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歲就是大小夥子了~”
李學武抬了抬眉毛,訓著弟弟道:“你的熱血要是用不對地方,我就幫你澆滅它!”
“該!”
三嬸從廚房裡走出來,對著李學函點道:“就得有人治治你~”
李學武聽得出三嬸話語裡的維護,看了看堂弟沒再說話。
畢竟不是親弟弟,如果李學才敢有這個心思,他大巴掌早呼上去了。
三叔就這麼一個兒子,三嬸又不打算再要了,兩口子對孩子比較嬌慣。
雖然不是後世的那種寵溺,可也沒伸手打過的。
也就是李學武以前不懂事吧,來了這邊投靠叔叔,還欺負人家兒子。
現在想想,三嬸以前的那些不高興和沒臉子都是示意給自己的,隻不過他那時候臉大看不出來罷了。
李學函倒也不是那種不懂事的孩子,畢竟家裡孩子少,三叔兩人對他的教育投入和關注力度比較大,小樹沒長歪。
如果家裡七八個孩子,那就管不過來了。
你彆看李學武以前凶他,現在也訓他,這小子還真就最佩服這個二哥。
打架二哥是一把好手,從北打到南。
處對象二哥也不含糊啊!
他去京城的時候都聽說了,二哥處過的對象比揍過的人都多!。
下午那會兒他都聽爸媽說了,二哥現在不僅僅是廠裡的副處長,還是衛戍區的副團長,正兒八經的人物了!
那可是京城啊,天子腳下,擱以前不是大內高手那也禦林軍啊!
他們大院也有牛掰的,可真拿出來跟二哥比,妥妥的都是土鱉。
李學函掰著手指頭數的,年輕一代混的最牛的也不過是正連,還是家裡的關係靠,哪裡能跟二哥比。
所以李學武訓了他,他倒是服帖著,上飯桌的時候還主動挨著二哥坐。
洪敏瞪了兒子一眼,自己說不聽,一個不服八個不忿的,人家訓著他就好受了!
餃子是蘿卜羊肉的,很香,三叔又破費了。
李學武沒有敞開懷兒吃,可也沒裝假,晚飯本就也不想吃得那麼飽。
三叔還記得他的飯量,瞪著眼睛勸他再吃,可李學武還是擺手拒絕了,笑著說了養胃。
自己去廚房舀了一碗餃子湯,原湯化原食,喝完就撂下了飯碗。
“你比你三叔有節製”
洪敏看了李同一眼,對李學武說道:“你三叔是得吃了就多吃,不喜歡的就不吃,胃都吃壞了”。
“我三叔的胃是在一線時累壞的”
李學武沒認同三嬸的話,微微抿了抿嘴,道:“我也是一樣,從進食堂到集合,就給三分鐘的時間,都沒時間看看吃了啥,品品是個啥味道”。
洪敏聽著他的話沒說什麼,李學武不比以前,她這做三嬸的說些家常話還行,其他的多了少了都不是。
以前都還沒覺得大哥家的這個二小子能有啥出息,從京城來電話那天起,她就沒少跟李同嘰咯。
再到李學武來了羊城後繼續惹是生非,她這當三嬸的之前也沒見過幾次這孩子,所以難免的生疏和厭煩,讓李同夾在中間難做。
等李學武進了部隊,李同隔三差五的掛念著,她雖然嘴上不說,可心裡還是瞧不起。
她老家是北方人,隨著爸媽南下落地生根,在這羊城眼光自然是高。
當初喜歡李同也是相中他的模樣和個頭了,還喜歡他穿那一身筆挺威風的製服,兩人站在一起珠聯璧合,誌向相投。
如果以現在的眼光,她自然不會再選李同這個倔脾氣,太耿直。
照顧親戚她並不反對,可也得有頭有尾啊。
就當初李學武那個德行,在部隊裡都沒少惹事,能有啥出息指性。
