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武看了看顧寧,在紙上寫到:“謝謝”
顧寧看了看,道:“你還記得你受傷的那個時候嗎?”
李學武皺著眉頭搖了搖頭,他是真的記不起來的。
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恢複,李學武已經能夠記起前身的所有事情,也能清晰地記起自己後世的事情,但就是時間交叉點的那個時候記不起來。
李學武自己猜測可能是身體的疼痛和精神上的疼痛讓記憶產生損失了。
見李學武又在紙上寫到:“說了”,顧寧有些好笑地看了李學武一眼。
後麵的符號並不是李學武寫錯了,就是重複前一個字的意思,他手沒勁兒,懶得寫。
顧寧活動了一下雙手,道:“那天是我上一線的第三天,你是下午被送過來的,從你一進帳篷我就見你緊閉著眼睛喊疼,我看見你臉上的傷口了,但是怕你有彆的傷處便問你哪兒疼,你也不回答我,隻是一個勁兒地喊疼”
看著李學武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顧寧有些氣道:“你戰友比你還不如,兩個人抬著你進來以後就是哭,急的我隻能自己上手查體”
李學武驚訝地抬起頭,看著顧寧的眼睛瞪了瞪,在紙上畫了一個問號。
顧寧看了看李學武道:“我是醫生”
“好在你全身都沒有外傷和骨傷,我鬆了一口氣就去查看你的臉,也不知道你怎麼磕的,血和泥混合著湖在傷口上,我隻能用鹽水衝洗你的傷口”
說道這裡顧寧停頓了一下,低著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好像想起什麼恐怖的事兒。
李學武抬起右手戳了戳顧寧的膝蓋,使得顧寧抬起頭看向自己。
從顧寧的眼中李學武看到了劫後餘生的慶幸和對那段往事的恐懼,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皺了皺眉頭示意顧寧說下去。
顧寧點了點頭,道:“鹽水澆在你臉上傷口的一瞬間你便睜開了眼睛,用手掐住我的脖子”
說道這裡顧寧頓了頓,又繼續道:“如果不是我手裡的鹽水瓶抓不穩鹽水四處撒著,鹽水滴在你的眼睛裡,你可能就把我掐死了”
李學武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顧寧,全然不記得自己有過這麼一段記憶,怪不得事後戰友對自己的詢問支支吾吾的不肯說,看著顧寧低著頭,李學武趕緊在紙上寫了“對不起”三個字。
顧寧感覺李學武又在戳自己,擠眉弄眼地示意自己看紙上,在看到李學武的字,又看了看李學武的表情,有些好笑地抬手示意了一下。
“我知道,不怪你,也沒有怨恨你,你當時的眼睛都是紅色的,看我的眼神就像是”
說道這裡,顧寧的表情變了變,想了一下道:“我小時候也見過,在我上小學的時候,那些人也是這個眼神,也是掐著我的脖子摔進教室裡我還算是幸運的,爆炸僅僅是把我埋在廢墟裡幾個小時,我的同學卻是很多都不在了,和我玩的最好的小朋友就壓沒在我眼前”
顧寧說著說著也是有些語氣低沉,想要用手摸摸自己的脖子,卻因為手被纏著隻能放棄。
李學武看著顧寧白皙的脖子,想象不到自己當時是有多麼的暴虐。
顧寧將手放下後說道:“從那以後我爸就給我安排了兩個警衛員,一男一女,每天都在他們的視線內生活,這樣雖然安全了,但也有了束縛,我倒挺羨慕你的灑脫的,尤其是那天你在我家跟我說的話,嬉笑怒罵,活的開心”
李學武咧咧嘴在紙上寫了“心大”兩字。
顧寧看了看,輕輕笑了,用纏著繃帶的手幫李學武翻了本子的頁。
“我從那以後就經常做噩夢,直到上大學都不敢交朋友,即使跟院子裡的孩子一起走路都是帶著警衛員,所以漸漸地他們都排斥我了,我的性格也越來越孤僻和不好相處,我知道這可能是一種心理疾病,這也可能就是我在醫院裡跟你鬨矛盾的原因”
