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邦在辦公室裡急得團團轉,王子楓則在醫院裡看電視。
央視農業頻道正在播放生態養殖,王子楓看著津津有味,不時跟旁邊的丹菲交流幾句。
“丹菲,你說,張家莊的百畝魚塘是不是也可以養小龍蝦?”王子楓道。
“書記,即便能養,咱們也運不出去啊,再說了,讓誰養?”丹菲道。
“不是要修餘家嶺隧道?現在縣裡資金充足,估摸一年就能通車。”王子楓說道。
“書記,現在陳邦估摸正被你架在火上烤呢,隧道項目能不能繼續下去都還是一個問題 。”丹菲嗑著瓜子說道。
“沒有他還有歐陽如靜呢,他們這些三代來四平縣,不做出一點政績如何向家裡交代?”王子楓從丹菲手裡抓了一點瓜子:“給我點,一包瓜子都被你吃了。”
兩人正悠閒著嗑著瓜子看電視呢,病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袁雯潔一臉怒氣的走了進來。
看到嗑瓜子的兩人,臉上的怒氣更盛了。
丹菲立刻站了起來,一臉的驚慌,隨後低著頭叫了一聲市長,然後立刻離開了病房。
此時的王子楓則露出賴皮的表情:“市長您來了,快坐,我的病沒事,休養幾天就好了。”
袁雯潔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後又看了一眼病房門,王子楓立刻明白了什麼意思,秘書李賢正應該也跟著來了,就在門外。
“四平縣的事情是怎麼回事?”袁雯潔一臉嚴肅的問道。
“四平縣發生什麼事了?”王子楓裝出驚訝的表情反問道。
“你不知道?”袁雯潔壓低了聲音。
“市長,我不是跟你打過招呼,要給陳邦點顏色看看,你同意了。”王子楓也壓低了聲音。
“上萬人圍縣委縣政府?”袁雯潔瞪了他一眼。
“市長,是人數少了?唉,可惜巴頭鎮的人口就三萬多,我隻能組織一萬多人。”王子楓輕歎了一聲說道。
下一秒,他突然感覺大腿肉被狠狠的擰了一下,差一點叫出聲來。
痛痛!
“想好怎麼收場了嗎?絕對不能發展成暴力事件。”袁雯潔說出了自己允許的底線。
“非暴力不合作運動,市長放心,我交代過,陳邦不給個說法,一萬多人就吃縣政府的人,住縣政府,絕對不來市裡鬨,也絕對不會出現暴力事件。”王子楓說道。
“上萬人啊,你就不怕失控?”袁雯潔一臉擔憂的說道。
“市長,四個月我磨壞了三雙鞋,不能說認識巴頭鎮的每一個人,但這點自信還是有,幾個老支書都保證過,不會出事。”王子楓說道。
“怎麼收場?”袁雯潔問。
“這就看市長您了,您是想把陳邦搞下來?還是隻給他背個處分?或者給陳家賣個好,換點彆的好處。”王子楓笑著說道。
袁雯潔微微點了點頭,搞出這種事情,陳邦肯定要被問責的。
“市長,放心吧,你如果想現在就把事情平息,我馬上跟著你去四平縣,立刻就可以平息,如果想把陳邦放在火上烤幾天,那就暫時不要去,讓歐陽如靜處理。”王子楓道。
他在出手之前,早就把事情反反複複想了幾十遍,後續怎麼做也都想了好幾種結果。
袁雯潔突然抬頭盯著王子楓,眼睛變得有點複雜。
“市長,我說錯話了嗎?”王子楓感覺有點不對勁,立刻小心翼翼的問道。
“子楓,你是不是想讓我給歐陽如靜施壓?”袁雯潔問。
王子楓眨了眨眼睛,道:“市長,我有點糊塗了。”
“讓我給歐陽如靜施壓,然後讓她來求你,或者等你出來平息這次的混亂,樹立高大的形象。”袁雯潔越說越離譜。
“市長,你說的我一句聽不懂,我就是想收拾陳邦,讓他見識一下人民的汪洋大海,同時您還可以通過李副省長向陳家討要點好處,畢竟陳邦要不要背處分,到時候會捏在您的手裡,陳家的三代就陳邦有點出息,估摸對方肯定會大出血。”
“市長,我可是一直為您著想啊,跟歐陽如靜沒一毛錢關係,我跟她又不熟。”王子楓立刻說道。
“不熟還讓你跟著去北京出差?”袁雯潔小聲嘀咕道。
“市長,我就是給她提包的,她那個秘書小李好像不受待見,有點呆呆的……”
“行了,不用解釋,解釋就是掩飾。”袁雯潔道。
“啊!”王子楓一陣鬱悶,果然女人都一樣,不管是小女人還是像袁雯潔這樣的大女人:“市長,要不您什麼時候出去調研學習也帶上我。”
袁雯潔白了他一眼,想了想說道:“彆把陳邦烤胡了,等我跟老領導彙報一下,再做決定。”
“好的,市長。”王子楓點了點頭。
下一秒,袁雯潔起身準備離開,她本來就很忙,抽時間來的醫院。
“市長,什麼時候去外地調研學習,記得把我帶上。”王子楓一臉曖昧的說道。
袁雯潔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一紅,狠狠瞪了他一眼,轉身離開了病房。
稍頃,丹菲才推門走進病房,一副擔心的模樣:“書記,剛才我們是不是被市長發現了,市長沒罵你嗎?要不要背處分?”