後來聽說李學武主動申請調南方一線,她心裡還想著,這孩子要是真有出息了,可算是老天開眼真難得。
沒想到,出息是真出息了,出息大了,直接出事了。
李學武在南方出事的時候,李同因為單位備戰沒法過去,在家急的直轉圈,脾氣更是點火就著。
以前她說李學武的那些話都被李同翻了出來,沒少跟她吵架。
李同夜裡自己也哭,說對不起大哥,對不起侄子,李學武若是真有個三長兩短,他這輩子都沒臉麵回去見大哥大嫂了。
直到傳來消息,李學武傷愈轉業回家,李同這個心才算是放下。
就因為當初她說的那些話,李同又心疼侄子提乾才一年就轉業,又是愧疚當初不該讓李學武去南方,在羊城給了侄子壓力。
李同跟她生氣,卷著行李去了值班室,兩口子好幾個月沒說話。
為啥李學武結婚,李同想著辦法請了假,帶著一家三口回去參加婚禮啊,就是給大哥道歉的。
洪敏也是很意外,當初在羊城瞅著混橫,跟混世魔王似的李學武才三年多,變化這麼大。
當京城打電話告訴他們,可以搭乘三叉戟飛機一起回京,洪敏差點驚掉下巴。
知道李學武的丈人竟然是顧海濤,兩口子也是不敢置信中帶著唏噓不已。
直到去了京城,見識了侄子的能耐,見到了那場讓人記憶猶新的婚禮,洪敏仍然難以把眼前的李學武和以前的那個混世魔王聯係在一起。
當初在羊城這邊的家屬院打架也就算了,無非就是道歉,可他才來三天,這院裡的姑娘們姓啥他都知道了,多危險啊!
李同後來也說,男孩子成長就在一瞬間,上一秒可能還是個壞蛋,下一秒就是個好漢。
這話她以前都是嗤之以鼻的,可在李學武的身上,奇跡讓她不得不信。
信是信,現在好像又有點不敢置信了。
李學武就算是坐火箭,也沒有進步這麼快的。
雖然李同給她解釋了李學武回去後立的功,受的獎,還有閃轉騰挪,機遇難得等因素才有的今天。
可她還是想不明白,為啥一個才二十歲的年輕人可以走到今天這個位置。
李同在她的眼裡就已經很努力了,三十六歲的副團,司部今年確定的晉升名單,全區來說,這個歲數能進正團就算牛的了。
可他侄子比他還牛,二十歲的副團,嚇死個人了。
這還沒說兼著大工廠的副處長,京城也難找出這樣的年輕人了吧。
洪敏正是驚歎於李學武的這種進步速度,感想京城的乾部就是進步快。
再想到李學武有丈人家扶持,對比李同,想到以前的相處,她難免的就有些自卑和生疏。
所以李學武剛一下車,就從三嬸的目光裡看到了這一點。
洪敏雖然掩飾的很好,可李學武猴精猴精的,哪裡不懂這點人情世故。
飯後跟三叔抽煙喝茶,從李學函的嘴裡得知,三嬸的團現在麵臨著解散,她的工作受到了影響。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文工團解散,三嬸就得轉業。
尤其是三嬸的父母,因為形勢不好,都在想著退下來,對她的照顧就更吃力了。
李同瞪了兒子一眼,不讓他繼續說,看見李學武的眼神隻是吐了一口煙,沒表示出什麼擔憂和難過。
李學武自然懂得三叔的驕傲,是不允許他說出找人幫忙的話。
所以他也是沒言聲,任由三嬸的目光逡巡,就是沒接這話茬兒。
李學函小聲嘀咕著,母親脾氣越來越不好,管他越來越多,這也不讓乾,那也不行去,憋死了。
“你想乾啥?”
李學武抬了抬眉毛,看著小堂弟問道:“有話直說,跟你二哥耍心眼啊?”
