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武感覺被ua了,但是沒有證據。
這妻子到底應不應該幫助丈夫整理著裝就是個偽命題……
還是叫送命題好了。
兩人洗漱好下樓的時候,秦京茹已經在安排早飯了。
“還以為你們要多睡一會兒”
周亞梅笑著從衛生間裡走了出來,身旁還跟著小不點付之棟。
付之棟瞪著大眼睛看著叔叔和小姨,總覺得有些不一樣。
顧寧穿著長裙和襯衫,顯得很是娟秀,隻是走路很小心。
“下雨了,凍醒了”
“忘關窗戶了?”
周亞梅看了顧寧一眼,道:“還是昨天夜裡下的呢,院子裡的菜倒是省的澆了”。
“都種了什麼?”
李學武錯過顧寧,先一步往門口站著看了看外麵,湛藍的天,還有些烏雲沒有散儘。
“小白菜,小水蘿卜,月底差不多就能吃了”
周亞梅催著兒子去樓上收拾書包,自己則是一邊往廚房走,一邊介紹道:“後院子還種了茄子豆角和辣椒,我都交代京茹了”。
“嗯,倒是省的買菜了”
李學武看了看手表,也才六點多,平日裡這個時候還睡著呢。
閒聊了兩句,周亞梅去了廚房幫忙,顧寧則是坐在了沙發上有些發呆。
“今晚咱們回家一趟”
李學武走回來,見顧寧抬起頭看著他,便解釋道:“去接李姝”。
“好”
顧寧點點頭,隨後又道:“我今天自己去也行”。
“算了,好不容易有一天休息,晚上一起吧”
李學武打開了收音機,調好了頻道,走到沙發邊上坐下道:“就在爸媽家吃”。
“……好”
顧寧遲疑了一下便答應了下來。
她遲疑的不是去不去接李姝,而是李學武嘴裡稱呼的變化。
是啊,她成家了,他也成家了,以後無論是大院,還是四合院,都是爸媽家了。
這種變化,或者說人生的成長曆程她並不恐慌,隻是一時之間有些感悟罷了。
李學武倒是沒注意顧寧的遲疑,而是專心聽著廣播裡的新聞,眼睛也逐漸眯了起來。
當幾條時事播過之後,一條關於全國勞動模範宣傳的新聞播放了出來。
“石油工人一聲吼,地球也要抖三抖!……”
“為了讓國家甩掉“貧油國”的帽子,在東北地區滴水成冰的荒原上,5萬石油工人打響了一場艱苦卓絕的石油大會戰……”
……
“水稻單產超過一千斤!小麥超過八百斤!”
“掃盲班裡走出來個文工團團長,文工團裡走出來個技術領頭人!”
“丁立新同誌帶領技術隊研究出了稻麥兩種法,實現了……”
……
“天災無情人有情,一方有難八方支援!……”
“地震不是末日,災害也能預防,京城軋鋼廠的保衛工作做的強!”
“李學武同誌帶領軋鋼廠保衛處研究總結了安全生產的新思路,應急預案……”
……
本來還發呆的顧寧倏地轉頭,不敢置信地看向了還在聽著新聞的李學武。
這麼專注,就連出現了他的名字都沒有什麼反應,顧寧要不是看著他敲著扶手的手指還在動,真以為他睡著了。
餐廳門口,周亞梅也愣愣地站在了原地,耳朵裡聽著收音機宣讀著李學武的事跡,眼睛看著坐在沙發上的那位卻也是不敢相信。
秦京茹也從廚房跑了出來,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
再跟著堵在門口的周姐聽了新聞,這才知道,感情是他獲獎了。
當收音機裡宣讀完李學武的這段,進行下一個人物的時候,周亞梅從餐廳走了出來。
“是……是你?”
“嗯?”
