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彙的入會條件會不會太高了?”
於麗微微皺眉道:“以當前的經濟收入判斷,一年拿出100元充作會費,估計也沒幾個能繳納得起吧”。
“況且年齡限製不低於16歲,不高於25歲,這條件太苛刻了”。
“這隻是入會篩選條件,不是核心考核條件,您沒看到重點”。
左傑挺直著身子坐在沙發上很是認真地解釋道:“年齡和會費僅僅是考驗人心的標準”。
“況且入會可享受的福利遠遠要大於考核要求,這一點李哥還是給出了保證的”。
李學武點點頭,沒著急做出解釋,而是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核心考核條件包括學曆、出身、工作、興趣愛好等等”。
左傑經過幾個月的鍛煉,已然有了青年才乾的模樣。
在彙報工作的時候沒有了以前懶散或者嘻嘻哈哈,很是嚴謹。
“16歲以上的要求保證了青年彙創建基礎的合法合規,同時也能對目標的發展潛能做出考察”。
他的筆記本雖然打開著,但並沒有去看,顯然這些他都記在了心裡。
“以高中學曆為基礎,如已經參加工作,這項條件可以放寬至初中,但要對工作情況進行調查和考察”。
“高中畢業未參加工作的,要對出身背景做調查,並針對學識、社交、談吐、興趣愛好,以及對未來人生的規劃進行考察”。
“高中及以上畢業並且已經參加工作的,要針工作情況做調查,對家庭背景以及綜合實力做麵試考察”。
左傑合上筆記本說道:“學曆高低是入會考核的一大標準,沒有學習能力的人,也不會有太大的潛力”。
“也就是說——”
於麗思考著問道:“有學問的看學問,沒學問的看能力,有學問和有能力的還得看背景”。
“是,但歸根結底還是看潛力”
左傑點點頭說道:“沒有參加工作的,就沒有接受過鍛煉,觀察潛力的判斷依據隻能是學習和興趣”。
“已經參加工作的,自然能從工作能力和社交能力中評價一個人的潛力,再進行基礎和性格考察”。
他攤了攤手,道:“誰都不是神仙,我也才是個年輕人,自然不敢斷言誰的未來有出息,誰的未來沒出息”。
“但是,我能把篩子眼編織的細一些,撈上來的終究是好的多一些,您說是吧,李哥?”
“嗯,說的有道理——!”
李學武笑著看向他點點頭,接過周小白端給他的茶杯喝了一口,問道:“招了多少人了?有十個嗎?”
“沒有,七個,暫時是七個”
左傑很坦然地說道:“青年彙本著寧缺毋濫,對組織負責,對會員負責的原則,嚴格把守進門這一關”。
“入會的渠道是什麼?自己報名?還是……”
於麗想了想問道:“麵試怎麼安排的,是你去麵試的,還是找了誰幫忙?”
“麵試主要是俱樂部的管理”
左傑解釋道:“我跟王箏副處長很熟悉,她幫了我很多,當然,還有黃哥和馬哥他們”。
“至於說入會渠道,我暫時考慮的是保薦製,俱樂部會員每年兩個名額,俱樂部管理每年三個名額”。
他看向李學武笑著問道:“李哥,咱們的經費能負擔得起吧?”
“嗬嗬——彆問我,我不知道”
李學武輕笑著擺了擺手,指向於麗說道:“問問於主任,你們的錢袋子雖然不是她管,但她知道多少”。
“就算五十個會員,七個管理,一年才一百二十個考核名額”。
於麗抬了抬眉毛,問道:“淘汰率控製在多少?不會都通過吧?”