“嘿嘿~”
李學函嘿嘿一笑,湊近了李學武央求道:“二哥,我都聽說了,你們那交易會可熱鬨了,我想帶我媽去轉轉,散散心,省的她老在家說我”。
“嘶~是不是我最近沒打你了~”
洪敏從廚房裡出來,拿了新續了熱水的暖瓶嚇唬了李學函一句,示意李同接過去。
李學函給李學武做鬼臉,逗笑道:“我媽三天沒打我了~”
“嗬~”
李學武將手裡的煙叼在了嘴上,從懷裡掏出三張工作證遞給李學函,道:“怎麼進去你自己想辦法,用過銷毀懂吧?”
“懂!我太懂了!”
李學函驚喜地從二哥手裡接過工作證,笑著說道:“我個子高,南方人都是小矮子,戴帽子差不多!”
“嘶~”
李學函剛說完,就被他媽給敲了一下腦袋。
“你就不是南方人?”
“我當然不是!”
李學函齜牙咧嘴地摸了摸腦袋,犟嘴道:“我正經的北方爺們!”
“我讓你說~”
洪敏抬手就要掐他,嚇的李學函蹭的跑了出去,躲自己屋裡嘿嘿傻笑去了。
嚇唬跑了兒子,洪敏坐在了沙發上,看著李學武說道:“給他那個乾啥,他能看懂啥,就是想跟同學們炫耀”。
“出去轉轉是好事,老在家憋著也不成”
李學武抽了一口煙,微微一笑,對著三嬸道:“您要是不忙,就帶著他回京城,我奶老惦記你們呢”。
“唉~家裡事都忙不過來呢”
洪敏笑了笑,示意了李同道:“你三叔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吃食堂就好對付,半夜裡吵吵胃疼”。
李學武看了三叔一眼,勸道:“彆老想著下一線了,有雄心壯誌身體也不允許了,在哪都能做貢獻”。
“行啊,咱們家以後就看你的了”
李同倒是願意聽侄子的勸,笑了笑說道:“你好好乾工作,把三叔沒見過的風景好好看一看”。
“瞧您說的,跟七老八十似的”
李學武玩笑道:“讓您在機關,又不是在牢關,真喪失鬥誌,還不如轉業回家等著哄孫子呢”。
“哈哈哈~”
李同被侄子逗的笑了出來,點了點他道:“等我到你爸這個歲數說啥也不奔了,回家哄孩子抱孫子”。
“您且奮鬥吧!”
李學函站在自己屋門口對著他爸道:“我最少還得十年才有孩子呢!”
“哈哈哈~”
屋裡的笑聲總算是多了起來,氣氛中的親情也濃厚了一下。
李學武看得出三嬸的為難,她本身就不是二嬸那樣的開朗性格,跟誰相處都有些慢熱。
城裡長大,從小沒受過多少委屈,難免的有些嬌氣。
三叔又是寵她護著她的,可不就是這個性子嘛。
要是以前的自己,準得抱怨三嬸不親,可現在他都當爹當家了,也就多理解,多包容了。
說說笑笑的也就坐了十多分鐘,期間也談到了一點形勢上的問題。
三叔的工作還是比較特殊的,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
其實三嬸這邊也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了,如果不是文工團裁撤,人下來太多,她也不至於沒有地方安排。
尤其是在這個敏感時期,誰都不敢給她們開綠燈,也就造成了大家都轉業的困境。
三叔沒太在意這個,說是在哪工作都吃飯,更不想為了這件事去求人,為難領導。
三嬸心裡有些委屈不能說,本來還想跟李學武念叨念叨,問問有沒有關係,畢竟李學武的丈人以前就在這邊,門生故舊的都還在呢。
三叔不說,三嬸就不敢說,氣氛剛熱起來,就又有些僵。
閒談片刻,三叔起身說要去送東西,空了車再送他,讓李學武在家等著他回來。
李學武嘴裡答應著,可等三叔一走,就用電話叫了車。
李懷德這個時間還沒回去,但景玉農回去了,她今天下午約見了幾個外商,晚飯都是在外麵吃的,這會兒她用的那台吉普車空閒著,正好來接他。
聽著李學武打電話要車,洪敏過來要勸留,可李學武已經報了地址掛了電話。
“這孩子,你三叔不是說讓你等他的嘛!”