李學武正聽著,見周亞梅站在自己眼巴前晃著手,還問了這麼一句。
顯然是周亞梅以為李學武走神了,沒聽到那段新聞。
這怎麼可能呢,他是得了消息的,要在今天聽最後的確定。
他的情況比較特殊,四月份的時候才報上去,能不能成都看命。
不過軋鋼廠推動的力度已經不夠用了,還是上次來調研的那些領導幫著推動了一把。
如果不是他的情況特殊,今年的名單裡是萬萬不會有他的。
這份名單裡的人物,事跡都是去年開始的,一直延續到今年才獲的獎。
“不是我難道還能是你啊?”
李學武笑了笑,沒在意地問道:“飯好了?”
“飯?呀!”
餐廳門口的秦京茹聽見李學武問這個,這才想起來,鍋裡還熱著飯呢。
周亞梅挪著步子坐在了顧寧身邊,跟顧寧一起,用一種欣慰,又夾雜著不信的表情看著他。
李學武翻了翻眼珠子,繼續眯著眼睛打盹兒。
“汽車工業迎來了大進步,第一批紅旗高級轎車出廠,這標誌著我國在自主研發汽車新工藝的水平……”
這條新聞李學武也是聽的一愣,隨後便明白了過來。
上個月好像丈人的車就換了,怎麼這個月新聞才出來?
連車都要做文章,這可真是……
早飯是棒碴粥,主食是雜麵饅頭,菜是昨晚剩下的菜。
夥食標準下降的厲害,付之棟有些猶豫。
不過看著武叔三口一個大饅頭,他知道,自己再不吃,就真的沒的選了。
隻是這飯桌上好像隻有他和武叔是在專心吃飯,媽媽和小姨為什麼老是偷偷看叔叔?
這件事到了他上學的時間都沒弄清楚,也許又是大人的煩惱。
送了付之棟回來,周亞梅見李學武還在客廳喝茶,便走過去問道:“我們,什麼時候能回去?”
“真不打算留下?”
李學武放下手裡的茶杯,抬起頭問了一句,隨後補充道:“房子和戶口的問題不用你管,隻要你願意,我就幫你們調過來,房子的問題好說”。
“不了,太麻煩了”
周亞梅梳了耳邊的頭發,拒絕了李學武的提議。
這個提議也不是李學武第一次說了,這些天的晚上輾轉反側,周亞梅無數次想著李學武的話。
她是想留下的,可又要用什麼理由來說服自己呢。
留在京城,除非一直住在這裡,否則她們母子無處可去。
既然已經跟顧寧說了她的心思,她又哪裡會留在京城,讓顧寧心裡難過。
“好吧”
李學武見她去意已決,點點頭,說道:“鋼城的案子還沒結束,不過也在收尾階段了,過幾天我可能還要再去一次,到時候送你們回家”。
“好”
周亞梅看著李學武點點頭,便起身收拾屋子去了。
其實早走晚走都無所謂,隻是要跟李學武說清楚,讓顧寧和關注兩人的人清楚。
李學武要去鋼城,還是因為那個案子的事。
案子沒有反複,而是差了錢。
李學武承認,不保證有人在他這裡死守秘密,但他敢保證,沒有人能保住他想要的錢。
而去鋼城,他也有著彆的意思,現在的軋鋼廠猶如一個油鍋,他自己必須給自己降降溫。
昨天酒席上軋鋼廠幾位領導的態度很是有些不對,說貌合神離都有些虛了。
李學武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變的這樣,直到聽了今天早上的廣播。
一段曆史進程要開始了,今天倒是值得紀念的一天。
當指揮車停在彆墅門前的時候,李學武已經準備好了手包,顧寧也下了樓,來送李學武。
“謝謝,至少還能送我出門上班”
“我又不是幼稚的小孩兒”
顧寧抿著嘴笑了笑,站在門口目送了李學武出門。
“處長”
“嗯”
李學武將手裡的包遞給了沙器之,隨後便上了指揮車的後座。
秦京茹是在指揮車離開後便關的大門,再等她回身的時候,顧寧已經回去了。