“恰恰相反,可能會很嚴格”
左傑摸了摸鼻子,道:“暫定每年2月份開始推薦,3月份開始考察,五四青年節正式吸納”。
“當然了,今年是第一年,情況比較特殊,考察和調查都是我在做,主要也是借助王箏姐的關係”。
他看向李學武彙報道:“預計今年的青年節將會有40人正式成為青年彙的會員”。
“嗯,挺好,物以稀為貴嘛”
李學武把這個項目交給了他來辦,又由著王箏帶教他,黃乾幫助他,大方向是沒有問題的。
“人多人少不重要,重要的是把活動和人心組織好”。
“是,這一點我也和王箏姐討論過了,青年彙主要以學習和鍛煉為主,提供的會員資源也是如此”。
左傑彙報道:“首先是學習資源,包括文化、藝術、體術以及射擊等專業技術”。
“其次是身份資源,擁有青年彙會員的身份,在年度考察合格後,就有機會晉升到東風一號俱樂部會員資格”。
“青年彙會員同樣會訂製專屬徽章、編號、服裝、公文包等等,在工作和生活中方便聯係和互幫互助”。
“最後是正治資源,青年彙會定期組織交流活動,會請東風一號俱樂部的會員來參加交流”。
左傑笑著看向李學武說道:“武哥,我製定了好多學習計劃,您可得多多支持我們啊”。
“哈哈——!我不管!”
李學武笑著逗他道:“左會長有能力,有才華,這些問題對你自然是不在話下,哪裡用得著我啊”。
“武哥~您快彆逗他了”
羅雲瞥了左傑一眼,起身走到李學武的沙發旁坐在了扶手上。
“您還是得給他劃出條線來,他才多大,就算再怎麼鍛煉也沒有正經的工作經驗,您可不能撒手不管”。
“瞧瞧——!”
李學武好笑地指了指推著他肩膀的羅雲,對著左傑等人問道:“還得是找個女朋友好吧,有人惦記啊”。
“哈哈哈——”
屋裡幾人順著李學武的話揶揄地看向了左傑兩人,俱是笑了。
羅雲有些不好意思了,推著李學武的肩膀道:“武哥,我可也是青年彙的會員呢,我這是為我自己爭取利益呢”。
“嗯,這個解釋好,比剛才那個顯得成熟了”。
李學武倒是沒在意左傑的假公濟私,他知道羅雲和周小白都在青年彙,這也算近水樓台先得月了。
“軋鋼廠有一些福利,包括聯合貿易和內部福利,我可以做主分配一些給到你們”。
他喝了一口熱茶道:“服務部這邊陸續的與軋鋼廠的貿易供應鏈對接,你且等著分配就是了”。
“還有就是軋鋼廠的內部資源,包括汽車和摩托車的優惠價格,廠教育係統的入學資格等等”。
李學武放下茶杯,看著左傑說道:“資源永遠都不夠多,就看你怎麼用,光是用物質享受和正治資源來吸引會員是遠遠不夠的”。
“青年彙也可以走出一條特色道路來,在成長中學習,在成長中鍛煉,在成長中感悟”。
他緩緩點頭,道:“就算未來青年彙的會員進不到東風一號俱樂部,走出去也得是個優秀的人物”。
青年彙難進,東風一號俱樂部更難進,這是標準認知。
青年彙可以考察工作和身份背景,吸納會員進行培養和考察。
但東風一號俱樂部的篩選條件是卡死的,首要條件是副處級及以上。
也就是說,即便你加入了青年彙,但在青年乾部時期沒有走到副處級及以上的位置,你也進不了東風一號俱樂部的門。
這個門是虛擬存在的,但又切實存在的,門檻就是副處。
以前可以說王箏是正科,但她是最開始加入進來的,就像青年彙的羅雲和周小白。
當然了,這兩人是李學武正在培養的自己人,前途是有保證的。
李學武對青年彙給予了很高的要求和期望。
它不僅僅是東風一號的“培育田”,更應該是青年乾部的孵化港。
以東城為根基,吸納青年才俊加以培養和影響,再經東風一號俱樂部的教育和教導,勢必會成為一顆明星。
東風一號暫時的吸納標準是乾部身份,在今年李學武有意與其他管理討論商量,是要引入一些學者和科研人員,提高一下會員豐富度。
這裡本就是互相學習和提升的場所,不是吃喝玩樂的遊樂場。
不斷引入新知識,新思想,在安全的熔爐裡碰撞、反應、融合、發酵,直至產生新的思維基礎。
“武哥的意思是讓你得有自己的思想,是求實思考的思想,不是胡思亂想,彆把目標定的太高”
羅雲看著男朋友叮囑道:“依托東風一號開辦青年彙可以是有序傳承,但也得有自己的精髓”。
“我知道了,精髓就是成長”
左傑若有所思地說道:“青年彙最寶貴的東西其實是年輕,是未來,是擁有無限的可能和選擇”。
“彆把它定義的太清晰”
李學武晃了晃手指道:“我都沒有具體定義它的存在,你就更沒有必要自己給自己畫個圈,局限於內”。
“是,我明白了”
左傑抬起頭,自信地看著李學武說道:“我會充分利用好這裡的資源,利用好這裡的人脈關係”。
“終於開竅了——!”