洪敏嗔道:“你要是著急,我找小車班送你回去就是了,還叫車乾啥”。
李學武是早就約好了今天來拜訪,時間確定的也很合適,周六晚上大家都有空閒。
本來是要帶著李雪的,但景玉農臨時有商務,他隻能自己來。
剛才聊天的時候三叔就有意全家去送李學武回去,到軋鋼廠駐地那邊再坐一會兒,看看李雪。
“三嬸,我可沒跟您客氣~”
李學武微微一笑,解釋道:“三叔忙了一天了,回來得啥時候了,太辛苦”。
說著話點了點茶幾上的電話,道:“我們駐地的車現在方便呢,正合適來接我”。
李學函聽見動靜從屋裡出來,見李學武要走,也是纏著他說話,好像見一麵多困難似的。
“我們廠這次來了兩位領導,月底前我就得陪大領導回去”
“李雪不用回去,她服務的領導要在這邊主持工作,啥時候都能來家裡,您再破費~”
李學武一邊同三嬸說著工作上的情況,一邊應付李學函。
直到樓下傳來汽車的聲音,李學武這才告辭下樓。
洪敏帶著李學函送了他出來,看見是區裡的車,知道這是李同協調的那台,也就放了心。
李學武上車前拍了拍堂弟的臉,告訴他要聽話,要分辨是非,知道什麼是好,什麼是壞。
得著他的答應,這才對著三嬸說道:“您工作的事彆著急,全當放長假,在家休息一段時間”。
黑夜裡也看不清三嬸的臉色,李學武也是有啥說啥:“我丈母娘那邊有編輯部的關係,回去後我打聽打聽,您要是覺得報社還行,咱們先保留級彆和身份關係再謀其他”。
“學武,你看這……”
洪敏也是頗為不好意思的,這會兒知道李學武在家裡不說,是給他三叔留麵子呢。
當時也是關心則亂,沒注意到這一點。
她臉有些發熱,想起自己的那些心思,實在是對不住李學武。
“你看三嬸的事還麻煩你……”
李學武卻是笑了笑,知道她願意去報社了,手搭在堂弟的肩膀上,給三嬸說道:“咱們永遠是一家人”。
說完由著沙器之給開了車門子,再次拍了拍堂弟的肩膀道:“這件事注意保密,不許給你爸說,聽見了?”
“是~”
李學函知道二哥說的是正經事,也是爸媽最近糾結的事,母親的工作有了著落,他自然也是高興的。
搞怪地給二哥敬了個禮,羨慕地看著二哥有秘書給開車門,關車門,還有司機接送。
直到吉普車開遠,他還跟他媽站在那裡,嘴裡念叨著以後也要像二哥這樣牛嗶!——
“大海航行靠舵手~”
“萬物生長靠太陽~”
“雨露滋潤禾苗壯~”
……
太陽其實還沒出來,可珠江上兩艘木船已經載著一路的歌聲奔赴海邊,迎接太陽了。
“看日出,看日出,大早上的把人叫起來忽忽悠悠的就為了看個日出~噦~!”
周小玲扶著船圍杆,臉都要吐成豬肝色了。
今天是定好的集體出遊日子,本以為是坐車呢,沒想到是坐船。
周小玲都打退堂鼓了,裝病說不去了。
沒想到周苗苗死乞白賴地拉著她出來,一等上了船,她就成了軟腳蝦,把著欄杆不鬆手。
周苗苗也後悔強拉著周小玲出來了,都是北方的旱鴨子,坐這船實在是不舒服。
當年曹操的幾十萬水軍恐怕遇著水也是這副德行吧。
周苗苗倒是不暈船,可周小玲是她拽出來玩的,現在她不舒服,怎麼可能丟下她不管。
所以捧著水壺站在一旁伺候著對方,還得聽對方的埋怨。
“我還不是怕你一個人在房間裡孤單寂寞嘛~”
周苗苗將水壺遞給她,道:“大家都是一起來的,真把你一個人丟下,人家還不得說我絕情啊~”
“我謝謝您了~”
周小玲沒好氣地嗔了她一句,猛地灌了一口水。
她正喝著,一回頭卻是見著李學武帶著李雪從船尾過來。
“嗤~噗~”
周小玲想著在李學武麵前維持形象,卻是忘了自己正在喝水了,一著急水嗆鼻子裡去了。
“咳咳~咳咳~”
“這是怎麼了?”
