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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2章 一眼萬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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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為他做些什麼?”

杜小燕抬起頭看著李學武,淚眼茫然地說道:“他一定很恨我吧?”

“嗯,我不知道”

李學武微微搖頭,抿了抿嘴唇,頓了一下這才說道:“他有些自卑,從我認識他那天開始就這樣”。

“是我,是我的錯”

杜小燕抽了抽鼻子,任憑淚水往下滴落,目光看著門口道:“我有今天都是罪有應得”。

“可能吧,不過他還記得你”

李學武的聲音有些隨意,沒有逼著她吐口的意思,好像就是兩個剛剛認識的人在隨口閒聊。

屋裡其他人也都保持著安靜,看著李學武和杜小燕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

“他這個人很隨和,沒有什麼惡習,更不知道怎麼討好彆人,隻是悶頭做事”

杜小燕用紙巾擦了擦鼻子,斷斷續續地說道:“回到家也隻知道收拾工具,或者擺弄調料,很少跟我說話”。

“我爹說他是老實人,嫁過來不吃虧,更不會受氣,上麵沒有公婆,我自己過日子”。

“可我就是小,不懂得什麼叫過日子,隻覺得有趣快活才是好的,他的容忍被我當成了窩囊”。

“嗚嗚~”

杜小燕用手捂著臉哭訴道:“我離了他就再也沒有遇到這樣可以信任的人了”。

“趙子良呢?”

李學武給自己點了一支煙,一邊抽著一邊問道:“他這個人怎麼樣,你選的丈夫”。

“是我選的,可你也看到了,我的人生中有選對過一次正確答案嘛?”

杜小燕擦著眼淚說道:“選他是因為隻有他願意娶我罷了”。

“這又是從何說起?”

李學武彈了彈煙灰,問道:“你是八大員之一,找對象還不是輕鬆?”

“你還是乾部呢,你會隨便找對象嘛?”

杜小燕看著李學武說道:“我從家裡出來闖蕩,最在意的,也就剩下這張丟的差不多的臉麵了”。

“懂了”

李學武微微點頭,表示理解,沒有在意對方的態度,反而是感同身受。

這個年代離婚對於男女雙方來說都不是什麼好事,代表兩人對於婚姻的不成熟,或者說對自己的不負責任。

後世這一點看得淡了些,那是社會經濟發展造成的,可大戶人家還是比較在意彼此的家教涵養的。

尤其是對單親子女,一般都會有所顧忌,這樣的孩子可能比較偏激,性格有所缺陷。

杜小燕的情況更為特殊,跟魏巍的那場婚姻是以一個特彆不光彩的情況來結束的。

她成了家喻戶曉的潘金蓮,誰見著她都躲,甚至父母兄弟都不認她了。

這也是她為啥虛榮心旺盛的原因,越是缺少的,她越是在意。

尤其是來源於身邊那些人的詆毀,她要用實力證明自己。

為了獲得父母和兄弟的原諒,不惜毀了自己,為的是貪圖享受,也是這張麵皮。

所以她剛剛才說自己走到今天這一步是罪有應得。

欠魏巍的,她和糧站乾部都要被清算回去,而從造下孽端的開始,她就已經走上了不歸路。

人心向善,饒過的不僅僅是彆人,也是自己。

魏巍這麼多年已經消失了對她的恨意,所以就算是活的再卑微也沒有了卻生命。

但她和糧站乾部就說不定了,可能人生已經進入倒計時階段。

“你不愛他,又遵從世俗的看法,著急找個人嫁了”

李學武吐了一口煙,問道:“你覺得是趙子良害了你,還是你自己本身有問題?”

“……”

杜小燕沉默良久,這才開口說道:“不怨他,他就是個花花公子,跟我一樣好麵子,喜歡耍點小聰明罷了”。

“嗯,他從單位貪墨了一部分錢款,這件事你知道的吧”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你用了?還是他自己用了”。

“剛開始我不知道,後麵的他沒往家拿過錢”

杜小燕想了想,說道:“家裡的消費都是我在提供,他也很少回家”。

“所以是感情失和了?”

李學武抽了一口煙,眯著眼睛問道:“你殺的他,還是誰動的手?”

這一個問題問出,杜小燕便低頭沉默了起來,鄭富華起身出去接了一杯水回來,杜小燕還在沉默著。

“說吧,說出來你痛快,我們也輕鬆”

鄭富華感慨著說道:“後期你應該是要轉到我們那裡去,我保證你不會遭罪,更不會受苦”。

“我……”

杜小燕抬起頭,臉色有些青白地說道:“我想活命……難道不行嗎?”

