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處長下班了”
“嗬嗬,這是您孫女啊?”
李學武走過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一個婦女抱著一個女孩兒打扮的孩子跟著老太太說著話。
“是,是老二家的”
這婦女顯然是認識李學武的,打過招呼後見李學武回得上來很是有麵子地笑了。
許是被一個處長記得住很高興,臉上的笑容也很得意。
“您忙吧,到下班點兒了,我得趕回去做飯了”
這婦女瞧出來李學武過來不是跟她打招呼的,便帶著孫女跟老太太說了一聲往胡同外麵去了。
臨走前還跟李學武客氣地道了彆,李學武也是笑著應了。
“叭叭~叭叭~”
李姝一打見著李學武便伸手夠著了,見著爸爸不跟自己說話,便一個勁兒地在嘴裡喊著。
李學武笑著將閨女接了過來,逮著小手親了一口,惹得李姝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這是誰啊?”
“……”
老太太明顯的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前院兒的,老王家的”。
李學武沒在意地問道:“老王太太不是七八十了嘛,這位瞧著不像啊”。
“是不像,就不是”
老太太就知道二孫子是比猴兒都機靈的,剛才打招呼根本沒認識那人。
“那是老王太太,這是王太太!”
“嗬嗬”
李學武咧嘴笑了,躲了閨女掄過來的一巴掌,瞪著眼睛嚇唬了一下,隨即道:“是我記混了,我說瞅著麵慌兒的呢”。
回完老太太,又對著還要打自己的李姝嚇唬道:“你打爸爸?是不是混大了?”
李姝瞪著大眼睛看了看爸爸,掄起來的手使勁兒一揮,差點兒把自己打著。
“這閨女不能要了,忒狠了,狠起來連自己都打!”
李學武將手裡的包遞給老太太,恨恨地反著抱了,照著屁股就是兩巴掌。
李姝挨了打也渾不在意,因為沒太疼。
這會兒被反過來抱著倒是瞧見了李學武身後來的人,還用小手指著,嘴裡啊呀呀的。
李學武對這閨女也是有些歎氣了,這小魔頭兒眼瞅著過了聽聲辨彆事物的階段,隨著能走了,探索世界的方式變成了用手去觸摸。
小孩子的手勁兒沒大沒小的,說不上什麼時候就給你來上一巴掌,打的愣目愣眼的。
不是孩子壞,也不是孩子想打人,而是小孩子看見大人使用工具或者表達感情的時候想要模仿動作。
老太太顯然也是知道李姝到了這個階段,沒有嚇唬孩子,也沒有攔著李學武嚇唬孩子。
幾代人了,都是這麼稀裡糊塗照顧孩子的,沒人總結怎麼照顧和教育孩子是正確的,是好的。
李學武才不舍得打閨女呢,嚇唬了兩句,打了兩下便抱了過來。
順著李姝的手指,李學武轉身瞧見是一個梳著兩根大麻花辮的姑娘,騎著一輛自行車進了胡同。
這胡同出來進去的,騎著車子的多了,李姝單單對著李學武指著這姑娘顯然是特殊的。
“您好,這裡是99號院兒吧?”
這姑娘騎到這邊見著門口有人便把車子停了,對著比較和善的老太太問了一句。
老太太則是笑嗬嗬地點頭道:“是,不過大門在那邊”。
“謝謝大媽”
這姑娘笑著謝了一句,推著車子馱著兩個大口袋往門房去了。
李姝新奇的也是這姑娘的服裝和自行車的特殊,郵遞員嘛,這個時候很牛氣的職業。
一台二八大杠,大梁上,前車筐裡,後座兩邊,都掛著帆布口袋,有特殊的信件還需要用牛皮包裝著。
李學武也就是看了一眼,沒再看,而是對著老太太問道:“怎麼前院兒的溜達到這邊來了?”
“嗨,傳話唄”
老太太給李姝理了理袖子,嘴裡說道:“說是你表姑奶奶問問你,啥時候結婚”。
“表姑奶奶?”