這還真是對奇怪的夫妻。
以前秦京茹也不是沒想過自己跟李學武有一天成為夫妻會怎麼樣。
可在四合院住的日久,便愈加了解李學武這個人並不是她在聽到的,看到的那樣簡單。
來到這邊,她便更看不清李學武到底是個啥樣的人了。
有問題了隻是沉默思考,獲獎了也是稀鬆平常,說話還是有些討厭,做事卻是讓人欣賞。
也許隻有顧寧這樣的人才能配得上這樣的李學武。
不會做飯和家務,卻是隻當平常,待人接物有點孤傲缺少情商。
這個總結有點到位了,不過誰又敢保證自己看到的一定就是真實的。
就像沒人敢保證自己現在做的就一定是對的。
“三十號那天,後勤處張處長在李副廠長那兒好像挨訓了”
沙器之照常彙報著今日的行程,在說到李副廠長的時候順便提了一嘴張國祁。
李學武沒在意,張國祁挨訓,是因為“作戰不力”,上個月後勤處“打主攻”,這老小子玩兒了一把兩邊下注。
明著鬨了一場,卻是雷聲大,雨點小,關鍵昨天李學武就知道,張國祁跟王敬章約了好幾次。
還是王敬章在景玉農那說走嘴了,不知道怎麼傳到李懷德耳中了。
這機關哪有不透風的牆,都跟篩子眼兒似的了,這話還敢往外傳?
不過李學武可不相信一個多年的服務處長這點兒保密意識都沒有。
最大的可能就是,老張被人賣了,而且不是一般的賣。
賣了張國祁,算計了李懷德。
好家夥,李學武這邊剛擒住兩個,人家那邊便給你爆了一個。
怨不得李懷德安排今天跟自己見麵呢。
今天要見麵的不止李懷德,還有楊鳳山和楊元鬆。
要說結完婚,主管領導找談話,這無可厚非,可李學武不覺得自己這麼點兒事讓廠長和書記惦記成這個樣子。
要談也應該是工會那邊來關心自己,怎麼也輪不到這個大陣仗。
沙器之彙報完工作後,隨後說的一些“道聽途說”反倒是給了李學武答案。
“昨天廠長和景副廠長又談了一次,情況應該是不明朗,估計今天廠長找您,要談合作的事了”
“還有,今天的學習會很特殊,工程處的處長請假都沒準,怕不是有什麼事”。
“嗯”
李學武再次應了一聲,道:“韓科長那邊查的怎麼樣了?”
“我問了,還在查”
沙器之看了李學武一眼,道:“韓科長說,有很大的可能是有問題的”。
“有問題就有問題,沒問題就沒問題”
李學武隨意地說道:“無論有沒有問題,都要還人家一個清白”。
沙器之沒有接這一句,轉回身的時候還看了韓建昆一眼。
韓建昆則是專心致誌地開著車,倉庫裡有老鼠並不代表所有在倉庫的都是老鼠。
不過照著韓雅婷這麼個說法,那這老鼠還不是一隻,因為如果是一隻的,用不著這麼隱晦和保密。
保衛科辦案是有保密條例的,哪裡允許亂說。
即便是沙器之問也不成,出了問題誰負責?
指揮車一進軋鋼廠範圍,便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氛圍。
宣傳欄上的公告多了,廠裡牆上的旗幟多了,廣播裡的歌聲更加的激昂了。
就連自己安排的安保執行標準,李學武看著都有些過於嚴肅了。
不過沒辦法,提前走一小半步,總比落後半步的好。
保衛處,到什麼時候都不能出問題,任何問題。
從打開的窗子跟敬禮的門崗揮了揮手,指揮車便在門口保衛和上班人群的注視下進了大門。
還沒等李學武的車走遠,又一台伏爾加開了進來,工人們躲著車,卻是認出這是鄧副廠長的車。
門崗的敬禮沒有讓車減速,更沒有人給門崗回應。
當車輛進廠後,難免惹得工人們一陣議論。
“不是說沒錢嘛,為啥領導換了車?”