“這一點我要跟你說清楚”

李學武接過話茬,點了點她說道:“我跟你說的那些話不是在誆你,你自己想一想”

“如果能揪出賴山川,甚至比他更大的蝽蟲,立功表現的機會是很大能保命的”。

“尤其是這個時期”

李學武彈了彈煙灰,眯著眼睛湊近了輕聲提醒道:“你的案子很可能不會上庭,因為那邊自己都顧不過來了”。

杜小燕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李學武,隨即目光轉向鄭富華,她覺得還是老同誌可以信任的。

但見鄭富華抿了抿嘴低下頭喝水,她的心真的活了過來。

李學武說的話可能是真的,她如果不需要過堂,那活命的機會還真有可能大大增強。

“不是我殺的他”

杜小燕看著李學武微微搖頭,道:“真的,我從未想過要殺他的,是賴一德動的手”。

“誰?”

李學武聽著這個名字特彆的耳熟啊,問道:“賴山川的兒子?”

“對”

杜小燕點頭說道:“是他,是他殺的趙子良,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那張淑琴呢?”

李學武連手裡的煙都顧不得抽了,皺眉問道:“也是賴一德做的案?”

“不……不太確定”

杜小燕低著頭,聲音有些顫抖地說道:“他們沒說,我沒敢問”。

“他們是什麼意思?”

李學武揪住了重點,用夾著香煙的手敲了敲她麵前的小桌板,道:“賴一德和趙子良可能是聯手作案?”

“……”

回答李學武的是杜小燕短暫的沉默,隨後沒等李學武再問,她便回道:“是”。

“詳細說說”

李學武給鄭富華示意了一下眼神,鄭富華起身往外麵走去。

“我……我跟賴一德是今年八月份認識的”

杜小燕猶豫著開口解釋道:“是他來我們社裡玩,主任的兒子跟他是同學”。

“你跟他是什麼關係?”

李學武再一次發現了重點,特彆點了出來。

這不是多麼重要的線索,可卻是敲碎杜小燕心裡防線的重錘。

“在一起睡過了是吧?”

“……”

杜小燕沉默了一下,這才點了點頭,道:“我沒想過會是這樣的”。

“嗯”

李學武沒在意她的解釋,後世渣女嘴裡常說的一句話,他以前聽的太多了。

“繼續往下說,賴一德怎麼扯進來的,還是他主動謀劃了這起案件?”

“提醒你一下”

李學武敲了敲她麵前的小桌板,道:“主謀和從犯量刑標準不一樣的,你懂吧”。

“是……是他跟趙子良計劃的這個……”

杜小燕抬起頭看著李學武說道:“他跟我在一起以後,就經常說要從信用社裡搞點錢出來,我很怕他”。

“趙子良呢,怎麼認識他的?”

李學武問道:“是通過你的關係?還是你主動介紹給他的?”

“是……是他撞見的”

杜小燕低下頭,解釋道:“他聽我介紹了對方的身份,不僅沒有發火,反而拉著賴一德攀起了關係”。

“他們在一起搞了幾個項目,好像賺到錢了,是賴一德從大學習活動中搞出來的”

杜小燕對這個不是很清楚,並沒有參與到其中,隻是陪著賴一德玩來著。

“後來不知道什麼情況,賴一德消失了幾天,回來後就說需要錢,最少十萬,我們哪裡有這些錢給他”。

“所以他就找到了趙子良?”

李學武皺眉道:“這不對吧,趙子良跟張淑琴不是情人關係嗎?”

“不,不是”

杜小燕苦笑道:“確切的我也說不清,反正他們沒有發生那種關係”。

“張淑琴要離婚,故意給她丈夫沒臉看”

她解釋道:“我跟她先認識的,時間久了就成朋友了,再加上趙子良跟她是同鄉,兩家的關係很好”。

“是她自己跟我說的,婚姻不幸福,要離婚,可丈夫不答應,想要找個人演戲”

“我一聽就知道她是要找誰了,趙子良就在一旁,順勢答應了下來”。

杜小燕微微搖頭,道:“我看得出來,趙子良對她有意思”。

“所以說不清是什麼意思?”