李學武咧了咧嘴,想了一下問道:“不是在房山嗎?消息這麼靈嗎?”
“嗬嗬,窮在鬨市無人問”
老太太嘀咕了一句,隨後解釋道:“她跟你表姑奶奶是一個村的,回娘家說起咱們家了,這不是上趕著來打聽了嘛”。
“您要是不說我還真想不起來有這門親戚了”
李學武隨口說了一句,見著閨女擰著身子要下地,便看了看閨女的小鞋子,便給放在了地上。
老太太倒是沒在意地說道:“親戚禮到的,不就是這麼回事兒嘛,你表姑奶奶比我小一些,家裡仨孩子,老三在城裡道路所上班,老大和老二在村裡種地”。
李學武的記憶裡是有這些親戚的印象的,但都是幾年不來往的了,少有接觸。
再有,他離家三年,早就沒了消息,回來以後家裡人也沒跟他說起過。
“回頭兒她們要是來家裡,你彆給臉色啊,不好”
“知道了”
李學武點點頭,見著那郵遞員姑娘又回來了,便也就應了。
他的性子是有些獨的,但不能妨礙老一輩兒人相互接觸,而且說出去也不好聽。
這個時代的人還是比較認親戚的,有農村親戚過的不好的,城裡的都會接濟。
“您好,您是李學武同誌嗎?”
郵遞員姑娘顯然被溜了這麼一下有點兒意見了,問李學武的時候語氣有點兒生硬。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問道:“我的信?”
“是”
郵遞員從牛皮包裡拿出一封信,對著李學武說道:“我得看一下您的證件”。
李學武點點頭,將自己的工作證遞了過去。
李姝有點兒怕生,見著姑娘跟爸爸說話,本能地抱住了爸爸的腿。
老太太也是沒想到信是自己家的,這會兒見郵遞員有些態度,便蹲下身子去抱了孩子。
姑娘檢查了一下工作證,上麵有照片,核對了信息便將信件遞給了李學武。
沒有驚訝,僅僅是語氣和緩了一些。
“同誌,您得給我簽個字”
說著話拿了一個硬紙殼的本子遞了過來。
李學武接了便簽了自己的名字,隨口問道:“哪兒來的?”
“市內”
回了這麼一句,收了本子,乾淨利落地踢了車梯子,騎著便走了。
李學武拿著信件看了看,這才知道誰給的。
老太太現在可沒當孫子是孩子,往來信件沒有打聽的意思,問都沒問。
李姝倒是比較關心爸爸,小手一指,大眼睛一蹬,道:“呀!”
這意思是:拿過來我看看!
李學武沒搭理她,拆開信封看了看,兩張票,中秧歌舞團,紅色娘子軍,30號晚上的。
這是前幾天遇著黃乾時說好的,約在周日去看表演的。
見著爸爸看的神秘,李姝更抓心撓肝了,摟著老太太的脖子就奔著李學武這邊使勁兒。
老太太則是一轉身,給調了個方向,抱著她便往門臉房裡走。
“看看看,看看小燕兒姨乾啥呢”
基本上天頭好的時候,老太太都會抱著李姝來這邊玩兒,今天也是一樣。
小燕兒見著李家的小魔頭進屋了,像是磨人的模樣,趕緊給切了一小塊豬肝塞手裡了。
這孩子也是好哄,隻要是吃的,給了就不磨人。
李學武將信封收好,跟著進了屋,接了老太太手裡的包,跟小燕兒幾人打了招呼。
這會兒屋裡隻有二爺和小燕兒在忙活,沈國棟他們還沒回來。
主顧兒不多,隔壁有一家看家具的,說話聲透過布簾傳了過來。
李學武沒往那邊去,隻是轉著貨架子和櫃台上看了看。
聞三兒走了大半個月,這貨架子上的電器倒是沒了一大半兒。
因為這店裡隻有聞三兒有修電器的手藝,現在庫房裡壞的多,好的基本沒有了。