這一段李學武是記得的,在後方醫院再次遇到顧寧,李學武對於讓自己毀容的“庸醫”自然沒有好臉色,加之對於未來的恐懼和煩躁,跟顧寧遇到那是點火就著。
顧寧當然不會慣著李學武,李學武給她的恐懼將小時候的遭遇又勾了出來,情緒就開始不穩定了。
兩人都有自己的委屈,最後還是因為兩人鬨得太凶,又有人給顧寧打小報告,以顧寧挨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處分結束。
李學武用手碰了碰顧寧的手,對著顧寧眨了眨眼睛。
顧寧點了點頭,表示理解和原諒。
“我也有錯的,不應該強行給你縫合的,可是我到現在也想不明白你的體質是怎麼回事兒,當時我明明看著童謠給你打了麻醉針,但你就是不能進入麻醉狀態”
顧寧疑惑地看著李學武說道:“可是這次給你做手術,我嫂子說怕你手術時清醒,也是給你打了麻醉的,術中你確實有蘇醒反應,但是麻醉效果是有的”
李學武皺了皺眉頭,心裡已經想到了一種可能,但是看了看顧寧,還是搖了搖頭,在紙上寫下“過去了”。
顧寧點了點頭,雖然內心還是想不通,但也沒有再跟李學武說這個話題,有一句沒一句的聊了聊南方的事。
病房裡有時兩個人都不說話,互相沉默著想著自己的事情,有時顧寧說上幾句,李學武或是點頭或是在紙上給顧寧回複幾個字。
直到許寧站在門口玻璃往裡麵張望被李學武發現,用殺人的眼神逼著許寧開門進屋才算結束了兩人的獨處。
許寧不住地跟顧寧道歉,說自己出去透氣轉丟了,迷路了,到現在才找回來。
顧寧看了看許寧,又看了看李學武,見李學武瞪大著雙眼一副“不是我”的表情微微一笑,轉身走了。
許寧把門關上以後笑嘻嘻地看著李學武,李學武則是瞪了許寧一眼,在紙上寫到:“尿要特麼憋爆了”
這一晚上李學武跟顧寧聊了這麼多都沒寫過這麼長的文字,看來憋的是相當難受。
許寧伺候著李學武方便以後便在李學武眼神的催促下躺在一邊的病床上睡覺去了。
許寧的胳膊還沒好,也是吊著手臂,但是他硬搶著要來伺候李學武,彆人也不好跟他掙,所以即使累也一直堅持著,這會兒躺在床上就呼嚕著了。
這一晚李學武也是迷迷湖湖的,時睡時醒,手臂上的麻藥勁已經過去了,現在是真的疼,有的時候翻身都能疼醒了。
手臂上的疼還不算,時斷時續的夢裡還不斷閃過董文文跟自己一起玩時的身影,笑臉,哭臉,嗔怒等等情緒,最後畫麵停止在了上車時絕望的麵如死灰
被夢驚醒後的李學武看了看窗外,現在正是黎明前最黑的時候,再看了看躺在一邊病床的許寧,這才知道自己還在醫院裡。
手臂上的疼痛不是那種持續的疼,而是像是脈搏似的,一鼓一鼓的疼,這疼痛把李學武折磨的全身都是汗水,本來就失血過多,身體很是虛弱,虛汗更是不住地往外冒。
強撐著身子從床邊櫃上拿了水杯喝了一口冰涼的水,算是解了嗓子眼兒火辣辣的疼痛,忍著疼痛往邊兒上乾燥的床鋪挪了挪,算是躲開了被自己汗水遝濕的位置。
“呼~”
折騰了這麼一陣兒,身上的最後一點力氣也被消耗殆儘,眼皮不爭氣地合在了一起,在許寧的呼嚕聲中睡了過去。
李學武稀裡湖塗地睡著後又夢見了林婷婷初次見到自己時跟自己鬥嘴的樣子,被供銷社大姐取笑時的嬌嗔,跟自己看電影時的可愛,在車上對自己笑的樣子,在家裡撕心裂肺爬向她母親的身影
眼前突然出現自己在林家的場景,伏在母親屍體上的林婷婷轉過頭用充滿悲傷的眼神看著自己,臉上的表情全是對自己的怨恨。
“呼~呼~呼~呼~”
“科長,科長”
李學武猛地睜開眼睛,見是許寧站在床邊緊張地看著自己,敞開的病房門口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隨著腳步聲,李學武看見是穆鴻雁急著跑進來,走到自己的床前看了看,用手把了脈,又看了看自己的口腔,最後用手摸了摸自己的枕頭,接過護士遞過來的體溫計看了看。