沈國棟笑著拍了拍腿道:“還得是你對象說你啊!”
“哈哈哈——!”
——
從管理處辦公室主任的辦公室出來,羅雲笑著跟李學武笑鬨了兩句。
她拉著周小白的手往外走,左傑還跟李學武說著什麼。
今晚她和周小白都不回家了,就在宿舍休息了,左傑也是一樣。
她們先走了一步,到了台球室門口的時候,左傑追了上來。
“武哥今晚不回去嗎?”
“不知道啊,我問這個乾啥!”
左傑麵對羅雲的問題愣了愣,好笑地說道:“要不我回去問問?”
“傻的嗎你?!”
羅雲翻了翻白眼,道:“你說你得了小白那麼多幫助,咋就不想著幫幫忙呢,順帶手的事”。
“哎呀——你就不能不提這個啊!”
周小白確實是想知道李學武今晚在不在這邊住,可叫羅雲說出來她自己倒是不好意思了。
就算是李學武在這邊住,她也不敢有什麼的,這兒可不是津門。
左傑反應過來,對著周小白不好意思地說道:“我真沒想到這個,不好意思啊小白”。
他指了指門口方向道:“我沒見著李哥的車,就說明他今晚沒想著回去,也許是要住在這邊的”。
“萬一給司機打電話呢?”羅雲翻了翻白眼道:“你光猜有啥用”。
“不可能的,要打早都打了”
左傑搖了搖頭道:“再說了,他們俱樂部管理層明天要在這邊開會,他也許是想著省的跑了”。
羅雲撅了噘嘴倒是沒有反駁這一句,而是拉著周小白往宿舍走,邊走邊說道:“你下回跟武哥彙報記得打個草稿,彆想什麼說什麼”。
“怎麼了?今天這不挺好的嗎?”左傑有些不明所以地聳了聳肩膀,道:“剛剛武哥還說很滿意呢”。
“他滿意管什麼用,你得讓他主動關注你,知道嗎?”
羅雲回頭看了他一眼道:“你得知道,無論是俱樂部,還是青年彙,核心得都是他,不是你”。
走到院落裡了,這會兒也是沒啥人了,她皺眉點著左傑道:“彆自視甚高,自以為是,多請示,勤彙報”。
“至於嘛——”
左傑有些不願意聽羅雲說這話,皺眉道:“辦這個項目也是武哥要求的,也是他點了我做負責人的”。
“你還知道啊!”
羅雲瞪了瞪眼睛道:“定規章,定製度,你問過武哥了嗎?”
“就知道問你王箏姐是吧?”
她點了點左傑道:“你覺得王箏和黃乾對你的幫助最大是不是,還記得你剛剛說了些什麼嗎?”
“好好想想——”
“我說什麼了?”
左傑有些迷糊地跟著羅雲兩人往宿舍走,嘴裡抱怨道:“你今天怎麼了,怎麼老懟著我說話啊?”