今年的經濟形勢向好,雖然風雨不斷,但工人的工資水平是雷打不動的。
“來店裡賣廢品的不多了啊”
“嗯,是少了”
二爺接了李學武遞過來的一根煙,回著說道:“咱們的車多了,收的範圍也大了,店裡少了是正常的”。
李學武點點頭,道:“晚上跟老彪子商量一下,這貨架子可不能空著啊”。
他也是難得來一回,看出什麼問題就點出來。
現在老彪子忙著抓總的,包括送貨和取貨,沈國棟管著十台車和那幾個小子,二孩兒則是一個人去服務那些固定客戶。
聞三兒走了,賬本便交給了二孩兒,雖然這些固定客戶需求的少,但是細水長流,每個月給回收站創造的利潤並不少。
李學武幾次帶回來的東西就要清空了,這還不包括老彪子從紅星村時不時帶回來的蔬菜和雞兔蛋等葷腥。
二爺敲了敲煙,隨後叼著點著了,抽了一口跟李學武說道:“去供銷社了,還沒回來呢,說是去跟那邊談談,看看有沒有彆的貨可以代”。
見老彪子已經想到了,李學武也就沒有再多說,跟二爺點了點頭,便對著老太太說了一句,奔後門往院裡去了。
——
“呦,這麼熱鬨”
李學武進院兒的時候正瞧見前院兒裡站著鄰居們,眼睛都往中院兒瞧著。
“嗬嗬,傻柱瘋了”
老七許也是剛下班,見著李學武便回了一句。
這個時候中院兒那邊正冒著灰塵,大家也都是透過老七家住著的門洞往中院兒看著。
等見著老七說話,大家回頭才瞧見是李學武進來了。
傻柱瘋沒瘋李學武不知道,但他看著這會兒要是沒風院裡的灰塵且得等著散了呢。
“拆家還是爆破啊?”
李學武看了一眼便沒了興趣,轉身進了自己家。
這會兒劉茵正在燒火,見著李學武進來便說道:“見著你奶了嗎?”
“跟門臉房呢,怎麼了?”
李學武一邊回著,一邊拎著包進了裡屋。
李雪正在書桌旁寫作業,見著李學武進來還招呼了一聲。
“想著跟你奶說這會兒彆過來呢,傻柱拆房子暴土揚長的”。
李學武看了看窗外,坐在炕邊倚著牆跟母親問道:“房頂都拆了?”
“可不是咋地”
添了一把火,劉茵走進屋說道:“剛剛給各家各戶通知的額,要收衣服,彆埋汰嘍,說是要扒房頂,連大山牆都要拆”。
“嗬嗬,怪不得老七說他瘋了”
這個時候修房子少有大拆的,最多也就是拆房頂,依著傻柱這麼乾,那就是推平了重新蓋了。
劉茵拄著燒火棍站在客廳,眼睛透過窗玻璃瞅著後院道:“說是都不行了,竇師傅來的時候看西屋的牆磚的碎了”。
“他也是忒勤勤了,隻管住,不管修”
李學武一時半會兒也回不去家,隻能跟這邊待著,抻了炕櫃上的枕頭便躺在了炕上。
劉茵見著兒子隨意的樣子也沒說,隻是問道:“小寧家那邊回信兒了嗎?這邊得準備了”。
“回了,說就按我說的辦”
李學武嘴裡回著母親的話,心裡又想起了顧寧當時的語氣。
“那就好,早準備早放心”
劉茵回身兒繼續填柴火,嘴裡問道:“這周末我就去給你買被麵兒去,你那棉花什麼時候拿回來?”
“明天”
李學武這才想起答應母親的事兒,嘴裡應道:“被裡的布我也帶回來,您甭買了”。
“知道了”
劉茵應了一聲便繼續忙了。
李學武則是看了看南屋,問道:“趙嬸兒她們呢?怎麼沒見著人呢?”
“去學校了”
李雪主動回了哥哥的話,道:“去看大嫂了,說是明天一起回來”。
李學武點點頭,見著妹妹寫好了作業,便招了招手,同時跟客廳忙活著的母親說道:“顧寧說她媽想跟您一起去海運倉,定啥時間好?”