“你問我,我問誰?”
這位抻了抻肩膀,道:“我就知道昨天放假去工地上幫了一天的忙能換幾個工分”。
“怯~~”
先前那位不忿地說道:“就你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工分,那新房等排到你,還不得下輩子去”。
“我有什麼辦法,總不能乾看著吧,我們家的房子就要塌了,還能睡大街去?”
“嗬嗬,誰管你睡不睡大街,反正領導不會,至少鄧副廠長不會,人家有新買的小汽車呢”
……
“廠長找你了?”
“還沒”
李學武攤了攤手,道:“不過約在上午要談話”。
“嗯,你應該知道是什麼事”
李懷德靠坐在椅子上,抽了一口煙,道:“打算怎麼做?”
“嗬嗬,軋鋼廠不是一個人的”
李學武輕笑了一聲,看著李懷德說道:“這件事必須快速解決掉,果子熟透了就要掉地上了”。
李懷德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
抽了一會兒煙,這才開口道:“維潔同誌準備提議你進讜委,委員,這次是認真的”。
“太快了”
李學武搖了搖頭,道:“我跟穀副書記彙報一下吧,還得鍛煉”。
“再鍛煉就晚了”
李懷德將手裡的煙頭在煙灰缸裡懟了懟,道:“昨天借你的東風,我跟市裡的同誌談了談,情況不容樂觀,你得有個準備”。
“有您準備就成了”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我是堅定不移地支持您的正確領導的”。
“哈哈哈~”
李懷德笑了笑,擺擺手,說道:“這次文學同誌進讜委應該是定了的,隻要不出問題,年中會議上就會通過”。
“這是文學書記應得的,鋼城的工作不好做的”
李學武點點頭,表示明白了李懷德的意思,隨後道:“鋼城的項目?”
“已經通過了,文學應該已經開始籌備了,你打聽著點”
李懷德隨口說了一句,接著道:“聯合企業的事必須拿到手,否則寧願不做”。
這句話倒是鄭重其事,意思李學武也明白,幫彆人做嫁衣事小,出了問題背鍋才是事大。
再有,相互掣肘,事情一定做不成,李懷德不做這種事,李學武當然也不會做。
“好好談談,會解決的”
李懷德安慰了李學武一句,就在要談完話的時候,又似是隨口問道:“聽說你在查鄧副廠長的司機?”
“是嘛?不知道啊”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問道:“誰說的?哪個部門查的?”
李懷德看了看李學武,看不出真假來,笑了笑,點頭道:“沒有最好,好了,去忙你的吧”。
“我真沒有”
李學武站起身的時候還強調了一句,這才出了辦公室。
李懷德看著辦公室的門關上,臉上的笑容這才消失不見。
李學武到底查沒查鄧之望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會不會影響他接下來的動作。
他不是第一天認識李學武了,這小子陰著呢,就好來這招兒。
如果是真的,那鄧之望危險了,咬人的狗可是不喜歡叫的。
當然了,他也不會將這個消息說出去,事態並沒有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李懷德有自信折服李學武,不叫他對著自己捅刀子。
因為他們沒有矛盾,卻有著共同的奮鬥方向和為人處世的理念。
今天叫李學武來當然不僅僅是說了這些話,主要的還是工作上的事。
李學武結婚的這兩天,上麵的文件頻繁下來,還是兩套係統的署名,這很異常。
李懷德在等,看這個機會到底是不是他等的那個。
至於李學武為啥放著王敬章不收拾,改盯鄧之望,他想不明白便沒有再費腦子。
李學武做事,哪裡會伸手跟你要,他得轉著圈的收拾你,讓你主動的,心甘情願的,獻上他要的。
不然李學武不就成了要飯的了嘛。
“等我呢?”