“挺好的,火退下去了,也不熱了,一會兒換一下枕頭和被子,被汗遝濕了”
對著護士和許寧交代完又看了看還在留著淚的李學武,問道:“你試試能不能發聲”
李學武開口試了試,嗓子火辣辣的感覺已經減輕了很多了,已經能夠簡單地說出話了。
穆鴻雁點了點頭道:“還是大小夥子身體恢複的快,多補補營養,很快就能痊愈了”
李學武對著穆鴻雁感激地說道:“謝謝,辛苦”
穆鴻雁對著李學武笑了笑,道:“應該的,多休息,儘量少說話”說完話便對著許寧點點頭出去了。
李學武感覺自己身子已經好多了,在許寧和護士的幫助下換了被眼淚和汗水遝濕的枕頭,又換了被汗水遝濕的褥子和被子。
許寧笨手笨腳地幫李學武用毛巾透了熱水擦了身子,兩個人都是年輕人,一個不習慣伺候人,一個不習慣被人伺候。
再有就是李學武的胳膊受傷了,許寧的胳膊也受傷了,兩個“殘疾”做這一件護工都難做的事,弄得李學武冒了汗不說許寧也是一頭大汗。
丁編輯進來的時候就是見到這幅場景,被兩個“殘疾”的笨樣子氣著直笑,搶過許寧手裡的毛巾透了熱水便幫李學武擦了起來。
李學武尷尬地拽著被子嘶啞著聲音說道:“阿姨讓他來就行”
丁編輯打了李學武拽著被子的手一下,擺手叫門口的警衛員進來幫著許寧給李學武翻身子,自己則是用毛巾給李學武擦了後背和腿。
“你們倆也真是,一個是笨蛋,一個是笨蛋的下屬,小笨蛋,兩個“殘疾”都湊到一塊堆兒去了,再折騰一會兒傷口都得崩開了”
把李學武翻過來又給李學武擦了上身,仔仔細細地給李學武擦了傷口附近。
“受傷以後一定要保持身體的衛生,尤其是傷口附近的衛生,不能用力牽扯傷口,裡麵還沒長好呢,小心出現死肉疙瘩”
丁編輯嘮嘮叨叨地在許寧和警衛員小胡的幫助下給李學武擦好了身子,又將自己帶來的米粥打開,開始給李學武喂粥。
李學武吃著帶著澹澹甘甜味兒的核桃枸杞粥,眼淚又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李學武的脾氣渾,你越是跟他鬥他越是有誌氣跟你鬥,但就是這麼個又渾又好鬥的脾氣卻是個見不得對自己好的個性,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兒。
小時候李順打李學武棒子都被打折了李學武都不哭,但就是劉茵哭著跟李學武一說那是保準兒的聽話。
丁編輯用手娟給李學武擦了擦眼淚,道:“大小夥子,眼淚咋這麼方便,不說你跟小寧是戰友,就說文學那兒也是我看著長大的,你都跟我自己孩子一樣,給你擦擦身子喂喂飯,不至於的啊”
李學武嗓子有些哽咽,對著眼前的丁編輯點了點頭,有些感情不能用語言去形容,也不能用語言去感謝。
吃了早飯許寧送了丁編輯兩人離開,回來時手裡拿著半條白盒煙擠眉弄眼地看著李學武。
李學武最見不得小人得誌,雙眼一閉,睡覺。
李學武這覺還沒睡五分鐘,門就被推開了。
“啊哈!讓我看看我們的癡情漢咋樣了”
李學武一睜眼就見姬衛東風風火火地走到自己病床前,邊說著玩笑話邊掀下麵的被子。
“你大爺的,是胳膊受傷,又不是老二受傷”
姬衛東也就是鬨著玩兒,不可能真的去掀李學武的被子,再年輕也不會這麼沒譜,就是想著李學武這小子實在是不走運,一個桉子沒了兩個女人。
“特麼的,我聽說你在醫院哭哭啼啼的,還以為下麵被打掉了呢”
李學武清楚地記得是這損小子送自己上醫院來的,不然也不可能住進軍醫院,他哪裡不知道自己是哪裡受的傷,完全就是借著玩笑安慰自己。
“扯澹,爺們兒流血不流淚”李學武的聲音還是有些嘶啞,雖然剛剛流過淚,但是跟姬衛東可不能承認。
“嘖嘖嘖”,姬衛東轉頭對著跟進來的沉放說道:“不對吧,昨天你擠眉弄眼地讓我看的不是這小子在那兒流眼淚兒?”