劉茵聽見兒子的話便先把手裡的活兒放下了,走到裡屋門口問道:“她媽說的?”
“是”
李學武從兜裡掏了兩塊錢,並一張工業券遞給了李雪,李雪這會兒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瞅了母親一眼接了。
劉茵倒是沒再攔著,隻是繼續說道:“這周末許是沒時間了,還得給你挑行李去,而且你嫂子媽也在,咋地也得帶著出去轉轉,說是周一就回呢”。
“咋不多待幾天?”
李學武看著妹妹挨著自己坐了,便用膝蓋推了推她,叫她躲遠點兒。
李雪得了好處,正想著討好哥哥呢,見著哥哥推她,也學會厚麵皮了,脫鞋上了炕,坐在了李學武身邊。
“說是家裡還有一家子呢,地裡還有活兒”
劉茵也是理解親家,畢竟是農村日子,總不能像是城裡這麼過。
不管是伺候家裡老的小的,還是下地掙工分,這幾天待的都算夠長的了。
本就是老實本分的性子,在這邊待的也是有些不自在,總想著幫忙,卻沒那麼多活兒可忙。
除了劉茵和老太太陪著轉了轉,或者拉拉家常,也沒什麼營生。
要不是想著等閨女回來多待一天,早就張羅著回去了。
“那就周一跟我一起走,到軋鋼廠坐通勤車回去”
李學武安排了一下,又對著母親說道:“下周末吧,下周末去海運倉”。
“那就定在下周末”
劉茵同意了兒子的意見,隨後補充道:“正好一周的時候也把行李做完了,趕著周末送到新房去”。
“不著急,得些日子呢”
李學武倒是沒想著母親這麼急,一周的時間就想把被子做好。
先前已經說好了拿著布料和棉花去倒座房做,因為那邊的炕寬敞,也方便裁剪。
白天家家都忙著,誰能幫忙,就算是倒座房於麗她們白天也是要上班的,隻能指著晚飯後這點兒時間。
劉茵倒是算計好的,道:“還說不著急呢,讓你打報告打了嗎?”
“打了,顧寧的也打了”
這個時候結婚都打報告,李學武也沒當母親不知道,嘴裡回著:“我是前天打的,顧寧是昨天”。
“依著時間,下周準下來了”
劉茵嘴裡算計著說道:“申請下來你們就能領證了,這行李要是不做出來,像話嗎?”
“嗬嗬”
李學武苦笑道:“就說著急,跟攆兔子似的,定了日子是不是就沒歇著時候了”。
劉茵瞪了兒子一眼道:“你說找人做新衣服,找著人了嗎?”
“正找呢”
李學武早把這茬兒給忘了,他天天上班,哪兒都能想著啊。
再說了,他真沒覺得時間這麼緊,趕著結婚前把新衣服做出來就成唄,還有一個月呢。
劉茵一看兒子的回答就知道他準沒記住,嘮叨道:“趕緊找,領結婚證不照相啊?穿舊衣服照啊?”
李學武隻覺得腦袋大了一圈兒,要是依著母親的算計,這下周就能領證了。
按照法律,他跟顧寧就能住在一起了。
不過他這是想屁吃。
領了證並不代表能住在一起,因為這個時候還要遵循禮節,要辦了婚禮才能住。
不然的話雖然沒有法律上的錯誤,但是在兩家人看來就是不完美了。
畢竟那個大獎狀樣式的結婚證隻是代表兩人結婚了,但還沒有成禮。
所以李學武兩人能拿著那張證件光明正大地置辦結婚的用具了。
“我估計不成”
李學武躺在枕頭上拍開妹妹湊過來的手,回著母親的話道:“她得穿製服,我也得穿製服”。
李學武說的不是結婚照,而是證件照,結婚證件照。
這個時候講究這個,如果兩口子裡有一方或者雙方都是特殊職業的,在結婚證上是可以穿著製服照相的。
“我看看吧,不行照兩回”
李學武抬起頭看著母親說道:“先照結婚照,隨後衣服做好了我們自己有相機,我們自己再照”。
“由著你”
劉茵也就是嘮叨一句,見著兒子有主意也就沒再多說,轉身又回了灶台邊。
李雪看著二哥問道:“是不是嫌結婚煩了?”
