。
陳凡今天沒有騎馬,也沒有帶自己的皮包和獵槍,而是規規矩矩地和其他民兵一樣,穿著一身普普通通的粗布衣服,身上綁著武裝帶,肩上扛著56半。
如果說有什麼不同,那就是腰間多了一把ppk。
這東西他幾乎從不離身,主打一個“以防萬一”。
畢竟後世對這個年代的記憶,其中就有“治安不好”這一塊。萬一要是碰上個持械壞人,他就可以用小手槍反擊,說不定還能立功。
肖隊長卻對他這種態度嗤之以鼻,他的原話是,“孤峰縣公安局治下連續三年沒有接到過一例案件,你天天拿個小砸炮,想破紀錄還是怎麼滴?”
聽到這話的時候,陳凡的眼睛都是直的。
連續三年沒有一例案件?真的假的?
然後張文良就給他解釋,“一般情況下,鄰裡糾紛講究‘學習楓橋經驗’,小事不出村,大事不出隊,隻要不出大案要案,比如抓捕敵特、人命案那種,否則是不會去麻煩公安的。”
陳凡一聽就明白了,小偷小摸的案子,本村人都習慣了內部處理。如果是本地人犯案,那是一種處理方式,比如罰他義務勞動之類的,或者讓他老爹領回去拿鞭子抽,如果是外來人……其實這個外來人也“外”得不遠,幾乎都是本公社或相鄰公社的人。
對於這種,抓到之後就是一頓狠揍,再吊起來餓他兩三天,然後讓他自己滾蛋。
報警?
不存在的!
當時陳凡還不死心,拉著張文良追問,“就沒有流竄犯罪?”
他到現在都還記得張文良看他眼神,“流竄?你在說你自己嗎?伱覺得你要是過來犯罪的,能跑得掉?”
然後還一臉惋惜的樣子,“還真彆說,要是當時朱公安排查你的時候,發現你有敵特的可能性,再一查實,那咱們盧家灣就等於協助破了一起大案,不僅能打破孤峰縣的記錄,說不定生產隊能撈個集體三等功,老楊那多半能撈個個人二等功,弄不好還能提乾呢,可惜了。”
陳凡當時就很無語,被懟得說不出話來。
張文良見他臉都是黑的,便笑著安撫,“我就舉個栗子,你這人真不經逗。”
陳凡垮著臉,有這麼舉栗子的?你咋不舉個菠蘿呢。
然後張文良又說了,“知道‘禁止盲目流動’的規定不?你要是敢不拿介紹信進城,被抓到就是遣返戶口所在地的下場。
當然,你要是不犯事,也不會有人去管你,咱平頭老百姓都忙著養家糊口,犯不著天天去盯人。
可隻要你犯了事,所有居委會和生產隊就是一張張鋪天蓋地的大網,保管讓你插翅難逃!”
陳凡板著臉,“舉栗子就舉栗子,彆老是你你你的行不行,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說我呢。”
不過聽他這麼一解釋,陳凡也就明白了。
那時候知青大規模回城,那些小年輕整天無所事事,坐在家裡又被嫌棄,可不就是出去惹是生非嗎。
到了90年代中期,才將這種現象壓製住。
這裡就不能不提一下扶北。
他們首倡的“車匪路霸·ds有獎”,讓整個省的風氣為之一清,幾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兒響叮當之勢,將全省的治安糾正過來。
以至於南來北往、東奔西走的貨車、客車司機,哪怕熬夜趕路,也要趕去湖北休息,不敢在周邊省份停留。
再之後全國各地紛紛借鑒,才讓這種現象成為過去式。
所以說,變差、最差和更差的時候,都還沒來呢!
但是,陳凡依然決定每天都帶著小手槍。
張文良問他,“為什麼?”
陳凡說,“因為帥啊!”