李學武皺眉問道:“我們調查的情況是,趙子良在她家裡還遺落了衣服,造成玉蘭芳與張淑琴劇烈爭吵”。

“這是後來了”

杜小燕解釋道:“他們在一起演戲幾個月,日久生情,我猜張淑琴也對趙子良有了感情”。

“但因為我的存在,也因為她還沒有離婚,她丈夫的存在,她們之間的感情比較矛盾吧”。

“我猜是這樣的,趙子良從來沒有跟我講起過她,甚至出了事以後”。

李學武打量著杜小燕,判斷她話裡的真假,問道:“所以到底是你們合夥詐騙,還是她詐騙了你,然後上演了一段黃雀在後?”

“都不是,她是無辜的”

杜小燕慘笑道:“她從始至終都不知道有這回事,甚至到死都不知道她包裡不是五千,而是五萬”。

“講講吧”

李學武轉頭看了一眼門口,是鄭富華開門走了進來。

兩人對視一眼,互相的默契在這個時候有了答案,知道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跟著鄭富華進來的還有個值班員,走到李學武跟前在他耳邊悄聲說了一句。

是李懷德回了電話,態度不是很好,希望他儘快完成這邊的工作,不要再耽誤正經事了。

“我知道了”

李學武輕聲打發了值班員,又對著杜小燕說道:“你繼續”。

“26號晚上,趙子良帶著賴一德來家裡,吃過晚飯後便說起了這件事”。

“他讓我從單位帶供銷社財務印章簽紙回來,由他們找人仿刻,並且確定最近一次供銷社張淑琴來取款的時間”。

“我起初是不答應的,可賴一德逼著我說如果不答應,就送我進監獄,還說掌握了我所有的罪證”。

“是趙子良在一旁勸說,說隻要把錢搞出來,到時候大家平分,我這邊也能平賬”。

說到這裡,杜小燕目光怨恨地說道:“賴一德根本不可能掌握我的罪證,一定是趙子良說給他的,就是為了逼我就範”。

“然後呢?”

李學武不想聽她的抱怨,問:“你是如何實施的?”

“他們給了我供銷社財務章,我又知道張淑琴什麼時間來取錢,什麼都好辦了”

杜小燕這會兒羞愧於自己的財務能力高超,坦白道:“我同她打電話,約定了取款時間在中午,因為這個時間大家休息,隻有我一個人值班”。

“電話中我跟她說好的,趙子良明早要出差,有一兜行李在我這,我要值夜班,回不去,請她來取錢後幫我送一趟”。

“中午飯過後,大家都去休息,我提前去銀庫裡取了款箱,就放在我腳邊”。

“等韓路遙去了辦公室,我便將伍萬元現金裝進了提前準備好的行李袋中遮掩好”。

“中午張淑琴按時來取錢,剛開始我還嚇了一跳,她是跟同事一起來的,就是供銷社那個姑娘”。

“後來對方沒跟進來,我這才放下了心,一邊跟她聊著那姑娘的信息,一邊利用櫃台遮擋替換了她的取款憑證”。

“等手續辦好後,將她需要的五千塊遞給她點驗,取款簽字薄她看也沒看便簽了字”。

“其實上麵是空白的,為的就是方便我時候重現填平賬目”。

“一切結束後,我將裝有四萬五千元現金的行李袋遞給她,還說老趙急著要,不然也不會麻煩她”。

“我有看得出她的顧慮,可能是擔心有錢款在身上,怕有閃失,但我難得請求她,又是去找趙子良,所以……”

杜小燕聲音低沉地說道:“是我眼睜睜地看著她去送死的,賴一德和趙子良沒說會怎麼處理她,但我能猜到”。

“在金魚池是怎麼回事?”

李學武皺眉道:“你約了她去金魚池找趙子良?”

“不,不是的”

杜小燕解釋道:“趙子良經常在金魚池附近的俱樂部跳舞,那是他們經常聚會的場所”。

“所以你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甚至不知道張淑琴是如何處理的?”

李學武皺眉道:“那你是如何想到把罪行引向趙子良的,刻意誤導我們的調查方向”。

“不,不是我”

杜小燕驚慌地說道:“案發以後供銷社帶著人來查,我知道出事了,便按照計劃把這件事往詐騙案上引”。

“所以你們最開始是想著做成詐騙案,讓張淑琴背鍋,她消失了,這個案子就成了沒頭案了對吧?”

李學武想了想,問道:“那這個計劃中,利用張淑琴的身份往回郵寄三封信,故意誤導調查的步驟,應該是由趙子良來完成的吧?”