“咋?你替我分憂啊?”
李學武躺在枕頭上翻了個白眼,這妹妹開始不可愛了。
李雪瞅著二哥說道:“我給你捏捏肩膀,捶捶背啊?”
“想都彆想”
李學武躺在枕頭上閉目養神道:“我兜裡現在比臉蛋兒還乾淨,就剩給你的那點兒了”。
“我不信!”
李雪嗔道:“對麵兒三大爺說你一個月三百多工資呢,領的票都比撲克牌多呢”。
“他的話你也信?”
李學武就知道群眾裡麵沒好人,對麵的三大爺在家休養了一個多月,一點兒修養都沒有了,就會扯老婆舌兒。
“爸一個月才七十多,我還能比爸多了去?”
“咳咳”
這會兒正好李順進屋,聽見兒子好像正在嘲諷自己啊,不滿地咳嗽了一聲,提醒兒子不要放肆。
李學武也是倒黴,本是想著糊弄妹妹的話,沒想著叫父親聽了去。
這話要是背著父親說確實沒啥,可要是讓父親聽見了,難免叫老父親有些沒顏麵。
因為現在李學武掙的確實比父親多。
李雪也見著了二哥的囧態,抿著嘴做了個鬼臉羞李學武。
李學武則是掐了妹妹的腳腕就要報複,卻是見著父親進了屋,便鬆開了手。
“坐沒坐相”
李順瞅了兒子一眼,沒好氣地訓了一句,隨後便去洗手了。
李學武就知道父親要找茬兒說自己一句的,哪怕他有坐相,也會從彆的地方訓自己。
等父親出來門,李學武對著李雪嚇唬道:“再跟我皮下個月零花錢沒了啊”。
“我不信”
李雪瞅著二哥說道:“你要是不給我可就跟二嫂要去了”。
“嗬嗬~隨你”
李學武還能受了威脅了?
“二哥~~”
李雪見自己失了算,趕緊補救道:“我又不是胡亂花錢”。
說著話湊到李學武耳邊悄聲說道:“嫂子的小妹來了呢,我想給買點兒東西,趙家嬸子老攔著,我兜裡錢也不夠……”
李學武轉過頭看了看妹妹,問道:“真的?”
“你不信我!”
李雪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瞪著眼睛都要哭了的樣兒。
李學武撇著嘴眯了眯眼睛,道:“你這招兒跟誰學的,有點兒東施效顰了啊”。
“我不管,反正你得支援點兒,三哥都被我打劫了,可他也沒有錢,隻能靠你了”
李雪撒著嬌地晃著李學武的衣服,求著說道:“好二哥~”
“咦~~~”
李學武咧著嘴搓了搓胳臂,道:“我都起雞皮疙瘩了,我求求你好不好?彆再這麼說話了”。
從兜裡又掏出了五塊錢遞了過去,道:“跟你說好了啊,要用合適的機會送禮物,注意態度,不能貴了,也不能擺設”。
李雪卻是個心靈剔透的的姑娘,笑著說道:“我知道,雅萍敏感著呢,我帶她出去玩兒都小心翼翼的”。
“正常態度對待”
李學武見著妹妹機靈,點著妹妹說道:“你越是客氣,她便越是不自在”。
“知道了二哥”
李雪應了一聲便要下地,卻是被李學武拉住了。
“咋了?”
“咋了?”
李學武挑著眉毛說道:“不是說好的捏肩膀捶背的嗎??”