李學武見著徐斯年站在樓梯口,便聳了聳肩道:“彆這樣,我都有點感動了”。
徐斯年扯了扯嘴角,不耐煩地問道:“聊啥了,這麼長時間?”
“聊聊進步的事兒”
李學武笑了笑,跟徐斯年並肩往廠長辦公室走去。
兜兜轉轉,羊毛的問題到底還是轉回了他的手上。
“我信你個鬼!”
徐斯年低聲道:“你要說聊打麻將的事我都信,這個?嗬!”
“我就不能要求進步?”
李學武用懷疑地眼神看了看徐斯年,道:“你特麼沒吃錯藥吧?”
“我要是吃錯了藥才會信你的鬼話”
徐斯年低聲道:“你就說,你會乾趟雷的活?你會當馬前卒?你會當敢死隊?”
“廢話,憑什麼我要犧牲啊?”
李學武翻了翻眼珠子,走到廠長的辦公室門前,對著徐斯年說道:“我特麼正兒八經的青年突擊隊扛旗手,憑什麼我先死?”
說完敲了敲門,便走進了辦公室。
徐斯年跟在後麵,一副我特麼就知道如此的表情。
嗬!李學武會吃虧?
姥姥!
果然,關於婚禮的寒暄過後,當廠長提出由李學武來牽頭解決聯合企業的問題時,李學武拒絕了。
好家夥,踢出去的時候是你,現在遇著困難了,一句話就輕輕的把問題揭過了?
當然了,這都是坐在一旁的徐斯年在內心裡幫李學武配的音。
而實際上,李學武在親切友好的氛圍下,用了比如婚禮剛結束,還有事情忙,又比如鋼城的案子出了反複,還要走一趟等等來搪塞了廠長的提議。
彆看拒絕了,但臉上還掛著笑容,很友好。
實際上徐斯年在心裡已經代替李學武開始罵娘了。
楊鳳山遲疑了一下,放下了手裡的鋼筆,為難道:“我也知道讓你連續工作很為難,也理解你新婚燕爾的心情,但現在軋鋼廠需要你”。
“我就在軋鋼廠”
李學武打斷道:“我在做我應該做的事情,在能力範圍內,在職權範圍內的……”
“你在乎的是這個?”
楊鳳山一副我看錯了你的表情,從文件堆裡抽出了一份決議文件放在了李學武的麵前,並且對著李學武示意了一下道:“看看”。
李學武看了文件一眼,又看了看楊鳳山的表情,不由得挑了挑眉頭。
楊鳳山一副你不就是要如此的表情再次點了點頭,示意李學武可以看了。
伸手拿過文件,李學武掃了一眼。
決議很簡單,是以廠辦的名義擬定的,內容很簡短,是關於任命一位軋鋼廠廠長助理的行政文件。
李學武看過之後抬了抬眉頭,並沒有露出驚喜的表情,反而淡定地將文件又放回了桌上。
開始了!開始了!
徐斯年在心裡狂喊:激烈的對抗就要開始了,先前的你對我愛搭不理,現在的我讓你高攀不起,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李學武不知道坐在身邊表情淡定且從容的徐斯年內心深處有這麼多的心理活動。
他對這份文件所表達的不屑一顧並不是因為楊鳳山先前的失望表情,更不是對方給低了。
而是所得非所求,行政職務,李學武現在是保衛處副處長,手裡有一個處。
那廠長助理呢?
名義上他會負責協助廠長處理日常工作,手裡說大了能管軋鋼廠所有單位和部門。
但注意,這個說大說小,不是他說的算的,得是廠長說的算。
再有,這不是一個管理職務,而是輔助型職務。
其實徐斯年所做的工作才是對應這個職務的內容,以前軋鋼廠可沒有這個崗位。
現在乾嘛?
造一個崗位安慰自己,然後明升暗降嗎?