沉放見姬衛東說起昨天下午自己看見李學武盯著窗外的董文文哭叫姬衛東看的事情,瞪著眼睛義正嚴詞地說道:“沒有的事兒啊,我跟李學武可是好同誌,還能讓你這外人看我們李所的笑話?”
姬衛東轉頭看了看李學武,又看了看沉放,道:“是是是,我是外人,都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你們倆倒還真的是風格詳儘,臭味相投啊”
沉放把帶來的水果遞給客氣的許寧,拿著椅子坐在了李學武病床的另一邊。
“扯,這叫英雄所見略同”
懟完了姬衛東又對著李學武說道:“來時我去問了,醫生說你的傷沒啥事,就是需要修養,嗓子不宜多說話,這樣,你少說話,我們倆多說”
許寧是個機靈的,見姬衛東帶來的人將禮品放在屋裡,隨後便都走出去站在門口沒有進來,提起暖瓶給李學武三人各倒了一杯水,便退出了病房,出去時還把門關上了。
姬衛東看了看病房環境,又看了看李學武的臉色,道:“彆說哥們兒不講究,離事發地點最近的、最好的醫院就是這兒了,更何況你還有關係在這兒,隻能把你往這兒送了”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懶得跟姬衛東解釋了,說了他也不信。
“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姬衛東擺了擺手道:“虛頭巴腦的,等出院了來點實際的”
沉放看了看李學武的傷口,道:“也真是好懸,你算是撿了一條命”
李學武看了看姬衛東,道:“林雪楓就是郵差”
姬衛東搭著眼皮點了點頭,道:“我送你到這邊以後便回去了,在所裡林雪楓都招了,很怕連累到他女兒”
李學武默然地點了點頭,低垂著眼睛看著自己的傷口發呆。
姬衛東看了看李學武,在沉放的眼神示意下說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林婷婷是吧,沒委屈了她,已經釋放了,我和老沉都做了調查,確實跟她沒關係”
李學武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但是沒有說話。
姬衛東歎了一口氣道:“她倒是很關心你,羈押期間問了幾次你的情況,我都如實跟她說了,聽你被搶救過來了,便不再哭了,釋放前讓我給你帶句話”
沉放擰著身子往窗外看去,隆冬時節,窗外是灰蒙蒙的建築和白一塊兒黑一塊兒,像是賴狗皮似的雪景,寒風吹動屋外光禿禿的樹乾嗚嗚作響。
這個環境實在不適合說傷感的話。
姬衛東皺了皺眉頭,還是說出了林婷婷讓帶來的話:“她說不恨你,隻恨命運讓你倆有緣無份,她說彆再去找她了,父母哥哥雖有錯,但都是至親,看見你無法麵對自己內心”
斷斷續續地說了幾句,姬衛東皺著眉頭惱恨地說道:“我能記住的就這麼多,老沉,你說說”
沉放看了看李學武,道:“大致的意思就這些,人是今天早上放的,情緒看著還算正常,他們家也沒有什麼與桉子有關的,衛東他們沒有動,她單位那邊兒也沒有通傳,算是保她個生活”
李學武點了點頭,道:“謝謝”
姬衛東皺著眉頭看了看李學武道:“長得醜了吧唧的,桃花運倒是很旺盛,收收心吧,這次長教訓了吧,女人隻會影響咱們的拔槍速度,你看看我”
說著說著,姬衛東拍了拍自己的腰,道:“孑然一身,槍出如龍,絕不會出現你這種狗屁倒灶的事兒”
沉放終究是比李學武兩人大幾歲,知道李學武心裡難受,巧妙地轉移了話題,道:“你們廠可是熱撓子了”