“你不是不需要嘛”
李雪笑著揚了揚手裡的錢,跳下了地,對著李學武回道:“錢都到手了,我還費那個事兒乾啥”。
“行,我記住了”
李學武虎著臉嚇唬了一句便繼續躺著了,這嚇唬也是一點兒威力都沒有,連起身追一下的態度都懶得做,李雪自然不當回事兒。
她就知道二哥心腸好,如果不是趙雅萍跟嫂子是親姐妹,她也想不到關注這個從村裡來的小姑娘。
往日裡嫂子常說家裡小時候的苦,李雪是有些明白的。
但是見著穿著有些破舊衣服的趙雅萍,她這才知道嫂子形容裡的貧苦是個什麼樣子。
就算是最困難的時候,李家也沒斷了糧食,給李雪穿的衣服也沒有舊成這樣。
女孩子的心思終究是要軟一些的,總想著回報一下嫂子對自己的好,便要給趙雅萍一些幫助。
但農村來的孩子更早懂事兒,從家來的時候趙雅萍便得了母親和父親的叮囑,來了這邊不能隨便要東西,給了也不能隨便要。
這是農村人最後的堅持。
李雪也看出趙雅萍和嫂子母親的意思了,便想著攢點兒錢給趙雅萍買書和文具啥的,還想著給她買雙鞋,就像自己穿的這樣的。
每次都能見著趙雅萍偷偷看自己的小白鞋,應該是喜歡的緊的。
李雪這邊出去了,李順則是進來跟李學武說了說房子的事兒。
是東院兒老三的房子,錢是李順跟竇師傅結的,不過感覺竇師傅少要了,便想著是二兒子的關係。
李學武沒跟父親多解釋他和竇師傅的關係,因為竇師傅是個人包的活兒,也不存在對公,所以多了少了的李學武沒大在意。
李順見兒子知道這事兒,便也就沒再說,他是怕竇師傅借著這個以後腐化兒子呢。
彆看李順瞧不上兒子在某些事情上的做法,但他並不否認兒子的優秀。
這優秀又不是他說的,是彆說的。
等了許有半個多小時,老太太抱著李姝回來了,李學武這才回了後院兒。
進中院兒的時候便見著竇師傅和傻柱站在院裡,對著開了的房子說著什麼。
是的,傻柱的正房想開了,就是開了的那種,房頂沒了,山牆也沒了,就剩底座了。
底座比院裡地麵高,是石頭打的地基,這是不用動的,直接在原基礎上加蓋就成。
“他們都說你瘋了”
李學武走到跟前兒對著跟自己打招呼的傻柱回了一句。
“嗬嗬,是要瘋了”
傻柱苦笑道:“住著好好的,拆開這麼一看,椽子都酥了”。
“依著你這麼住,大梁沒酥都算撿著”
竇師傅笑著說道:“哪有住著不緊瓦的,還是十多年不收拾,漏雨多嚴重了,夏天怎麼過的?”
“用盆接”
傻柱笑了笑,說道:“外麵下大雨,屋裡下中雨,嗬嗬”。
李學武也跟著笑了笑,傻柱的心態就是好,好像什麼事兒都不放在心上似的,整天嘻嘻哈哈的。
“還成,大梁啥的都不用打,蓋起來也快”
竇師傅扔了手裡的煙頭,對著傻柱和李學武解釋道:“一周吧,一周差不多,我鉚著勁兒給你乾,一周後就能裝修了”。
說著話又問道:“想裝什麼樣的?跟李處長家那樣的?”