“對”

杜小燕解釋道:“計劃中是這樣的,因為趙子良30號早上就要出差,他的工作是全國跑業務,對於這種事很熟悉的”。

“你是什麼時間知道趙子良出事了的?”

李學武微微皺眉,道:“為什麼賴一德沒有對你動手?”

“是三十號,我回家以後發現了趙子良的行李還在”

杜小燕臉色灰白地說道:“他不可能錯過這一班火車的,單位有紀律,第一班火車以及最後一班火車,必須準時”。

“是賴一德,當我驚慌失措的時候是賴一德來了家裡,扔給我兩萬元錢,說是我的那份”。

“我問趙子良的下落,他說趙子良拿著自己的那份遠走高飛了,讓我不要再惦記他了”

“他當時有些狠厲,告訴我接下來該怎麼做,如果被調查到問題,就往趙子良身上推”。

“所以,這是他布置的保險絲?”

李學武說道:“第一道保險是張淑琴,張淑琴的消失讓詐騙案成為了無頭公案”。

“第二道保險就是趙子良,絕對不是玉蘭芳,對吧,一切都是幌子”。

“那你,就是他的第三道保險了”

李學武指了指杜小燕,問道:“他給你做了什麼保證,或者布置了什麼安全措施,讓你篤信他會救你出去?”

“他……他說他不會出事”

杜小燕磕磕巴巴地說道:“他讓我信任他,他爸一定不會讓他出事,就算是我被查到有經濟問題,他也會救我的”。

“他說隻要我咬住了隻有以前的賬目問題,就算是蹲進去了,也能很快出來,到時候拿著兩萬塊,一輩子都花不完的”。

“你信了?”

李學武抬了抬眉毛,道:“你的人生隻值兩萬塊?”

“我沒法不信,因為我的人生一文不值”

杜小燕哭著說道:“從我拿了第一次一百塊錢開始,我的人生就毫無價值了”。

李學武微微昂頭,事實確實如杜小燕所說,隻要她邁出第一步,她想停下來魔鬼都不會允許的。

“事後呢,張淑琴的自行車、行李包,還有她的屍體,那三封信,都是誰準備的”

李學武看著她問道:“總不能是賴一德自己去跑的三個城市吧?”

“是他,是賴一德找來的人”

杜小燕抹了抹眼淚,道:“他帶著人來了我家,讓我仿照張淑琴的筆跡寫信,還讓我選擇三個人來進行投遞”。

“你怎麼會模仿彆人筆跡的?”

李學武打量著杜小燕問道:“為了這個案子刻意練習的?”

“不……不是”

杜小燕低著頭說道:“第一次拿的那一百塊錢,就是因為筆跡不對被發現的”。

六娃!

這娘們真是苦學奮進,白瞎了這個聰明頭腦了,沒用對正地方。

不斷地總結經驗,不斷地吸取教訓,所以做賬的時候她再也沒有被抓過。

“那個人你認識嗎?”

李學武看了看她,問道:“或者是你相熟的人?”

“不是的,是賴一德找來的,說是個遊手好閒的懶漢,隻要給錢什麼事都敢做”

杜小燕抬起頭說道:“賴一德還跟我說,張淑琴的屍體都是他給處理的,很有辦事能力的一個人”。

“就因為要堵住對方的嘴,賴一德還給了對方一千塊錢,答應事後在分局找份差事給他做”

“知道詳細信息嗎?”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道:“或者具體樣貌也行”。

“我隻知道他叫柴永樹”

杜小燕皺眉努力回想著,道:“很瘦,賊眉鼠眼的,好像……”

“容長臉,三角眼,尖下頦,頭發習慣梳成中分,耳朵形狀稍稍往後背著”

李學武在杜小燕驚恐的目光中敘述道:“身高大概一米六七左右,身材纖瘦,說話本地口音,但氣短……”

“是他~是他~”

杜小燕一副驚為天人的表情看著李學武,驚疑地問道:“你怎麼知道的……這麼詳細?!”

屋裡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李學武的身上,驚訝的神情不比杜小燕差多少。

他們可知道李學武是犯罪心理學專家,有審訊業務和辦案業務的單位都有訂購他的《犯罪心理學》。

難道犯罪心理學的能力這麼神奇嘛,隻聽犯人說了兩句就能描繪的這麼詳細?