所以今天民兵春訓,張文良便將他的寶貝“花口擼子”帶上,也就是楚雲飛送老李的那種槍,彆在腰間,時不時的在陳凡眼前晃來晃去。
然後就被他大哥嫌棄了。
盧家灣的赤腳大夫兼民兵連衛生員張覺民同誌,不耐煩地瞪了一眼張文良,“你好歹是個連長,長點心行不行,你去前麵帶隊伍啊,沒事老在這兒晃乾什麼?”
堂兄的話不敢不聽,張文良耷拉著腦袋,一聲不吭往前麵跑去。
趕走礙眼的張文良,張覺民拉著陳凡綴在隊伍的最後麵,小聲問道,“我聽人說,你也拿到赤腳醫生證啦?”
陳凡一聽,不禁愣了一下,“你聽誰說的?”
張覺民,“衛生院的小李啊,他是負責管後勤的,檔案也是他在管,昨天我去衛生院進貨,聽他說的。”
陳凡聽他這麼說,就知道賴不掉了,便輕聲笑道,“就是一張證而已,不管什麼用的。”
張覺民兩眼放光,不、是差點流出淚來,“不管什麼用?怎麼就不管什麼用?我告訴你,管大用了!”
他抹了把臉,跟開訴苦大會似的,“你知道麼,全大隊5000多人,就我一個赤腳醫生,還是半路出家的,就在公社衛生院培訓了半年,還是半脫產的那種,雖然每年還會培訓兩次,每次一個星期,但培訓的都是怎麼用新藥,對提升醫術根本就沒用。
你知道我壓力有多大?每天是提心吊膽,生怕哪個隊裡有病人,尤其是半夜來敲門的,那肯定是急病,我是奔來跑去,滿大隊的打轉,就怕誤了事。”
頓了一下,他突然指著陳凡,“彆的不說,就說你吧,那次老楊叫我過去,給你看病的時候,你全身都是紫的,我本來想說準備後事……”
聽到這裡,陳凡整個人都是麻的,所以說我差點就沒了唄?
張覺民也沒注意到陳凡的表情,繼續說道,“但是看你那張臉,小小的,比我兄弟家小娥也大不了多少,就忍不住心軟,所以當時就開了一副發汗的藥,而且是猛藥,也是死馬當作活馬醫,嘿,沒想到竟然還把你救活了。”
陳凡在旁邊冷汗淋漓,張覺民還在自我感慨,“這就是我的醫術不足之處了,要是我能看出來你還有救,肯定要再給你打一針慶大黴素,以防萬一。”
陳凡不禁脫口而出,“可彆!”
張覺民轉頭看著他,“啊?”
陳凡當即回過神來,趕緊乾咳一聲,“我是說你醫術高超,用不著打針,那藥多貴啊,還是留給更需要的人最好。”
張覺民先是欣慰地點點頭,“你這人還怪好的。”
然後又苦笑著搖頭,“也就是你拿了赤腳醫生證,我才敢跟你說實話,什麼醫術好啊,那都是鄉親們吹捧的。”
他深深地歎了口氣,低著頭說道,“你是不知道,每年都有我救不回來的人,我是眼睜睜看著他們走的啊。”
聽到這話,陳凡也不吭聲了。
赤腳醫生對農村醫療工作的貢獻,絕對毋庸置疑,如果沒有他們,當年的農民生了病之後,根本就沒有地方去尋醫問藥,要麼自己找點偏方碰運氣,要麼在家裡熬著。
能熬過去就是勝利,熬不過去,就隻能一命嗚呼。
但是赤腳醫生的水平普遍偏低,也是不爭的事實。隻有極少數被收編的、有師承或家學淵源的土郎中,具備較高的醫術水平。絕大部分的赤腳醫生,都是如同張覺民一樣,緊急培訓一段時間,最長的是一年,最短的甚至隻有三個月,然後就“畢業”上崗。
讓他們去給人看病,風險自然可想而知。
他不說話,張覺民便繼續說道,“醫術低、壓力大、任務重,是我乾赤腳醫生最直接的感受,很多時候我就在想著,要是能有個醫術高、本事大的醫生來我們盧家灣,那該有多好啊!”