“處分什麼?給我削個蘋果吃。”王子楓繼續半躺在病床上看著電視說道。
丹菲豎了一下大拇指,道:“果然不愧是袁市長身邊的紅人,裝病被抓個現形,都不用挨訓。”
“廢話真多,削蘋果。”王子楓瞪了她一眼道。
丹菲則一臉八卦的表情,一邊削蘋果一邊問道:“書記,市長做了什麼指示?”
王子楓朝著丹菲看去,想了想道:“不該問的彆問,知道多了對你沒好處,記住,在官場不要有好奇心。”
“讓我猜猜,不會這個計劃袁市長本來就知道吧?”丹菲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王子楓可是跟了袁雯潔六年,如果要向陳邦這種三代出手,肯定會跟老領導打招呼。
啪!
王子楓給了丹菲一個腦瓜崩:“彆亂想,一會估摸歐陽如靜就來了,削完蘋果病房外邊等著,人來了,給我提前打招呼,可不能讓她知道我是裝病,至少不能被抓現行。”
“哦!”丹菲應道,削好蘋果遞給王子楓,然後出去放哨去了。
袁雯潔坐在車上,想了想,直接給老領導李援朝打了一個電話,很快接通了。
“老領導,有個事情向您彙報一下。”袁雯潔道。
“什麼事?說。”
“陳邦前段時間調到了齊州四平縣,今天搞出了事情……”袁雯潔簡短的將事情講了一遍:“老領導,您看這事怎麼處理?”
袁雯潔沒說陳邦為什麼吃虧,也沒說是不是有人故意整陳邦,但李援朝一聽什麼都明白了。
“等!”李援朝隻說了一個字。
“好的,老領導,賢正就在旁邊,您要不要跟他講話?”袁雯潔問道。
“不用了,讓他好好工作。”李援朝道,隨後掛斷了電話。
他思考了一會四平縣發生的事情,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等著陳家來示弱,不然的話,陳家的這棵苗苗他不介意給打掉。隻要背上一個大處分,陳邦以後仕途就坎坷了,最多止步廳級。
此時的陳邦確實坐如針氈,在辦公室裡團團轉。他從辦公室的窗戶看去,外邊密密麻麻全是人,不停的喊著讓他出來道歉,並且給巴頭鎮百姓一個交代。
“反了,反了這群刁民。”他罵道,早已經忘了為人民服務的宗旨。
“不行,我也要走,不能留在這裡。”陳邦暗暗想道,他留在這裡就成了頂雷了。
“他們有沒有堵了後門?”陳邦扭頭對秘書問道。
“縣政府大樓所有門都有人,陳縣長,您最好不要出去。”秘書說道。
“叫衛大光來見我。”陳邦憤怒的說道,然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秘書轉身下樓去找衛大光。
衛大光現在也很慌,多少年了,就沒見過上萬人的群眾集會。他又不傻,一看就是有組織的,幾個參加過越戰的老支書都在。
他朝著樓上陳邦辦公室的窗戶看了一眼,撇了撇嘴,心中暗道:“強龍不壓地頭蛇,這次陳三代看樣子要吃大虧了。”
“不過話說回來了,王子楓也才來了四個月,怎麼就混成地頭蛇了?連那幾個老支書都能請出山,不簡單啊。”衛大光心裡暗暗想道。
隨後他又看了一眼,剛剛被要回來的許家富,心裡一陣鄙夷,同時想著讓誰接代許家富的位置?