當然不是,因為李學武恰巧認識這麼一位也叫柴永樹的人。

李學武站起身,走到鄭富華身邊輕聲做了彙報。

鄭富華聽後也是滿臉驚訝地看著李學武,問道:“這麼巧?”

“還真是”

李學武撇了撇嘴,道:“前段時間我剛好看見過他‘露富’顯然是得了好處”。

“那就抓他,跑不了了”

鄭富華站起身走出去安排,他是沒想到這個案子能拐出這麼多道彎。

本以為牽扯出一個賴一德就夠意外的了,沒想到還出來一個小嘍囉柴永樹。

剛剛李學武講完,鄭富華不僅僅是驚訝於這種巧合,還驚訝於這屌人什麼活都敢接啊。

殺人藏屍體的錢都敢賺,真不怕錢燒手了。

“說說賴一德”

李學武轉回身靠坐在了審訊桌前麵,正麵對著杜小燕,問道:“他做下這個案子他父親賴山川什麼時候知道的?”

“是前些天”

杜小燕說道:“就在你詢問我過後,他找到我,詢問了這件事的詳細情況”。

“你給他說了?”

李學武皺眉道:“你就這麼信任他,不怕他殺你滅口啊?”

“不,不怕”

杜小燕篤定地說道:“因為我手裡也有證據證明賴一德參與了整個案子”。

“嗯,還是你狠啊”

李學武點了點頭,道:“賴山川找你問過,是怎麼安排的?”

“沒……沒安排”

杜小燕解釋道:“剛開始我不承認,他帶著我去了他家,找到了賴一德當麵對質的”。

“然後呢?”

李學武挑眉道:“他沒給你說會如何保護你,又會如何處理這個案子嗎?”

“沒有,是賴一德跟我講的,他爸會處理此事”

杜小燕搖了搖頭,道:“在他家說完了這件事,他便讓我回家了,事後賴一德來家裡找的我”。

“他跟我說不要擔心,最多隻會查到趙子良,讓我有個心理準備,可能要賠償聯營廠一些損失”。

“他還讓我低調行事,不要再引起不必要的調查和懷疑,自那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他了”。

“跑了?”

李學武皺眉問道:“他有沒有跟你說過急需這麼大一筆錢要乾什麼?”

“沒有,他沒說過”

杜小燕抹了抹眼睛,道:“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我們之間的關係,好像突然來的一場夢”。

“他年歲那麼小,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跟他在一起了,更不知道為啥就上了這艘船”。

“張淑琴呢?”

李學武抿了抿嘴唇,道:“她是不是也挺冤枉的,包括玉蘭芳在內,他可還在分局羈押中”。

“甚至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妻子是如何被害的,更不知道他的妻子是清白的”。

“你有沒有想過,張淑琴接到你的那一通電話時內心是有多麼的煎熬”。

“怕你發現了她的越軌行為,怕你用這一點歇斯底裡,更怕不幫你會暴露她的膽怯”。

“你就是利用了她這一點,對吧?”

李學武看著杜小燕眯了眯眼睛,長處一口氣,道:“你的人生有無數次可以自救的,它給了你無數次悔改的機會,你都故意錯過了”。

“甚至就在櫃台前,你有最後一次機會拯救你的朋友,挽救一個不該為你們錯誤行為背負罪責和冤屈的朋友”

“是,她精神越軌行為是錯誤的,是應該受到道德譴責的,可這並不能成為你同趙子良,同賴一德實施魔鬼行為的理由”。

李學武走到她麵前,看著掩麵而泣的杜小燕說道:“我無法想象玉蘭芳走出羈押室那一刻,聽到他妻子無罪,甚至沒有完全背叛於他的消息該是如何的表情”。

“但我希望你能勇敢地麵對已經發生的這些事情,向所有人坦白你的錯誤行徑,向被你傷害過的那些人誠摯的道歉”