“承蒙組織錯愛,不勝感激,但”
李學武很是認真地說道:“我的情況我最清楚,能力一般,水平有限,實在擔當不起這個重任,還望廠長另選高明”。
楊鳳山很是認真地盯著李學武的眼睛,頓了頓,這才點了點頭。
問道:“知道為啥都蓋章了,還沒有下發嗎?”
“那您約我一定不是組織談話了”
李學武混不在意地笑了笑,繼續說道:“至於為啥,我猜不到,最近實在是忙”。
“組織談話,不,不是”
楊鳳山沒理會李學武的借口,解釋道:“是因為我打心眼裡不同意這份命令”。
李學武抿了抿嘴,一副不勝感激的模樣,卻是沒有接下茬兒,問為啥不同意還蓋章。
當領導的,臉皮都不薄,錐子紮了都不冒血的那種。
你以為你不問我就不說了嗎?
“把你放在助理的位置上自然沒問題,我堅信你能幫我處理掉絕大多數讓我為難的問題,但是”
楊鳳山在這裡也給李學武來了個但是,認真地說道:“把你放在保衛處,更合適,安全和穩定壓倒一切,對嗎?”
“當然,這是一個保衛處處長應該做的”
李學武點頭,補充道:“包括保衛處副處長”。
“嗬嗬,這是我簽署過得,最愚蠢的命令了”
楊鳳山將桌上的文件當著李學武的麵撕了,同時隱晦地說道:“但我也有苦衷,軋鋼廠的財政問題已經迫在眉睫了,到了不得不解決的時候了”。
李學武扯了扯嘴角,感受到了來自廠長的威脅。
是的,威脅。
讜委的提議性職務他是有機會推辭的,但廠長簽署的行政命令他是沒有辦法抵抗的。
這是楊鳳山的權利,對軋鋼廠行政範圍內的乾部進行分工上的調整。
即便主管人事那邊的書記反對,但他依然能強令李學武調出保衛處。
現在楊鳳山就在威脅李學武,如果財政的問題不解決,那他就會安排李學武來解決。
“我想,諾大個軋鋼廠,不會找不出一個解決這個問題的人吧?”
李學武看了看楊鳳山,道:“比如廠長您,就可以”。
“不,我不行”
楊鳳山是第一個對著李學武說不行的男人,李學武以往聽見的都是女人對他說不行,或者說不行了。
“沒有一次合理的、公平的談判是廠一把手能談成的,我們手裡的籌碼不夠多”。
楊鳳山很是直白地道出了自己的不足,也很自信地跟李學武表明了他是廠一把手的立場。
“噢~問題好像進入死胡同了”
李學武無奈地笑了笑,問道:“那這件事非我不可了?”
“非你莫屬”
楊鳳山手指點了點李學武,道:“我既然撕了這份行政命令,那就不會給你允什麼獎勵,我相信你也不會想要什麼獎勵,這畢竟是咱們家,自己的事兒,對吧?”
李學武微笑著搖了搖頭,道:“在我們家,我爸可不會逼著我做我不願意做的事”。
“但他會打你!”
楊鳳山露出了勝利的笑容,點了點李學武,笑道:“至少我不會打你”。
徐斯年跟著李學武站了起來,知道瓜分好了,是時候做個了結了。
不過對於兩人用來結束談話的內容並不感冒。
還打他?
徐斯年看了看廠長的身板兒,深度懷疑這句話的可靠性。
等送了李學武出辦公室,徐斯年看著走廊沒什麼人了,這才感慨地問道:“那我是不是應該提前跟你稱呼領導了?”
“也行”
李學武無所謂地說道:“咱哥倆兒誰跟誰,各論各的”。
“滾犢子吧你!”
徐斯年攆了李學武,隨後笑著問道:“問題你打算什麼時候解決?”