“我懟著你?你是真長能耐了,不知道好歹了啊你!”
羅雲站住腳轉回身看著左傑道:“你想想你彙報的時候於麗姐都問過你什麼了,你是怎麼回答的,你要錢的時候武哥又說什麼了!”
就在左傑還在回想這些的時候,羅雲點著他的胸口質問道:“什麼叫你沒看到重點,這是你應該說的話?你有什麼資格這麼跟她說話啊!”
“你的青年彙再牛嗶,不也得是在這個院裡搞活動?你知不知道這個院歸誰管?”
羅雲瞪了他訓斥道:“我看你是能力沒提高,心氣倒是高了”。
她指了指管理處的方向道:“現在你出來了,沈國棟和於麗留在那跟李哥談話,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不?”
“彆自視甚高,李哥已經在點你了,你要錢的時候告訴你跟誰說了”
羅雲像是看傻子一眼看著左傑,道:“知道明天俱樂部管理開會的議題是什麼不?”
“是俱樂部的日常管理權要正式移交給管理處了,於麗以後就是你的上級,正經的領導!”
“李哥示意你幾次要跟於麗彙報,於麗也在主動問你,你乾啥?跟她彙報不耐煩了啊!”
“我……我也沒有啊”
左傑好像明白咋回事了,吭哧著說道:“我真沒想這麼多,我就是想著乾事的,定那些規章製度和麵試會員都是瑣碎的工作,不想麻煩武哥罷了”。
“所以你就敢自作主張了?”
羅雲冷笑著點點頭道:“也不知道誰給你的勇氣,今晚武哥要是不點頭,我看你的青年彙該怎麼開!”
“左傑,你得仔細聽聽羅雲的話,她不是在訓斥你,也不是在貶低你,或者欺負你”
周小白站在一旁勸說道:“我當時都感覺到你有輕視於麗姐的意思了,幾次彙報到關鍵的時候就看向武哥,於麗姐看你的眼神也不對呢”。
“我知道,小白,我沒有多想”
左傑走到甬道邊的木椅上坐了下來,抱著腦袋說道:“我真是沒想著要輕視誰,更沒想著忽視誰”。
“可你這麼做了呀——”
周小白拉著羅雲坐在了他的身邊,道:“你沒有在機關工作的經曆,但你得知道,他可以不看,但你不能不彙報的”。
“而且,你不知道他會不會看,即便是他不看,也會交給專業的人去辦,你想想是不是這回事?”
“嗯,我是忙懵了”
左傑捂著自己的臉說道:“最近一段時間光想著怎麼快點拉起架子來,忘了為啥要拉這個架子了”。
他看向羅雲說道:“但我敢保證我的所作所為都是光明正大的,更沒有背叛了武哥,背叛俱樂部”。
“不然你以為你今晚能得到武哥的財務和政策支持是因為啥?”
“不然你以為你還能坐在這個位置上侃侃而談是因為啥?”
羅雲瞥了他說道:“武哥沒跟你一般見識,知道你年輕剛乾事業,總有迷失頭腦的時候”。
“但是,都到了這個時候了,會員都吸納7個了,你竟然沒跟武哥彙報,甚至自作主張搞了什麼製度”。
她皺眉看著左傑問道:“你確定你跟武哥的私人關係已經好到不用考慮他對你忠誠的懷疑了嗎?”
“羅雲,沒那麼嚴重”
周小白晃了晃羅雲的手,說道:“青年彙跟左傑一樣,都是武哥栽下的幼苗,總得有個成長的過程”。
“可你不能指望武哥永遠對你如此包容和理解”
羅雲看著左傑道:“就算是武哥理解,你確定於麗也能理解?”
“我沒想著這個,我也不知道於麗將要成為我的主管”
左傑有些歎氣道:“最近我真忙懵了,什麼都沒關注”。
“隻知道低頭耕地,不知道抬頭看看是不是把人家的地給翻了”
羅雲跟他生不起這個氣,無奈道:“於麗能接管理處的班,還主管著回收站那邊的辦公室業務,蘇晴都在給她打下手,你還看不明白?”