李學武指了指門口,道:“從這裡走出去,你的坦白和歉意可能對你的處理結果沒有任何影響,但至少讓人家看到你的態度,也讓彆人放下內心最後一絲牽扯”。

說完,給保密部乾事招了招手,示意他們可以給她辦理簽押供述記錄手續了。

而他自己看著哭泣的杜小燕微微搖了搖頭,邁步出了審訊室。

因為這個案子太大了,征用了一樓所有的審訊室,不光是李學武一個人在審訊,還有其他紀監人員在工作。

審訊室不夠用,二樓的辦公室甚至都被臨時征用了。

樓門口不時有人進進出出,時不時的還有乾部被帶著走進來,看著大廳裡忙碌的眾人,滿臉緊張和錯愕。

大廳裡還在等候問詢的,多半是於本案相關,但牽扯不多的知情人,要等涉案人員審訊後才能輪到他們。

魏巍還在等,因為他的案子時間有點遠了,除了糧食站那人,牽扯的人物都不是很大。

現在有更大的案子等著優先攻破,所以先後順序,他隻能等著。

在值班室門口,為了審訊人員休息和調整準備了幾張長椅,還有茶水桌。

以往都會有接待室或者休息室使用的,今天的情況實在是特殊。

光是杜小燕後期進入信用社以後牽扯到的關係就多達一百多號人。

這還不算詐騙案牽扯到的,甚至還有案中案,一百多號人深挖掘還有案件出現。

這案子好像踩著連環地雷了似的,越辦越大,工作量越來越多,李學武看著值班室的電話,直呼心累。

他不敢保證能按時回去參加晚宴了,就算是李懷德不高興也沒辦法,誰讓他捅了馬蜂窩了呢。

在接手這個案子的時候不是沒有想過杜小燕會有保護她的傘,但是沒想到,這傘也忒多了點。

一個小小的信用社會計,竟然能掀翻一百多號人,如果真的全追究,恐怕這個數字還要翻一倍。

在這個時期,這個案子不用再擔心影響力了,絕對會成為年度大案。

你看大門口不時開進來的小汽車,以及晃過的車燈就知道了,有多少單位的一把手被叫來訓話。

李學武順著值班室的窗子往外麵看了一眼,大紅旗都有,很顯然有上麵的領導下來坐鎮了。

他不僅僅看見了大紅旗,還看見黃乾那個傻嗶鬼鬼祟祟地走了進來,還四處踅摸著。

“這邊”

李學武就知道這混蛋會惹麻煩,但還是趕在值班員找他前去詢問時,故作早有約定地招了招手。

黃乾一見他招呼,看了值班員一眼,便疾步向他走了過來。

“你瞎啊,看不見門口停著誰的車啊,還敢進來溜號”。

“我就是看見他的車才躲著點的”

黃乾賊眉鼠眼地打量著大廳,看有沒有認識的人。

李學武一巴掌捂在了他的臉上,懟著他到了牆角,低聲問道:“我特麼給你打電話是讓你來看熱鬨的?”

“我是來找你的!”

黃乾這才反應過來,目光有些興奮地說道:“這個案子大了,我爸都聽說了”。

“……”

李學武無語地看著他,好幾秒鐘才問道:“你彆告訴我你特麼調報社工作了,跟我這獲得第一手消息呢咋地?”

“不是不是,是你打電話的事!”

黃乾偷偷看了看左右,好像怕人偷聽似的,被李學武又懟了一下子。

“你特麼能不能有點正型,這德行沒問題都讓你整出問題來了”。

“我來找你就是為了告訴你,我沒法去分局”

黃乾站直了身子,聽著李學武的話沒在左右觀望,但眼珠子還是忍不住踅摸,他真想看看有沒有熟人遭殃。

“不過王箏有興趣從上麵下來鍛煉,我爸已經在問了”。

“還有呢?”

李學武皺了皺眉頭,道:“就這些?用你親自來?”

“其他的你不用管了,辦你的案子就好,我爸會處理的”。

“哦,對了,還有!”

黃乾看著李學武說道:“王小琴已經通知到了所有人,能運作的都在運作了”。

“內部溝通會已經開過了,不會撞車的,能互相幫忙的都在使力氣,這一次能撈多少,那就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了”。

“就這些了是吧?”

李學武看了審訊室那邊一眼,見杜小燕被四個保密部乾事帶了出來往外走,視線也跟了過去。

黃乾也發現了李學武的異常,跟著他往那邊看,見是一挺漂亮的女人,梨花帶雨的。

“她是誰啊?”

問完這一句沒等到李學武的回答,倒是發現李學武微微皺著眉頭。

這是有情況啊,按照他以前聽到的關於李學武的曆史故事,便擠眉弄眼地問道:“這不會是你前女友吧?”

“滾幾把犢子?”