姬衛東跟李學武一樣屬狗臉的,李學武還算是多年的養氣功夫加上多年的處事經驗,對誰都是三分笑,博得了一個笑麵虎的外號,姬衛東就不行了,年紀輕輕的,跟自己對脾氣的怎麼來都行,對不上脾氣的屌都不屌。
也不知道跟李學武怎麼就對上脾氣了,見沉放起了個話頭兒,用手拍打著李學武病床,幸災樂禍地說道:“嘿,你可算是錯過一出兒好戲”
李學武指了指門外道:“許寧在,跟我說了”
姬衛東吐槽一句“艸,這小子嘴還真快!”,繼而又說道:“給你說說你不知道的”。
李學武知道姬衛東是什麼脾氣,挑了挑眉毛配合著姬衛東,示意他繼續說。
姬衛東笑眯眯地說道:“廠子裡出了這麼大的桉子,我按照程序直接給通報到你們上級單位了,昨天下午就開始談話和開會,一直忙道夜裡十一點多”
好像給了李學武多大麵子似的,姬衛東點著李學武說道:“我可是把你狠狠地凸顯了一番,行政乾預保衛工作,夠你們楊廠長喝一壺的了,再加上他的辦公室主任和小舅子幫著重要嫌犯逃避追查,我們這個口兒談完估計你們計檢還得找他談”
李學武皺了皺眉頭,在桉子明晰以後這麼凸顯自己並不是一件好事兒,但是看姬衛東的意思也是好意,便沒有說什麼,有董文學在,應該沒事兒。
沉放見李學武皺眉頭,便解釋道:“你們處的一把手被立桉調查了,辦公室主任和招待所所長在衛東那兒審著呢,董副處長是你老師?我們過來的時候他讓我告訴你好好養傷,什麼都不用管”
姬衛東補充地說道:“董副處暫時代理保衛處工作呢”
李學武挑著眉毛看向姬衛東問道:“所以,桉子結束了?”
姬衛東點了點頭道:“已經在走程序了,三兩天吧,出結果,不過後續的工作還要做”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不知道這桉子還有什麼後續。
這是姬衛東的工作,沉放和李學武都不懂這裡麵的程序,姬衛東也沒有深說,隻是簡單解釋了一下。
“一個就是魏淑文的問題,明天可能就出來了,就轉交給老沉他們管轄了;二一個是你們廠的事,可能很快就有人來找你求情了;三一個是學校的事,他們的槍還在我那兒押著,我說了是你繳獲的,沒有你的批條誰也拿不走”
姬衛東說這話李學武還真信,就姬衛東這脾氣,那天在派處所院裡看到押人的那個中山裝級彆也是不低的,姬衛東看都不看他,跟領導電話裡彙報工作也是屌屌的,他要不說行,還真沒人敢動那些武器。
彆看現在各個機關部門都有武器,庫房裡啥都有,但是有是有,要是在外麵出了事兒那就是大麻煩了,帽子都保不住的那種。
李學武撇了撇嘴,道:“慣的,晾晾他”
姬衛東點了點頭道:“反正我這個人情算是給你了,你怎麼辦是你的事兒,你要是翻臉,那麼我這邊兒隨時可以啟動程序,8、9級的可能費點勁兒,11、12級的輕輕鬆鬆幫你拽下幾個來”
李學武看著姬衛東在這兒跟自己吹牛皮,很是哭笑不得地看了看沉放。
沉放也是一臉的表情,自己就是一個所長,還特麼是副的,20級的耳朵在這兒聽著乾掉10級的牛皮,怎麼就心潮澎湃了呢。
姬衛東看著李學武一臉不信的表情也不解釋,他是了解李學武秉性的,不讓他看見,不把東西送進他的口袋他是不會相信的,比如說大衣,比如說警犬。
總不能為了驗證自己話的可靠性,就真的把那個副校長給拉下來讓李學武看吧。
三人在李學武的病房裡一直討論著桉子的後續,無非就是秋天了,桃子熟了,三個小猴子在商量著樹上的桃子該怎麼分,怎麼吃。
病房外麵的走廊裡穿著板兒綠的人熙熙攘攘,但看見二樓走廊儘頭的病房都是壓低聲音,放輕腳步。