她恨鐵不成鋼地問道:“你以前不是跟她的關係挺好的嗎?”
“是,就是忙嘛,也見不著”
左傑撓了撓右臉,臉皮燒的慌,他不是傻子,比羅雲和周小白聰明得多,不然李學武也不會培養他了。
之所以讓旁觀者清的羅雲和周小白看出來他要飄了的端倪,提醒他了,完全是他當局者迷糊了。
這些問題講開了,說明白了,他自己也就反應過來了。
今天來跟武哥彙報青年彙工作進展,卻是於麗問的話,還問了好幾次,他還以為於麗對他有意見呢。
尤其是武哥始終沒發表意見,甚至點了讓他跟於麗彙報他都沒注意。
到後來甚至要羅雲主動站出來在武哥那幫自己打圓場。
武哥點的他那一句他也是沒聽出來真話,隻當是笑話呢。
自己真是愚蠢啊,到了武哥這個位置,在談工作的時候怎麼可能隨便開玩笑呢,必然意有所指啊。
“彆揪頭發了,薅禿了能變聰明咋地?”
羅雲還是心疼他,不忍看著他糾結難受,一把掌輕輕拍在了他抓著頭發的手上提醒道:“知道怎麼緩和關係吧?這個不用我教你吧?”
“知道,我知道了”
左傑抬起頭滿眼疲憊地笑了笑,說道:“謝謝你啊羅雲,要不是你提醒我,我還洋洋得意不自知呢”。
“哎呀呀,彆笑了,比哭都難看——”
羅雲嫌棄地拍開了他的臉,道:“你說的那些資源啥的,即便武哥已經答應你了,也彆傻乎乎的就去用,跟於麗姐請示一下,知道不?”
“知道,知道了,不會再犯這種低級的錯誤了,隻此一次!我保證!”
左傑苦笑著拍了拍腦門道:“下次我要是再這樣驕傲自大,你就給我一巴掌,讓我清醒清醒”。
“哼——剛剛是誰還不服氣呢”
羅雲哼了一聲,撇著嘴轉過身子去不想搭理他。
左傑倒是豁得出去,雖然心裡仍舊在意著在辦公室裡的丟人,可還是主動抱住了羅雲道:“對不起啊”。
“哎呀呀——你們咋這樣!”
周小白一副看不過眼的模樣站起身捂住了眼睛道:“大庭廣眾的,咋也不知道照顧照顧我的感受”。
“咦——你可真是變了!”
羅雲拍開了左傑的手,她不習慣在外麵有親蜜的動作,就算是夜裡也不行,外麵就不行。
不過這並不耽誤她對周小白實施反擊:“剛剛在辦公室,也不知道是誰……”
“呀——羅雲!你敢說!”
周小白嘟著嘴,羞紅了臉,蹬著羅雲道:“互相傷害是吧!”
——
“你今晚還要回去?”
於麗送了李學武和沈國棟出來,有些幽怨地看了李學武一眼。
“要不要我找人開車送你?”
“不用,我讓國棟開車送我就成了,多開一骨碌的事”。
李學武擺擺手拒絕了,沒有去看於麗的眼神,抬手看了看時間,已經九點半了。
他緊了緊身上的衣服說道:“我明天八點多過來,會早點開,下午還得去看看親戚”。
“我可不敢說他們幾點到”
於麗抿了抿嘴唇,聽李學武說坐沈國棟的車回家,她是不信的。
要回家早就留韓建昆和車在這等了,又何必坐沈國棟的那台威利斯。
尤其是現在,大半夜的,他們家孩子又小,他怎麼可能半夜往回走。
這算是一種說道了,家裡有小孩的,尤其是比較小的那種,基本上不會大晚上的出去玩。
再一個,家大人也儘量不會太晚才回家,怕夜裡帶進家什麼臟東西。
你說不信這玩意兒,可小孩兒大晚上的無緣無故的不睡覺哭嚎,你也找不著原因。
畢竟孩子小啊,他不會說話啊,表達不清楚害怕什麼,或者哪難受。
你大人就跟著遭罪吧,他哭你就甭睡覺了,啥時候天亮啥時候算。
可以說孩子熱了,孩子涼了,孩子起疹子了,不是這個原因。
但你敢保證沒有嗎?