李學武從船尾過來的時候就見著她們倆站在船邊了。
這會兒看周小玲不舒服,主動開口問了一句。
李雪也是有些暈船,他正帶著妹子溜達著,分散她注意力,也說說話。
周小玲的眼淚也是方便,不知道是嗆的,還是真難受,見著李學武一問,嘴裡叫著二哥,眼淚跟著就下來了。
李雪看著她的樣子一扯嘴角,心道是又來了!
“我來吧~”
她主動撞開二哥,不讓他伸手,自己從兜裡掏出了紙卷,撕了一塊遞給周小玲。
“暈船不能站在船邊,這裡擺動更大,更不舒服”。
“我哪知道啊~”
周小玲苦瓜臉,委屈地說道:“我在京城連頤和園裡的遊船都不敢坐的”。
“嗬嗬~是有點嚴重~”
李學武微笑著看了對方的樣子,道:“克服一下,咱們這是快船,總共也才一百多公裡,用不了倆小時就到了”。
“啊!要兩個小時哇~”
周小玲一聽他這話,嬌嗔一聲直想從船上跳下去遊回碼頭,她真不想去了。
周苗苗看了李學武的臉色,好像私下裡的對方很好相處的樣子。
相比起以前遇到的那兩次,現在的李學武更和善。
可能跟接觸過了,熟悉了有關係,陌生人總是帶著隔閡和審視。
她想跟李學武說上話,看分配名單,知道同李學武兄妹一艘船,她便硬拉著周小玲來了。
你當周小玲不懂她的心思?
早上起來的時候她就抱怨:“你是為了自己,不顧我的死活啊~”。
其實也不至於的,周苗苗對李學武是不敢再有非分之想了,否則李主任都不會饒了她。
再說了,李學武這人眼睛裡可不揉沙子,她是想借機會緩和同李學武的關係,甚至是維持一定的善意。
畢竟文宣隊是李學武在管理,李懷德不是直接領導,早晚得過李學武這一關。
這會兒見周小玲直接跟李學武叫二哥撒嬌,她也是順著招呼道:“二哥,您要是有啥好辦法也教教我們,小玲她太難受了”。
“我能有啥好辦法”
李學武倒是沒在意她的稱呼,看了對方一眼問道:“打暈了算不算?”
“算!”
“二哥快快把我打暈~”
周小玲這會兒主動把白皙的脖子亮給李學武,也不顧自己隻穿了白襯衫花裙子上身會不會走光,嚷著讓李學武把她敲暈。
可能是周日休息,大家都很休閒的樣子,尤其是李學武一身洋氣的年輕裝扮,更是讓她們有了開玩笑的勇氣。
“咚~”
李學武抬起手裡的折扇,用扇骨輕輕打在了她的腦門上,道:“得,暈了~”
“好~”
周小玲真是無所顧忌,在周圍人看熱鬨的目光中笑道:“那我要暈在二哥懷裡~”
“還是暈我懷裡吧~”
李雪翻著白眼對她說道:“我直接給你扔江裡去,讓你醒醒盹~”
“哈哈哈哈~”
這一船的人都是軋鋼廠的,又是一個團隊的,大家都在興奮著,見著李學武主動笑鬨,瞧見周小玲耍寶,大家也都跟著笑了起來。
周苗苗滿眼笑意地攬著周小玲的胳膊,看著她不依不饒地跟李學武撒嬌,又羨慕又惋惜。
要是早點有這個緣分該多好~
她倒是想了,沒見著李雪在一旁怎麼翻白眼呢。
一個個的都是怎麼了,非得逮著二哥一個人撲?