太特麼嚇人了,四五個中山裝站在門的左邊掃視左右,兩個穿警服的站在門的右邊昂首挺胸,還有個吊著胳膊的站在對麵乾瞪眼。
看見的人紛紛猜測病房裡住著的到底是什麼人,但猜測結果無非就是兩個,要麼是隨時可能被槍斃的人,要麼就是隨時可以槍斃彆人的人。
無論哪一樣,遇見的人都得繞著走。
哎!這偏偏就有不怕這些人的。
丁編輯帶著警衛員拎著保溫桶從樓梯上來後向這邊走來,先是進了隔壁自己女兒的病房,進去時還皺著眉頭看了看這邊,惹得調查部的人也看向她。
在女兒病房裡伺候女兒喝了湯,跟女兒問了昨晚和李學武談的怎麼樣,惹得顧寧一陣無語。
惹不起女兒隻能帶著一肚子八卦往李學武病房走,一出門看見李學武病房門口那些人還沒走,便皺著眉頭往那邊走去。
調查部的人見一個穿軍裝的女人走過來很是機警的堵在了門口的玻璃前。
丁編輯剛要說話就聽病房門裡傳出那天那個毛愣小子的聲音。
“我說你也是夠倒黴的,一個桉子把前女友送進去了,又把現在的女友弄沒了,彆說哥們兒不想著你,我有個親妹妹,跟你年歲差不多大,咱倆挺投脾氣,這樣吧,你給我做個妹夫吧”
姬衛東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身後的門被“哐當”一聲推開了,那天在走廊裡訓自己的那個阿姨怒氣衝衝地進來了,臉色看著好嚴肅啊。
再看原本守在門口的同誌,好家夥,都跟許寧站在對麵兒牆邊瞪眼睛呢。
“都說多久了,他嗓子不能多說話不知道啊,啥重要工作啊非得趕在一天說完啊,趕緊的,他得吃飯休息了,你們該乾嘛乾嘛去,下午不準來了啊,沒你們這樣的,走走走趕緊走”
丁編輯也不管姬衛東和沉放一臉的尷尬,擺著手趕著兩人,門口那個讓一群人瞪眼睛的警衛員走了進來,看著沉放和姬衛東,雖然沒有說話,但是意思很明顯,再不走就動手了。
李學武也是很尷尬,想要解釋一下,丁編輯卻是不給李學武這個機會,尤其是看著這個毛毛愣愣的小子分外礙眼。
好不容易找到一頭適合自己家白菜的豬,剛要養肥了,這會又來個想要喂豬的,這叫人能忍?
姬衛東對著李學武擠眉弄眼的賊笑一陣,跟沉放便出了病房,那天已經猜到這阿姨的身份,姬衛東現在是屁都不敢放的。
李學武這邊兒客氣地跟丁編輯道了謝。
“謝謝阿姨,我正愁怎麼攆他們走呢,叨叨叨說著沒完,忒煩人”
丁編輯點頭道:“我知道你是個實誠的,但也太實誠了,自己累了就直說啊,你看看這都幾點了,堵著飯口不讓你休息還不說”
李學武喝了一口丁編輯帶來的雞湯,道:“都是一起辦桉的,咋好意思開口啊”
丁編輯將饅頭捏碎了泡在雞湯裡遞給李學武,李學武現在的手還算有勁兒了,便接過來自己吃了。
“不好意思就餓肚子啊,不好意思就受累啊,你可真是應了你顧叔叔的脾氣了,敢拚敢打不要命,吃苦受累不發言,昨晚我回去跟你顧叔叔說起你的事他還說呢,你這樣的不留在部隊可惜了”
李學武點了點頭道:“我也喜歡部隊,但是當時的身體不允許了”
丁編輯倒是不願李學武在部隊的,道:“要我說啊,是金子在哪兒都發光,還沒聽說那個保衛乾部辦桉子像是你這麼拚命的呢,昨晚你顧叔叔給文學打電話問你的事,撂下電話很是把你一頓誇,讓我再給你買幾隻雞補補”
看著丁編輯給自己碗裡捏饅頭,李學武舀著饅頭雞湯說道:“蒙顧參錯愛了,警衛的事兒還沒感謝呢,現在又勞您照顧我,等我病好了就登門拜謝”
丁編輯用手絹擦了擦手道:“等你病好了再說,客氣啥,多吃點兒”
李學武看著滿滿一碗的雞湯泡饅頭,努力地往嘴裡填著,丁編輯看著李學武的眼神好像是看著自家圈裡的一頭小豬一樣。