縣交警隊由縣公安居管轄,今早許家富去堵巴頭鎮的運冬棗的車,他這個公安局長竟然不知道。
官場最大的忌諱就是越級。
許家富此時鼻青臉腫,腦袋腫得像個豬頭,他突然感覺衛大光的眼神有一絲冰冷,於是立刻湊上前說道:“局長,我今天早晨……”
“先去縣醫院檢查,有什麼事以後再說。”衛大光打斷了許家富的話,根本不想聽對方逼逼。
在他的心裡,許家富這個交警隊長已經當到頭了。
鈴鈴……
衛大光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歐陽如靜的來電,於是他立刻按下了接聽鍵,沒有再理睬許家富。
“喂,縣長。”
“衛局長,現場現在什麼情況?”歐陽如靜急切的問道。
“報告縣長,群眾情緒雖然有一點激動,但在可控之內,並沒有再做出過激的行為,他們現在要求陳副縣長道歉,並且賠償他們冬棗的損失。”衛大光簡短的彙報道。
“很好,你帶人維持好治安,不能激化矛盾,手下的民警更不能有過激的行為,還有把槍都收起來,不允許任何人帶槍,若是因為你們公安部門激化群眾矛盾,造成暴動,你知道後果。”歐陽如靜對衛大光說道。
公安局現在是四平縣唯一的武力,她很害怕陳邦讓衛大光對群眾開槍,造成無法挽回的事情,所以在跟陳邦和趙權通話之後,立刻給衛大光打了一個電話。
“縣長放心,我們一定維持好現場秩序,安撫好群眾情緒,絕對不會做出過激行為。”衛大光立刻大聲說道,隨後又補充了一句:“縣長,若是陳副縣長要求我們公安局驅散群眾呢?”
“在我回來之前,你維持好現狀。”歐陽如靜說,隨後掛斷了電話。
她沒有直接說不用聽陳邦的話,但衛大光已經聽明白了。
他將手機放進口袋,正準備找個地方抽根煙,陳邦的秘書找到了他。
“衛局,陳縣長找讓你去辦公室。”秘書說道。
衛大光看著鼻青臉腫的秘書,想了想說道:“牛秘書,你回去告訴一聲陳副縣長,現在群眾的情緒很激動,我不能離開,必須在現場維持秩序。”
牛秘書驚訝的看著衛大光,他沒有想到衛大光也敢不聽陳邦的吩咐。
“衛局,陳縣長讓你馬上去他的辦公室。”牛秘書再次說道。
衛大光不去也能猜出來陳邦想說什麼,想讓他做什麼,所以並不想去。
到時候陳邦讓他武力驅散群眾,他是做還是不做?不做得罪陳邦,或者拿歐陽如靜的話來壓對方,還是得罪陳邦,既然都要得罪,乾脆不去。
“牛秘書,替我在陳副縣長麵前美言幾句,你也看到現場情況了,萬一我走了,群眾再衝進縣政府大樓,我不在,手下的人也不知道要不要攔,你說對吧?”衛大光說道。
牛秘書最終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群眾,他感覺臉更痛了,於是急忙轉身返回了縣政府大樓。
“什麼?他不來?混蛋!你去問問衛大光,這個公安局局長他是不是不想乾了?”陳邦聽了秘書的話,瞬間大怒。
“陳縣長,衛局真不能離開,萬一他離開,巴頭鎮的人再衝進縣政府大樓,到時候沒有衛局指揮,現場的民警也不敢阻攔。”牛秘書小心翼翼的說道。
陳邦聽了,眉頭緊鎖,沒有再說什麼。他突然感覺,整個四平縣沒有一個人聽他的,好像所有人都跟他作對。
“怎麼辦?人群每待一分鐘,他就成笑話一分鐘。”陳邦感覺很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