李學武沒回答他,隻是比劃了一個打電話的手勢,隨即便往楊元鬆的辦公室去了。
徐斯年看著李學武去的方向,嘀咕道:“瞧給你嘚瑟的,都不夠你忙的了~”
確實,李學武真的在跟時間賽跑了。
楊元鬆這邊找李學武談話是正常的工作,因為他現在是已婚乾部,要重新更新檔案。
到了他這個級彆又要求由楊元鬆來跟他做談話,所以才有了今天這次的見麵。
不過談話用不著婚後第一天就談,其實在談話的最後楊元鬆也把自己的目的說了出來。
那就是穩定壓倒一切。
跟廠長的要求還是不一樣的,楊鳳山要求的是,在他的管理下,軋鋼廠要安全,要穩定,不能出現具體事務上的亂。
而楊元鬆,是搞組織工作的,對李學武的要求是從精神層麵的。
在即將開始的大學習階段,讜員乾部心不能亂,更不能有矛盾,有個人主義思想。
正常的思想波動可以,但一個已婚的成熟乾部,能克製自己。
李學武的理解就是,在合理範圍內,任何的矛盾都不能出圈。
從書記辦公室出來,李學武就知道李懷德的醫院不白住,說不定跟書記談了什麼。
能確定的是,書記又開始支持李懷德了。
這就有意思了,上次的事件是書記出手幫忙壓下來的,否定李懷德的一票可是從他手裡提交的。
如果說大領導來,跟書記的談話中,但凡楊元鬆支持李懷德,那今天的李懷德應該已經是常務副了。
大領導跟這些廠領導們挨個兒談話,就是在獲得了楊元鬆的意見,這才開始施壓的。
進而在座談會時,下了必須團結一致,共同解決當前問題的指示。
李懷德輸,並不止是輸在楊鳳山那兒,還有書記這兒。
可現在呢?
楊鳳山的指揮權被上麵加強了,問題被曬在明麵上了,不解決集體挨板子。
後勤處的張國祁要挨處分,這是今天李學武才知道的。
這個鍋是替李懷德背的。
可李懷德已經被打壓下去了,為什麼書記又要點他呢?
楊元鬆在玩兒火啊!
李學武眯著眼睛去了會議室,一會兒將會有書記主持的一個學習會,關於當前精神的。
其實李學武不想來,因為最近關於這一類的文件實在太多了。
今天指東,明天就有可能指西,甚至等不到明天,當天下午就能指南。
當你覺得可能真的是南的時候,又指北了。
暈頭轉向,朝令夕改,反複無常,亂風刮起的節奏。
反正李學武和董文學的這艘船是收拾好了,也加固好了,從結婚的那一刻起,他就給嘴巴上了一道鎖。
學習會嘛,上麵教什麼就學什麼嘛,這個李學武最擅長了,比處理廠長的難題還擅長。
當廠廣播站響起團結就是力量的時候,李學武知道,中午飯的時間到了。
學習會結束了,又是稀裡糊塗不知東西南北的一天。
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困惑,可當彆人看過來的時候又變成了諱莫如深。
我不懂,但是不能讓你知道我不懂。
李學武則是相反,即使我不懂,你能看出來的,也是我根本就沒打算懂。
“哎!”
徐斯年示意了一下耳邊傳來的女廣播員宣讀新聞的聲音,意味深長地問道:“我怎麼聽說你跟這個還有些……嗯哼~?”
“嗯哼~?是什麼?”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道:“不太懂,說明白點兒”。
“嘿嘿,裝,你跟我裝”
徐斯年一副我是過來人的表情,笑道:“男兒本色,人之常情嘛,更何況那個時候你還沒結婚呢”。
李學武吊著眼睛看了看他,突然問道:“嫂子知道你這樣嘛?”
“……”
徐斯年被李學武問的一愣,好好的,就開個玩笑,咋直接紮心呢?
李學武晃了晃下巴,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不過我現在是已婚人士了”。
說著話還拍了拍徐斯年的胳膊,道:“這樣的消息對於我來說沒什麼,習慣了,但對我的愛人不大公平,因為她知道我是個感情專一的人”。
“嗬~~!”