儘量的不要大半夜的出去閒逛,大人和孩子都是一樣。
你是年輕人可以,夜夜笙歌。
下午2點醒,早飯下午4點吃,然後吃喝玩樂到晚上9點,直接去酒吧嗨一宿,早晨7點回家睡覺。
這一晚上你咋玩都沒事,哪怕是醉在路邊被人撿屍了,也隻是身體上的受傷害。
年輕人火力旺,不會招這個。
李學武自己是不怕的,但他不敢保證他的孩子也不怕。
所以他說什麼坐沈國棟的車回家,於麗隻當他是扯閒淡。
當然了,都已經給她解釋了,她也不會刨根問底的想知道他去哪。
還能是去哪!——
“嗯嗯,跟這停就行了”
李學武叫住沈國棟,從威利斯的副駕駛跳了下去。
沈國棟看了一眼大門,笑著問道:“翻牆進去?”
“嗬嗬,你管我呢——”
李學武笑著擺了擺手,道:“你那院子,還有彪子他們的記得維護一下啊,彆特麼糟踐了”。
說完示意他趕緊滾,少耽誤自己的事。
沈國棟敬了個美式禮,壞笑著踩了油門離開了。
李學武站在大門口看著車燈消失在了街道口,這才轉身上了台階。
他這正相中著院牆哪個位置好翻進去,院裡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咳咳——”
“嗬——彆咳嗽了,開門吧”
李學武聽出了是佟慧美的聲音,笑著招呼了一聲。
吱呀——
木頭大門卸了門杠後被打開一扇,佟慧美探著腦袋往外瞧,見真是李學武站在門外又驚又喜。
“您嚇我一跳!”
她拉開門示意李學武進去,嘴裡嗔道:“我跟嬌嬌正聽戲呢,她說門口有車動靜,興許是您”。
“那她咋不出來?”
李學武笑著進了大院,逗著她道:“要是有壞人怎麼辦,下次還是彆出來了”。
“有壞人也進不來,這周圍都住著人呢,喊一嗓子都聽見了”
佟慧美在這邊住著時間長了,跟街坊鄰居們也都漸漸地熟悉了。
多要好說不上,但見麵打個招呼,用個家夥事或者聊個天什麼的都是可以的。
有了鄰居之間的基礎,她和金姣姣住在這邊也不覺得夜裡害怕了。
鄰居們問起她們的工作,也隻是說在俱樂部那邊上班。
都在一個街道裡,這倒是熟悉的,街坊們對她倆也是沒了防備心。
這院子早先就是唱戲的住,現在有了兩個姑娘住不也是正常。
“她害怕,說萬一不是你要嚇一跳,我也是”
佟慧美笑著道:“我怕您跳進院子裡在房門口叫我開門,膽戰心驚的,尤其是睡覺後”。
“知道了,下次不那樣了”
李學武倒是從善如流,顧忌著她們的感受,沒頤指氣使的。
佟慧美早習慣了他的溫柔,回身關好了大門,落了門杠,跟著他進了院子。
“您今天怎麼過來了?是從俱樂部來的?”
她眨了眨眼睛道:“我都沒聽說您來俱樂部了”。
“晚上下班後過來的”
李學武解釋道:“在那邊辦事來著,晚了,明天還有工作,就沒想著回去折騰了,上你們這休息一晚上”。
他笑著看了佟慧美問道:“咋了,不歡迎啊?”
“瞧您說的,您啥時候來,我啥時候都是歡喜的”
佟慧美笑著道:“嬌嬌也是”。
“說我啥呢?”