李學武回過頭瞪了他一眼,罵道:“有事沒事?沒事滾蛋,這裡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艸,瞅你這德行~”

黃乾不滿地撇了撇嘴,道:“這裡有啥是我不能待的,他們最終不還得是去我那裡報道嘛,我這算是提前來看看新勞力了”。

“嗯,你看吧~”

李學武眯著眼睛撇嘴示意了杜小燕說道:“等回頭把她送你那裡,聽說你們所的斷頭飯特彆好吃”。

“窩草!”

“她不會就是……?!”

黃乾震驚地看著李學武,隨即目光盯去了杜小燕,嘴裡呢喃道:“彆告訴我她真是你前女友,你可是有專斃前女友前科的人……”

“……”

李學武無語地瞥了他一眼,實在是懶得搭理這塊料。

胡亂猜測也就罷了,還特麼詆毀自己的名聲,這混蛋真不當人。

自己什麼時候專斃……

自己什麼時候有那麼多前女友了,以前的事都過去了,他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

大廳,杜小燕的目光不用刻意尋找便能發現坐在角落裡的神情呆滯的魏巍。

她想過自己出來後魏巍已經不在,或是在詢問室,或是已經離開。

不是沒有想過魏巍依舊在這裡,可當看見他的那一刻,她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充盈了眼眶。

那是他,是她的前夫,少小的姻緣,是被她親手毀掉的良人。

他有些委頓,渾身散發著孤獨的氣息,較之以前沒有了青春的痕跡,像是個暮年老者,但目光依舊清澈。

她已走出半生,回頭望去,他依舊是少年。

望著魏巍努力扶著拐杖站起,那艱難的身影是她永遠還不清的孽債。

杜小燕哭了,止不住的嚎啕大哭,雙膝委頓,似是要給那邊的魏巍跪下,嘴裡更是嗚咽著要說對不起。

大廳裡所有人都放下了手頭的工作望著這邊,看著那傳說中的桃色女主角。

似是這般深情懺悔的行為,跟案中所說的放浪形骸形象大相徑庭,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知人知麵不知心吧。

看著她哭,看著她被四名全副武裝的執勤人員拘押著,魏巍挪了挪椅子下藏著的殘腿,身子趔趄著扶著拐杖。

他笑了,一如當年媒人帶著他登門,第一次看到她時所露出的笑容。

又有好似兩人拜堂成親,洞房花燭夜,他笨拙地聽著對方指揮,用秤杆調開她紅蓋頭時,看到她有些埋怨表情時的尷尬。

魏巍使勁兒抿著嘴唇,身子微微顫抖,看著她悲痛欲絕,聽著她悔不當初,笑著笑著就哭了。

自從離婚以後,他便隨著師父搬離了那處院落,又怕他觸景生情,自尋短見,師父帶著他離開了那處傷心之地,來了四九城討生活。

從那以後,他便失去了杜小燕的消息,更怕彆人在他麵前提起這個名字。

他恨過,怨過,甚至是詛咒過,在內心深處刻骨銘心的恨。

但幾次想要了斷自己,均被師父和師弟發現,苦口婆心,換來了他的麻木和自我封閉。

從此他再很少笑過,更沒想過有一天還能再見到她。

多少年過去了,驟然聽到她的消息,他是那麼的錯愕,那麼的彷徨,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她。

他有心回憶過去,想要找出幾句可以大聲罵她的話,但搜腸刮肚,卻是發現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已經走了出來,活了自己。

對於她的背叛,對於她的過錯,現在都隻是那段回憶。

如果兩個字不能是隻針對她一個人,反思當年的自己,又何嘗沒有過錯。

本就是少小夫妻,如果他多一些關心,多一些疼愛,多一些理解和溝通,恐怕今時今日,兩人也不用如此狼狽了。

聽著大廳裡的那些非議,他愈加的難堪,他們所說的真是自己所認識的那個姑娘嘛。

得知她的下場,魏巍心中沒有暢快,更沒有大仇得報的釋然,是一份惋惜,是一聲歎息。

惋惜的不僅僅是自己的人生,還有從自己人生裡一閃而過的姑娘。

歎息的是人生總有幾多愁,放下憂愁,上了心頭。

或許他跟著辦案人員來,在這裡等了許久,要說的不是仇,也不是過往,是等著看她最後一眼。

杜小燕被執勤人員架著胳膊往外走,門口早有羈押車輛等在那裡。

魏巍拄著拐杖,支撐的身子努力走了幾步,這才看見了杜小燕的最後,也讓杜小燕努力回頭最後看了自己一眼。

這一眼過後,恩仇儘斷,再見便是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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