這天底下就沒有好小夥,好男人了?
剛攔下一個周小玲,這邊又冒出一個周苗苗!
咋地?掉盤絲洞裡了!
跟李雪一個想法的還有張鬆英,她是不敢黏著李學武的,可看著彆人黏糊著也不行啊。
“二哥,咱不是要去船頭嘛~”
李雪見不得二哥墮落,李主任和景副主任都在船廳裡休息,她追著李學武趕緊走。
“去船頭乾嘛?”
周小玲的胳膊就像是藤蔓似的,見李雪說要走,就纏上了她的胳膊。
李雪就知道,這盤絲洞裡的妖精了不得,再不走真脫不開身了。
“玩唄~還能乾啥~”
她倒是想掙開周小鈴的胳膊趕緊走了,可周小玲也得放過她才行了。
“帶我一個,正好我在這無聊沒人陪”
周小玲攬著李雪的胳膊,強忍著暈船,晃晃悠悠地往前走,好像隨時都要拉著李雪一起跳船的樣子。
周苗苗這會兒還愣在原地呢,沒反應過來周小玲那句話……
什麼特麼叫你無聊沒人陪啊!
我是鬼啊?!
姐妹情這麼脆弱的嘛!
李雪被拉著沒辦法,回頭找二哥求救,可見著他同周苗苗都站在原地看著,直著急。
如何都不能讓二哥落單,否則說不定落在哪個妖精手裡了。
直接叫二哥?
當然不行,那成啥了,豈不是把自己的心思都叫外人知道了。
她實在沒轍,隻能給周苗苗招手,叫她一起去船頭玩。
周苗苗是好氣又心酸,什麼時候自己也需要彆人的社交施舍了。
李學武倒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示意了李雪的方向道:“一起去吧,你們都是同齡人,多接觸”。
“……”
周苗苗實在無語了,她隻覺得李學武威嚴豪邁,在工作上威風八麵很是了得。
又聽人說李學武最是善於交際,在廠裡多壞的關係都能轉化為好人緣。
可今日一見,也就如此。
什麼叫同齡人啊!
自己跟李雪差著三四歲呢,跟他倒是同齡人。
叫李學武這麼一說,他好像多成熟,自己多幼稚似的。
領導都是這麼不會勸人的嘛?
還是領導都愛“拿”人尋開心?
就算是心裡有八百個不願意,可這會兒周苗苗還是笑了出來,隨著李學武一起往船頭去了。
船頭水浪大,濺起的水花散落上來,打在臉上倒是緩解了暈船的感覺。
尤其是看著眼前的風景側身而過,更是有種畫中遊的意境。
李學武逗妹妹開心,抱著她站在了船頭最前麵,教她泰坦尼克號的造型,唯美又詩意。
有辦公室的同事帶了照相機,幫他們拍了幾張照片留念。
李雪很喜歡二哥哄她,就像在家的時候一樣,這會兒也不嫌棄二哥花心了。
可等她下來,周小玲躍躍欲試地跳上來,也要二哥幫忙,她也想要這個造型。
李學武當然不會跟她們小姑娘單獨照相,可也不好在這個時候落了她們的麵子。
看見展銷團隊裡的小夥子們羨慕地張望著,便招手道:“你們不想照嗎?”
“美女和美景就在眼前,這機會留給年輕人吧~”
“我來!”