金姣姣穿著拖鞋推開了房門,她聽見了李學武的說話聲,笑著招呼道:“剛剛我跟姐打賭,我就說一定是你來了,她還不信”。
“是,是,你耳朵靈光”
佟慧美笑著讓了李學武進門,同時叫了金姣姣泡茶,她則是去廚房打洗臉水。
金姣姣跟著李學武進了屋,幫他脫了外套後笑著問道:“今天沒上班嗎?可不是周六?”
“上班了,下班後去的俱樂部”
李學武坐在了圈椅上,挽著襯衫袖子打量了一眼屋裡問道:“還燒著爐子呢?”
“是,晚上我們要練功”
金姣姣端著茶杯走到李學武身前放在了茶幾上,嬌聲解釋道:“出汗多,穿的少,怕病了,就一直燒著爐子”。
“嗯,柴火都夠吧?”
李學武端著茶杯喝了一口,今晚可是沒少喝茶,且等著起夜吧。
金姣姣收拾了八仙桌上的扇子和寶劍,回道:“夠著呢,國棟哥送了不少過來,還叮囑我們要是缺啥了就跟俱樂部那邊說,他能知道”。
“嗯,他跟我說了”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最近我工作忙,照顧不到你們,生活上有啥需要的嗎?”
“沒有啥需要的,我倆都簡單”
端著洗臉盆走進來的佟慧美回道:“需要啥都能買,或者跟俱樂部說,國棟哥就送過來了”。
“一天三頓飯恨不得都在俱樂部吃,我們回家都不起火了”。
她示意了洗臉盆,墊著腳地幫李學武挽了襯衫領子,又用毛巾圍了。
“要我幫你洗嗎?”
“彆了,我還是自己來吧”
李學武摘了手表遞給她說道:“你要這麼伺候我,我可有負擔,這不成地主家的大少爺了嘛”。
“瞧您說的,這哪兒跟哪兒啊”
佟慧美放好了手表,又拿了條毛巾等在他身邊,直到他洗好了,這才捧著毛巾幫他擦了臉。
李學武的個子高,她雖然窈窕,可也得墊著腳才行。
“以前聽老人說,地主家的少爺比這個舒坦,飯來張口,衣來伸手不是虛話,是真的”。
“嗯,聽著是都這麼說”
李學武笑著點點頭,看著她問道:“戲文裡也有這樣的介紹?”
“多呢,不過都是一帶而過”
佟慧美指了指櫃子上的書說道:“書裡倒是多,有批評的,也有羨慕的,還有議論的”。
這邊櫃子上藏著書李學武倒是沒在意,唱戲的不等於沒文化。
你可以說她們沒有文憑,因為她們就沒上學,自然是沒文憑的。
但要說沒文化那就是扯淡了,戲文裡的文化一點都不比曆史著作少,甚至更有趣味性,就是不夠嚴謹罷了。
同一段唱詞,對戲文裡這段故事發生的背景、年代、影響較為了解,甚至是領悟透徹的,那唱起來自然是帶著情感和味道的。
不然乾巴巴的戲文誰都會唱,怎麼成角的就那麼少呢。
麥小田給兩人指點的路子,光是底子好不成,光是嗓子好,也不成,還得有文化底蘊。
藝人之間比拚那是真刀真槍的打,你有好嗓子,哎,我也有!
你有好工夫,哎,我也有!
我有文化底蘊,你就不一定有!
比著比著我就把你比下去了!
現在兩人的基本功打的那是相當的瓷實了,跟著麥小田夫婦學唱戲,那是一日千裡,順順當當啊。
可是呢,畢竟兩人還小呢,一個十八,一個十七,正是技藝增長最關鍵的時期。
一步一步不在是打基本功或者學戲碼這樣走著了,而是爬著。
從現在開始,到二十六七歲,能爬多高算多高,全看個人造化。
你要說二十六七歲了,我有了個人的表演風格,有了個人對戲曲的感悟和理解,就說明你成角了。
成角不是觀眾捧你,你就成了。
而是你的技術到家了,吸引了觀眾捧你,你才算是角了。
直觀一點說,後世小黑胖子,你能說他以前的相生說的不好嗎?