“對對對”
傻柱笑著道:“就依著那個標準來,反正都是折騰一回,何不奔著好的去”。
李學武瞅了瞅,笑著說道:“錢不夠吱聲啊”。
說完便往後院換衣服去了。
傻柱對著李學武回了一句也跟著竇師傅往外麵走了。
今天是第一天,竇師傅算是加班了,這會兒由著傻柱送了出來,走到大門口了才說道:“可不是區彆對待啊,李處長家的裝修材料不好掏噔,我能找著的,絕不廢話,找不著的,你自己找,再找不著,就得替換了”。
“我明白”
傻柱點頭道:“我要是找不到,我就問問李學武,他要是找不到我也不用找了”。
竇師傅沒想到傻柱跟李學武關係這麼好,笑著點了點頭,招呼了一聲便走了。
傻柱也不算是打著李學武的旗號乾啥,這會兒回了後院看了看拆成廢墟的家,咧咧嘴往後院來了。
進了後院兒,正瞧見劉光天往出接水來,傻柱正瞧不上劉海中一家呢,哪裡會搭理劉光天,一扭臉兒裝沒看見,往李學武家去了。
劉光天也是牛脾氣,你不搭理我,我還不想搭理你呢,也是裝作沒看見,拎著水桶往月亮門去了。
他爸現在保衛處蹲笆籬子呢,家裡的活兒都得他跟弟弟乾,母親又是個乾不了重活兒的,現在也就能做個飯而已。
等他打了水回來,看了李學武那屋一眼,咬著牙回了家。
他現在已經不幻想進保衛處了,就他現在這個家庭背景,在車間不被排擠都算不錯的了。
好在他跟車間乾了有些時間了,不然還真要受罪。
就現在,好些人看他的眼神都帶著鄙視,好像他爸乾的那些事兒他也乾了似的。
全院兒的水龍頭就在中院兒,而且就靠著一大爺家的方向。
每次劉光天去打水都好像上刑場似的,都要在心裡背負負擔。
一大媽許也是看出他的情緒了,每次見他打水都進屋躲了,沒想著激化矛盾,但也沒想著主動緩和。
易忠海想的有些想當然了,既然出現了矛盾,就沒有恢複如初的可能。
不說劉海中遭受的這些處罰,單說劉家賠付的這些個錢,擱誰家能舒服得了。
在醫院劉海中是道歉了,可回了院裡卻是再也沒有跟易忠海這邊說過話,也沒照過麵兒。
劉光天現在是劉家的頂梁柱,他不敢恨李學武,但不代表他不埋怨李學武。
早就跟李學武央求著進保衛處,可是一次次地失望,從冬天等到了春天。
如果自己早進了保衛處,出了父親這個事兒,還不早解決了?
不說父親多受多少罪吧,至少不用賠這麼多錢啊。
——
人做事沒有麵麵俱到的,就算是李學武也不行。
他已經是儘量在努力維護關係,儘量舒服地活著了。
對家人,對鄰居,他能做到的就這麼多。
環境和社會是有一定的隱形限製的,你要求的越多,付出的越多。
當一個人的欲望得不到滿足的時候,他就會鋌而走險。
麵對驟然而至的財富時,他的家人也會隨之淪陷,這就是金錢的惡毒。
“所有人,集合!”
魏同從副駕駛跳下車,隨後滿臉嚴肅地揮手示意隊伍集合。
今天從山上帶下來幾百人,夠他忙活的。
早上五點多就出發了,等趕到城西的時候太陽早就出來了。
早飯是在路上吃的,每人兩個饅頭,比往常要好。
訓練場所有在訓人員穿著整齊的製服,沒有攜帶武器,在魏同和帶隊領導的指揮下站好了隊伍。
隨後由著這邊的乾部帶領著往刑場最近的觀察位置走。
“你一直都是這麼狠的嘛?”