早有膽大的男青年等著接觸文宣隊這些姑娘們了,聽見李學武邀請,他們便小跑了出來。
人一多,氣氛就熱鬨了起來,姑娘們也跟了出來,大家嘻嘻哈哈的,都沒覺得尷尬。
唯獨看見李學武帶著妹妹往後撤的周苗苗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人家還是沒看上她們。
倒不是顧影自憐,而是想到周小玲做了這麼多暗示,給出了這麼明顯的表達,可李學武依舊沒有對她們產生什麼想法。
周苗苗不信李學武意誌堅定柳下惠,隻能說李學武真沒瞧得上她們的身份。
一等船進了珠江直道,遠處的大海已經若隱若現,大家的目光便都被吸引了過去。
等船真正地停在了一處江心島上,大家這才嘰嘰喳喳地一邊下船,一邊討論著望遠鏡裡看到的到底是不是港城。
李學武覺得應該是,不過不是真正的港城,應該是離島。
那塊陸地也是很大的,現在開發的怎麼樣不知道,應該不是很繁華。
他並沒有在遠處的花花世界上留戀目光,而是專心地看著眼前的湖心島。
其實珠江上有很多這樣的島嶼,以前還有原住民在上麵,現在多是漁民。
眼前這座島嶼比較大,山石較多,說是古代用作炮台使用的,上麵還有台基。
這裡的沙灘就比招待所那邊的好多了,畢竟是真正的沙灘,不是河床沙。
李學武也是損,看你就看唄,非把看向沙灘的目光挪向剛下船的夏中全。
夏中全老臉一紅,被李學武的目光調侃著,聽著身後那些教授和專家們的笑話,他都想罵街了!
非盯著我是吧!
等我換上泳褲再來一次!
兩條客船送了軋鋼廠一行一百多人來島上玩,下午再把眾人接回去。
島上有啥好玩的?
也就是那麼回事,本地人自然沒稀奇的,可對於北方來的旱鴨子,這就很不錯了。
當然了,島上是有基礎生活設施的,還有個小型療養院,可以承擔眾人兩頓夥食。
後勤人員安排的,兩頓都有海鮮。
中午的是海鮮正餐,漁民早上出海打撈回來的,絕對新鮮。
早上的一餐就很簡單了,米粥海貨而已,吃個新鮮。
今天的主要行程是看日出、趕海、吃早飯、看景觀,上午到下午剩下的時間自由行動,中午按時吃飯,下午按時集合就行。
當然了,自由行動不是絕對的自由,而是保證十個人以上的行動,還不能深入海邊礁石,更不允許下海遠泅。
其實不用說大家也不會玩命的,都是北方的旱鴨子,就算是會水,那也是遊泳池選手,在海裡不是那麼回事。
小年輕們嘰嘰喳喳的跑在前麵去看日出,李學武陪著李懷德和景玉農兩人走在後麵閒聊著。
話題還是離不開這些天的工作內容,兩人也是借這個機會互相通報一下工作的進展。
到了他們這個層麵,真正的生活已經離不開工作了,也是為啥一些老乾部離休後會產生不適應的情況。
李學武一直都在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不願意把工作帶到生活裡去。
可一入江湖深似海,轉頭已是浪中人。
他是管委辦的副主任,這一次的展銷團隊的三把手,負責很多業務都要跟兩位領導協商。
尤其是昨天談判的細節和必要結點,今天是放鬆,可也正想利用這種放鬆心情的時候說出來。
三人在沙灘上走著,身後跟著三人的秘書,墜在整個人群的後麵,好像壓陣一般。
等到東方出現魚肚白,大家也都來到了礁石攤,正好站在大石頭上麵看海看日出。
也不知道誰起的頭,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歌曲再一次響起。
這個時候也就這麼幾首歌能唱,大家唱的也不是歌,是團結,是興奮,是快樂。
歌聲穿透晨霧,迎來了第一縷金色陽光。
海上的日出為啥美,那是因為紅日更紅,景色更美,美的純粹。
這個時候大家都不再歌唱,不再喧嘩,隻是感受著這種意料之外的美。
隻等心靈好像經過洗禮一般,視覺也疲勞了,這邊才又有了笑鬨聲。
排隊照相的,脫了鞋在海邊撿螃蟹的,還有走進水裡感受海水清涼的。
所有人心中都有一首詩,可是不敢詠唱,就是曹操的《觀滄海》。
倒也不是怕有什麼影響,而是這首詩太大了,一般人還真不敢站在礁石上朗誦出來。
這個年代裡,大家都是羞澀的,不願意表現個人,更在乎集體。
所以看著大家胸口起伏,臉憋得通紅,李學武也是覺得好笑。
精神上的把控超過一定限度就成了枷鎖,讓人不敢說話,不敢表現自我,可能是這個時代最無奈的選擇。
自由行動來的比預期要更早一些,在趕海的時候大家就各自為戰了。
這島上又不是無人島,安全沒有問題,保衛們都在,李學武早早的就陪李懷德他們去療養院吃早飯了。
李懷德年紀不小了,至少不是小年輕了,身體素質不允許他半夜起來折騰這麼長時間還能去海邊玩耍。
可能在這個時候的無奈,讓李懷德更加的懷念和留戀年輕的身體。
得不到的永遠在臊動嘛!