恰恰相反,你且聽吧,老過癮了,憤世嫉俗,嬉笑怒罵。
但是吧,對比他火的那陣子,你總能感覺到他當年是欠著些火候的。
他急啊,為生活急,為事業急,為爭名奪利急,所以藝術作品變現出來的就會犀利。
怎麼辦?用時間和文化把銳氣磨下去,積累了,就悟了。
佟慧美和金姣姣兩人也到了這一個階段,她們的技藝很嫻熟了,學什麼會什麼,會什麼精什麼。
但是吧,麥小田夫婦教導她們的時候就發現了,兩個姑娘厚積薄發,走的太快了,太趕了。
有能力自然是好事,但得抻著點,用老話講你得惜福。
你這一輩子活該享受這麼多的福氣,你全在十幾歲二十幾歲糟踐沒了,你還想活不想活?
一個人的藝術生涯是短暫的,佟慧美和金姣姣現在技藝上得名師指點,快速提升,與現實表演需要成了強烈的對比。
這個社會沒有她們發揮才藝的土壤,好像被孤立了,學了屠龍技一般。
生活中夢境中的兩人隻能不停地用學習來麻痹自己。
所以,現實中的落寞和學習中的著急讓兩人心境亂了。
學的好,學得快,沒有用。
麥小田從自己的收藏裡,以及俱樂部的圖書館裡找了些書交給兩人,叮囑要看完,看明白。
收拾完躺在床上的時候金姣姣還在說著這件事。
她有些看不進去書,尤其是文字密密麻麻地堆疊在一頁紙上的時候。
小時候她都是被師娘用打手板的辦法逼著學習的,包括背誦詩文和戲文。
現在她都開始學戲了,又是會了這麼多,還要看書,就有些看不下去。
“你們有沒有想過以後會怎樣?五年,八年,十五年,或者更遠”
李學武躺在床上,看著床鋪頂部的紗幔,道:“唱戲,生活,或者人生的某個階段,某種追求”。
“什麼意思?我沒太懂”
金姣姣爬起來趴在了李學武的胸口,看著他問道:“不能一直這麼生活嗎?”
“嗬嗬,那你學習戲曲是為了什麼?就這麼生活著?”
李學武微微撐著頭看了她一眼,靈動的目光好像小鹿,純潔又迷茫。
“學戲……學戲是為了唱戲”
金姣姣想了想,微微蹙眉道:“可現在我們沒地方唱戲,還要您養著我們”。
“我養著你們自然是應該的”
李學武拍了拍她纖細的腰,說道:“你們就算是一輩子想要這麼生活我都能養著你們”。
“你們不用考慮賺錢生活,更不用考慮人生中的種種麻煩,隻需要考慮學這戲為了什麼”。
“我不知道……”
金姣姣看了看另一邊的佟慧美,她姐姐這會兒也是目露茫然,隻是沒像她這樣說出來罷了。
“我想說的是,現在你們沒有唱戲的戲台,並不代表以後也沒有”
李學武拉了拉枕頭,墊起頭說道:“我之所以支持你們繼續追尋這門藝術,就是希望你們有一天能夠自信且光芒萬丈地站在戲台上,將自己苦練多年的技藝展示出來,驚掉一眾人的下巴”。
“真……真的?”
金姣姣驚訝地看著他,問道:“我們這樣的也能上台表演?要多久?多久才行?”
“這並不取決於外界形勢”
李學武看著她說道:“得看你什麼時候準備好一鳴驚人了”。
“我……我想我知道您的意思了,我想想,我想想”
金姣姣捏著下巴正思考著,那邊佟慧美已經抬起頭,目光閃閃地看著李學武湊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