他轉頭看著陳凡,臉上滿是喜悅的神情,笑道,“我找小李打聽過了,衛生院裡幾乎所有護士都誇你醫術有水平,……”
不等他說完,陳凡便趕緊打斷他的話,苦笑著說道,“覺民哥,我就在衛生院待了一個星期,之前隻背過幾本醫書,你覺得我醫術有水平,這話你自己信麼?”
聽到這話,張覺民也不禁有些遲疑,“可是,小李說你跟著陸大夫,已經有資格開藥方了啊?”
陳凡搓了把臉,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那他有沒有說,開藥方之前,我是先跟陸大夫討論過的呢?”
頓了一下,又說道,“說是討論,其實是我在向陸大夫請教,必須要得到他的同意之後,我才敢開藥方啊!”
張覺民一聽,頓時不說話了。
隊伍繼續往前走,陳凡和張覺民綴在後麵,前麵的肖烈文回頭看了兩眼,招手將張文良找過來,往後指了指,“大虎子找小陳什麼事?”
張文良看了看,抿著嘴輕輕搖頭,“不知道,沒跟我說過。”
肖烈文背著雙手,眼裡滿是古怪,“他找小陳能有什麼事?”
張覺民走了一段,突然說道,“你要是沒本事,那陸大夫能給你辦證?”
聽他說起這個,陳凡委屈大了,“哎喲喂,你是不知道,……”
他說著將情況講了一遍,最後兩手一拍,滿臉委屈地說道,“你說我學藝學得好好的,結果讓她們給我攪黃了,我上哪兒說理去?!”
聽到這話,張覺民也不禁滿臉無語。
竟然還能這樣?
不過他看看陳凡那張臉,再想想盧家灣的大姑娘小媳婦兒對陳凡的態度,竟然又覺得很正常。
就特麼離譜!
但是不管怎麼說,本來他對陳凡十分充足的信心,這時候也漏了氣。
小李的說法,是陳凡從臘月份就開始跟著陸大夫學醫,但是他自己心裡清楚,臘月份陳凡就沒去過鎮上,正月也是在學獸醫,他每天的行蹤都在盧家灣村民的眼睛裡,所以陸大夫的說法,分明就是為了方便給陳凡辦證的。
可是那陸大夫已經80多了,人品醫術都是有口皆碑,這樣的人,能隨隨便便就給人發醫生證?
張覺民隻感覺矛盾之極,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將心一橫,決定相信陸大夫的人品,對著陳凡輕聲說道,“不管怎麼說,你也是拿到赤腳醫生證的人了,要是你願意,等回到大隊部,我就去找楊書記,村醫的位置,算你一個。”
陳凡趕緊拒絕,“可彆。”
他看著張覺民,正色說道,“你好歹還學了半年,我頂多撐死算是學了三個月,就算能拿醫生證,多半也是因為背書背得好,你就真敢讓我給人治病?就不怕給人治壞囉?這可是治人,不是治牲口!”
他這麼一說,張覺民又猶豫了。
片刻後,終於還是改了想法,“那要是以後遇到我拿捏不準的,我找你商量,這個總可以吧?”
陳凡當即鬆了口氣,連連點頭笑道,“可以可以,我還巴不得呢。”
不願意做赤腳醫生,忙是一個方麵,另一方麵,他對自己現在的醫術確實沒多少信心。
反正他已經掌握了診脈、針灸、推拿、正骨,與其聽陸大夫和董大夫的,靠臨床提升經驗,還不如去多買幾本醫書,靠看書提升經驗呢。
好歹零風險不是!