徐斯年點點頭,一副我也是如此的表情道:“專一,專一,特彆的專一,咱們都一樣,我就一直喜歡年輕漂亮的”。
李學武不知道這老小子今天抽什麼風,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來了?
徐斯年前後看了看低聲道:“還不知道呢吧,服務處,你們那調去的那個,被……嗬~”。
李學武眯了眯眼睛,不相信地說道:“扯淡呢?”
“嗬嗬,愛信不信”
徐斯年瞥了李學武一眼,道:“所以你們處的那位,離遠點,小心有人接風撒邪”。
感情繞了特麼一大圈兒,說的卻是這個事兒。
不過這件事卻是很嚴重,跟廠裡的普通職工不用,這是特麼來實習的大學生啊。
按照理論來說,她們還不是軋鋼廠的人,還屬於學校呢。
這特麼王敬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嗬~了那兩個?
瞧出了李學武的不信了,徐斯年卻是撇嘴道:“知道賭徒心理嘛?輸到最後輸不起的時候,人才是最瘋狂的”。
“有病吧?!”
李學武吊著一隻眼睛看了看徐斯年,問道:“你沒提醒著點兒?怎麼當差的?”
“我是她爹呀,還是她媽呀?”
徐斯年撇著嘴說道:“她自願讓人家鑽被窩,我特麼跟被窩裡看著她啊?”
“行了,提醒你一嘴,知道就得了”
徐斯年沒有再說下去的興趣了,無趣地說道:“小心著點兒,我看著事態不大對,啥嘰霸玩意兒都敢冒頭兒嗚渣嗚渣”。
“你這東北話學的稀碎啊”
李學武笑著應了徐斯年的情,不過還是對他的口音提出了批評。
兩人笑著往小食堂吃飯去了。
路過小食堂公告欄的時候卻是見著夏中全在那看著,李學武也跟著瞅了一眼。
“看啥呢?”
“呦,新郎官啊~”
夏中全倒是調侃了一句,隨後指了指公告,解釋道:“這不嘛,人事處和服務處組織留學生來參觀”。
“是嘛~”
李學武轉頭看了徐斯年一眼,還意味深長地挑了挑眉毛。
徐斯年倒是沒在意這個,解釋道:“跟你沒啥關係,不去保衛處,就是去車間轉轉”。
李學武卻不這麼認為,眼珠子轉了轉,沒說什麼。
在進小食堂的時候,徐斯年趁著人多嘈雜,低聲跟李學武提醒道:“廠長的事兒著急辦,彆拖,遲則生變”。
說完這一句便示意了包間那邊一眼,隨後就笑著跟其他人說話去了。
張鬆英見著李學武進來,還有些拘謹,不知道應該怎麼對待結了婚的李學武。
李學武卻是看過包間那邊過後,對著她招了招手。
張鬆英緊張地走了過來,沒想到李學武第一句話便問得她心肝一顫。
“昨天乾啥去了?怎麼沒去參加婚禮啊?”
“額……哪個……家裡有事兒來著”
張鬆英被李學武嚇的腦門上的汗都下來了,這冤家難道讓自己去羨慕嫉妒嘛?
然後……以後那個的時候玩情景重演?
李學武昨天在門口迎賓的時候見著秦淮茹幫她寫禮賬來著,今天才有了這麼一問。
不僅僅是張鬆英,他親口邀請的冉秋葉也沒來,王亞娟、王亞梅姐倆是老彪子通知的,也沒來。
倒不是李學武想湊一桌前女友,隻是這人不來,禮卻來了,終究是有些不大好意思的。
雖然他平時逗殼子,說人不來禮不能不來,可事不能這麼做。
問了張鬆英一句,看了看她緊張的樣子,好笑道:“我這麼嚇人?至於你這樣?!”
說完也不等張鬆英回答,擺擺手,問道:“留學生參觀的就餐活動安排在這兒了?”
好哥哥們,我拚了,大家把月票上一上,真的需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