自由行動帶來的結果就是,早飯吃的稀稀拉拉的,一會兒回來一撥,不叫都不回來的那種。
等太陽升起來了,眾人又約著去看風景,去山上看港城。
年輕人總是有著使不完的青春與活力,李懷德和景玉農可不想攙和這些體力活動。
倒是把李學武舍出來了,指示他帶隊出去玩,要到群眾中去,做好組織工作。
李學武由著周小玲等人的拖拽,笑著一起去爬山了。
在島上還能爬山?
一點都不稀奇,這山還不算矮呢,體力不好的真爬不上來。
當然了,這裡是成熟的療養區和生活區,爬山的途徑很成熟了。
周小玲和李雪在後麵呿呿呿的不知道在說啥,張鬆英湊到李學武身邊說了會兒子酸話,又不敢真的停留太長時間。
李學武好笑地看著張鬆英噘嘴不滿,沒在意地同眾人一起玩笑著。
出來玩就是開心的,真板著個臉,嚴肅著神情給誰看?
這裡是山上,又不是會場,真沒有放鬆的時候了?
看了炮台遺址,看了以前的古跡,瞻仰了曆史風光,最後還串換著望遠鏡看了遠處的港城。
好奇,疑惑,又滿心羨慕,可在看過之後要表現出冷眼和漠視,李學武也說不上,形容不出來他們是什麼樣的心境。
可能得等十幾年,甚至是幾十年後,他們登上對麵那處土地,或者心中自信到一定程度才能抹去這份心情。
確實沒多遠了,也就二三十公裡,弄條船就過去了,成為人人嘴裡喊打的……
看這些沒太大意思,至少李學武不願意看,望遠鏡都沒摸。
李雪倒是很感興趣地看了看,回頭就失望地跟他說港城好窮啊,連房子都是破破慥慥的,小漁船三兩隻,那裡的人果然生活在水深火熱當中。
李學武有些意外,離島現在就算是再苦,也不至於像李雪說的這樣啊。
更何況旁邊就是元朗,那邊還是有些高樓的,怎麼還破破慥慥的了?
等李雪給他指了剛才看過去的方向,李學武差點咬了舌頭。
他真想告訴妹妹,那個方向未來叫深鎮,她看偏了,那是咱們這邊。
未來的深鎮,現在就是小漁村,尤其是沿海一帶,在望遠鏡裡呈現出來的就是房屋破破慥慥,小漁船三兩隻。
可你彆著急,二十年後、三十年後,那裡會出現一個又一個的億萬富翁。
一條小漁船能闖下大公司,一片舢板也能換個金娃娃。
就算是你懶到啥也不乾,光等著拆遷賣地,都有可能成為億萬富翁。
這世上好多事情都沒處說理去,誰也不知道哪塊雲彩有雨。
如果不是現在的形勢和正策不允許,李學武真想買它幾千畝地,然後躺炕上擺爛,等著做富家翁。
誰不想過手裡拎著幾十斤鑰匙,挨個樓去收租的快活日子。
萬一遇上交不起房租的少婦呢~
靚女,你也不想流落街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