“慢點吃,好吃咱明天再做”
李學武點著頭說道:“阿姨,雞湯香,饅頭也香”
丁編輯看著李學武吃的香臉上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上班也好,生活中也好,多長點兒心眼兒,彆什麼人都交,你太實誠了,容易被人家騙”
李學武拿著勺子的手頓了頓,點頭道:“嗯,我知道了,但是您也知道,我”
丁編輯點頭道:“你吃你的”
“我知道,讓實誠人長心眼是難,以後有拿不準的就去問問文學,要是再拿不準的可以來家裡找我,我跟你顧叔叔都喜歡你呢”
李學武趕緊點頭道:“謝謝阿姨”
丁編輯拿著湯桶又給李學武的碗裡填了湯,道:“說了不客氣了,還有啊,你本來就沒啥心眼子,就彆跟那毛毛愣愣的人一起玩,還不玩成傻子了”
李學武拿著勺子的手已經有點哆嗦了,心裡實在忍不住想笑,不知道這姬衛東咋就惹到丁編輯了,左右話裡的意思就是離姬衛東遠點兒。
“嗯,我知道了,我跟他也才見了幾次麵,都是桉子上的關係”
丁編輯見李學武喝完了湯便把保溫桶收拾了起來放在了床頭櫃上,給李學武掖了掖被子卻是沒有走,而是坐在了床邊的椅子上。
“學武,不是阿姨愛打聽閒話啊,是剛才在門口那個毛愣小子聲音大,阿姨就聽見了”
李學武一聽這話便明白丁阿姨說的是什麼事了,有些沉默地點了點頭。
“還是要向前看,你還年輕,還有無限的可能,人哪有不經曆幾道坎兒的,可不能老是躲在被窩兒裡哭啊”
顯然,丁編輯說的是早上給李學武換的枕頭。
“是,這個桉子對我來說有些特殊”
丁編輯給李學武受傷的那條胳膊墊了兩個枕頭,讓李學武舒服一些。
“嗨,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你還是個不滿20歲的小夥子呢,在找對象的問題上還是要慎重一些”
李學武點了點頭道:“年少頑劣,不知珍惜,造化弄人,累及佳人”
李學武知道丁編輯想要問什麼,自己蒙人家照顧,也沒隱瞞什麼,便將這個桉子涉及的兩段感情說了。
丁編輯聽完也是欷歔不已,沒想到李學武在短短的時間內經受了這麼多事情。
“唉,世事無常啊,我跟你顧叔叔也是在戰火中相識相知的,你顧叔叔戎馬半生,我也跟著顛沛流離了半輩子,好幾次都差點兒家破人亡”
說起往事,丁編輯也是有些感慨,道:“小寧的大哥從小是懂事兒的,基本不用我操心,隻有小寧,因為當年條件不好,營養就有些不足,好不容易將就大了,又趕上了轉移,一路走一路被追著屁股襲擊,我跟你顧叔叔為啥就要了兩個孩子,還不是怕照顧不過來,萬一有個閃失哭都找不著調兒”
李學武點了點頭表示理解,老一輩打江山確實是將生死置之度外,但是不能看著自己孩子跟著自己受苦。
丁編輯收了收情緒,道:“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儘快走出來,為了自己也為了家人好好生活”
李學武鄭重地對著丁編輯點頭道了謝。
丁編輯幫李學武躺下身子,掖了掖被子,道:“你也消化好了,我就不陪你了,晚上我再過來,你好好休息吧”
看著李學武躺在枕頭上閉著眼睛睡了,丁編輯才拎著保溫桶出門。
門口小胡一直跟許寧聊著天,許寧還是有些怕這個身手“敏捷”的警衛。
見丁編輯出來,小胡就要去接保溫桶,卻是被丁編輯攔住了。
“我跟司機小吳回去就行了,沒什麼事兒,你就在這兒守著吧,晚上我來以前誰都彆讓進,就說我說的,有事兒就給家裡打電話”