李學武就站在車邊上,跟分局這邊的帶隊領導站在一起。
沈放也來了,帶著治安大隊兩個中隊的人,跟魏同帶來的人一邊一隊。
王小琴看了看刑車,又看了看兩邊觀摩的隊伍,不由的問了李學武一句。
李學武沒有回答,而是抽了一口煙,眼睛看著刑場的方向。
現在那邊還隻是有個坑,不算大,因為並不是斃了就埋。
挖坑隻是為了血不會流的哪兒都是,埋的是血,還有腦袋打碎後濺出來的豆腐腦。
韓雅婷看了看李學武,又看了看王小琴,沒有回話。
現在這個場景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見了,上次她就有幸作為代表跟著李學武來見識過。
彆說今天受刑的是付斌親屬,就是處長的……也沒見著他眨眼睛。
這就不能稱之為狠了。
保衛處第一次來的是樊華,她是機要科調來的,沒見過這種場麵。
不過她現在有點兒明白為啥韓雅婷昨晚叮囑她今早彆吃早飯了。
負責行刑的不是一監所的,也不是治安大隊的,是區正法的,李學武不認識帶隊主官。
但早就溝通好了的,他帶的兩個單位人員可以就近觀摩。
不過帶隊乾部還是不時地看向這邊幾人,他知道中間站著的就是分局主管治安和行動的副處長。
這是個新人,也是個狠人,他還真是少見有人拿行刑來訓練隊伍的。
不過這種訓練方法確實有效,見過血的,和沒見過血的隊伍根本就是兩碼事兒。
說李學武狠,他還知道,其實這位副處長最開始申請的不是就近觀摩,而是行刑。
對的,就是申請由他帶來的兩支隊伍出人執行這次行動。
不過這個建議被他的主管領導給否了,因為李學武的影響力就夠大的了。
如果連這種任務都交給他,那可真的就是一條龍服務了。
等刑場布置完成後,帶隊乾部先是帶著執行小隊查看了執行地點,做了最後的要求,這才對著刑車這邊招了招手。
負責刑車這邊的乾部則是對著押解人員一揮手,兩名穿著製服的武裝警查便走到卡車邊,車上同樣穿著的警查則是押了第一個帶著頭套的犯人下車,由車下的兩人抓著胳膊接下車。
沒有身後的木頭牌子,也沒有什麼送行酒,這次不是公開行刑,所以沒有那些虛的。
負責刑車的乾部拿著本子走到第一個犯人麵前,由著身邊的乾事摘了頭套。
“付長華?!”
被押著的確實是付長華,李學武認出了他,他也看見了李學武。
聽見麵前的乾部給自己驗明正身,付長華沒有回答,而是盯著李學武看。
他現在還記得跟李學武第一次見麵時候的談話,這個小科長太特麼狂了。
可沒想到,今天自己的慘樣就是自己沒瞧得起的小科長造成的。
“我爸怎麼樣了?”
付長華是知道他爸得病了的,因為從收押以來他就沒見過他父親。
在審訊的時候他問過好多次,最後結案了,看押乾部怕他鬨事,便說了實話。
李學武抽了一口煙,見押車乾部看過來,沒有表態。
今天不是他負責,不能影響對方執行任務,不過既然付長華問了,他便微微搖了搖頭。
付長華本就是灰白的臉,瞬間死灰一片,還沒受刑就已經沒了生氣了。
兩人沒有交過手,更沒有對麵碰過硬,可以說李學武對他沒什麼態度。
不然也不能告訴他實話,算是對他當初的配合表達感謝。
付長華不再看李學武,因為他的眼裡已經沒有了光,在押車乾部問了兩次後,僵硬地點了點頭。
押車乾部皺著眉頭揮了揮手,兩個押解人員便抓著他的胳膊往刑場那邊去了。
照例是要跪著的,身上的麻繩是在坑邊解開的,也不是全解開,而是剩下胳膊處的,方便押解人員固定犯人姿勢。
兩個押解人員一人抓了一隻胳膊,執行槍決的人員則是端著馬步槍,槍口抵在了付長華的後腦。
“張嘴!”
“砰!”
槍聲很脆,李學武微微皺眉,昂了昂腦袋。
這種場景他並不陌生,不是說上次,而是在南方,比現在更激烈,更驚險。
以多打少那是從來沒有過的,一個排打對麵兒一個連都是常事兒,打一個營也是有的。
槍響過後,付長華的身子往前一撲,連股灰塵都沒有濺起來。
塵歸塵,土歸土,他的世界到此結束。
執行人員開槍後便扛著槍退後了,他今天的任務完成了。
拉著繩子的兩人則是將付長華身上的繩子解開了,翻過身子踢了一腳。
其實不用費這麼個事兒的,魏同看的很仔細,子彈是從付長華的腦後進入,入口很小,前麵的出口很大。
付長華已經是麵目全非了,驗生死隻不過是走程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