否則的話,萬一要是出現張覺民麵臨的那種情況,給人治壞了,彆的不說,首先他自己心裡這關就過不去。
倒是在張覺民遇到難題的時候,他在旁邊參謀參謀、敲敲邊鼓,他還能欣然接受。
經過半個多小時的行軍,民兵連終於趕到既定訓練基地。
還是上次冬訓的那座小山包子。
隻不過上次來的時候,這裡是枯枝敗葉,一片蕭條,現在再過來,整個山頭是鬱鬱蔥蔥,各種枝葉將整座山、以及周邊的幾塊平地都給遮掩住。
就這種環境條件,還怎麼訓練?
很快陳凡就知道了民兵們的訓練方式。
在張文良的指揮下,民兵連分為三個排,直接在大堤和兩側的堤坡上展開隊形和戰術訓練。
陳凡在一旁瞪大眼睛,所以今天不進林子了是嗎?
然後便看見張文良走過來,指了指旁邊林茂草深的小山包子,對著他笑道,“怎麼樣,敢不敢比一比?”
陳凡瞪大眼睛,“比?你上次不是說,等春訓的時候,教我戰術動作的嗎?”
張文良嘿嘿一笑,說道,“戰術動作什麼的,上次冬訓的時候都已經教過你了,至於團隊組合戰術,你不是民兵連的人,教你也沒用。”
說著又指向山林,“也不要什麼團隊配合,就咱們兩個人,一決勝負。”
陳凡眼珠微轉,略帶遲疑地看著他,“你有何陰謀?”
張文良一聽這話,頓時臉色微僵,隨即乾咳一聲,“什麼有何陰謀,說的這麼難聽,就是咱哥倆交流一下訓練心得,能有什麼陰謀?”
陳凡滿臉猶疑地看著他,“真的嗎?我不信!”
張文良又是一聲乾咳,“當然了,要是能添個彩頭,肯定會更有意思。”
彩頭?
陳凡輕哼一聲,還敢說沒陰謀?
他瞟著張文良,“說吧,看上我什麼東西了?”
張文良咧嘴微笑,“好說好說,我看你那個皮背包挺不錯,要是我贏了……”
不等他說完,陳凡便傲然昂頭,“你贏了,背包就是你的。”
頓了一下,又笑道,“那,萬一要是你輸了呢?”
張文良拍拍腰間,“看見沒,花口擼子,比你那個小砸炮不強多了?要是你贏了,這把花口擼子就是你的。”
陳凡瞟了一眼他腰間的手槍,眼神卻滿是懷疑,“這槍不是你的獎品麼,你能做主送人?”
張文良一聽不樂意了,“什麼話?既然是我的獎品,我當然能做主。”
看到陳凡充滿質疑的眼神,他又喃喃說了一句,“大不了,我退出民兵連的時候,陪幾塊錢槍錢。”
陳凡也不管他是真能做主還是假能做主,既然這種話都說了出來,他也不含糊,當即擼起袖子笑道,“行啊,那我就跟你賭一把。”
這時肖烈文走了過來,看了看兩人,“打賭啊?賭什麼?”
張文良立刻嗬嗬笑道,“用我的花口擼子,賭他的皮背包。”
如果是比武對練,他還不太敢賭,不過單兵作戰,他就不信了,自己十年的經驗,還比不過他幾天?!
肖烈文隱晦地瞟了一眼張文良,輕聲笑道,“我是說你們比什麼?”
張文良回過神來,又趕緊說道,“比單兵作戰。”
他指向那個小山包子,“就在這個山林裡麵,看看誰輸誰贏。”
肖烈文看了一眼山林,點了點頭,“也行。”
隨即背著雙手,抽著旱煙,“去吧,我來給你們做裁判。”
他們這麼一來,陳凡倒是有些遲疑,舉著手裡的步槍說道,“就用真槍彈啊?”
肖烈文眉頭微皺,“可是民兵連也沒有空包彈啊。”
陳凡看著張文良,想了想,說道,“要不,咱不用槍?”
張文良也覺得用真槍不安全,便點了點頭,“行,那就不用槍。”
兩人同時交出身上的槍,隨後相視一笑,各自鑽入林子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