小胡點頭答應後邊跟著許寧坐在了門邊的長椅上。
丁編輯走到女兒房間看了看,轉身下樓去了。
李學武吃飽了喝足了,這一覺睡的香,卻是不知道門外來的幾撥人有多難受。
姬衛東猜的沒錯,確實來人求情來了,第一撥來的就是廠裡的楊書記。
這楊書記就是跟李懷德喝酒的那個,軋鋼廠很巧的是廠長和書記都姓楊,但沒什麼親戚關係。
楊書記是受楊廠長委托來探望李學武的,畢竟是因公受傷嘛,組織上也是有義務來看看的,但是楊書記親自出馬還是帶著點特殊意味和目的的。
楊廠長也是被逼的沒法了,昨天被收拾了一下午,今天又被叫到部裡挨批,如果不是大領導保他,現在已經被擼了。
但就算是有人保他,該走的程序也是要走的。
不提劉文華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說的“胡話”,就是黃平帶著扈正權當著那麼多工人的麵兒說的那些話,辦的那些事兒都解釋不清了,黃平第一時間就被姬衛東扔進去了。
最倒黴的就是徐斯年了,本來想的就是左右逢源,既不得罪自己的頂頭上司,又不想得罪新銳勢力李學武。
但是就在李學武麵對泰山壓頂的正治災難的時候選擇了踩一腳,踩一腳還不算,還寫了個“我踩的”貼了上去,現在樂子大了。
先是輔樓湧上去十幾個人,不大一會兒輔樓裡就是一陣“劈裡啪啦”的鞭炮聲傳來,繼而劉福生被人揪著腦袋押了出去。
最讓徐斯年驚嚇的是劉文華就在他的辦公室,徐斯年看見輔樓的動靜臉都嚇白了。
劉文華看見輔樓放鞭炮就知道完蛋了,自己的金蟬脫殼之計沒有奏效,一定是讓誰給賣了。
很快,那十幾個人在許寧的帶領下衝進主樓,先是二樓雞飛狗跳,在看到劉文華麵如死灰地坐在沙發上時徐斯年哪裡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滋溜一下就鑽到桌子底下去了。
徐斯年在桌子底下眼睜睜地看著劉文華被三個人撲倒,隨後就是“叮咣”一頓捶,為的就是打掉目標的反抗能力,這跟李學武教給護衛隊的那種不是一個套路。
劉文華被拽起來的時候還看了徐斯年一眼,徐斯年看到的劉文華的臉色全是灰敗。
這些人走後,樓下又上來一群中山裝,先是付斌,接著就是徐斯年,那中年乾部一進屋就問是不是徐斯年,又問給扈正權寫沒寫過的保證書。
就這一句,徐斯年就瞪眼兒了,人都是被架著下去的,等到了樓下看見卡車裡黃平正挨捶呢。
倒不是黃平長得像是挨打的樣兒,而是這小子囂張慣了,從被招待所休息室的床上抓出來就一直在嚷嚷著“我姐夫是楊鳳山”。
要是護衛隊抓人那還能聽他嚷嚷,姬衛東的人哪裡管楊鳳山是誰,你敢不配合,那就是“叮咣”一頓捶,打的黃平哭爹喊娘。
就是在打的最�
�的時候徐斯年被帶出來了。
本來徐斯年被架著下來的時候還能用腿支著地,一看黃平的慘樣連腿兒都撐不住了,全身跟爛泥似的。
周邊聽見鞭炮聲的機關人員都跑出來看熱鬨,這熱鬨在軋鋼廠可不多見。
好家夥,平日裡耀武揚威的黃平成了喪家之犬,平時吊著眼睛迎高踩低的徐主任也成了麵條,隻有付斌還像個樣子,閉著眼睛坐在車裡也是麵色難看的緊。
楊廠長倒是沒有享受這個待遇,而是被調查部的人主動找上門去開會,談話,再開會,再談話。
今天在去部裡前特意找到楊書記,委托楊書記代表組織去看望李學武。
此去的目的很簡單,一定要儘快讓李學武撒口兒,因為楊鳳山已經找人打聽到了,主辦這個桉子的姬衛東跟李學武死鐵。
楊書記也是被楊鳳山堵在辦公室裡求到眼巴前兒了,不然是不會淌這趟渾水的。
可是楊書記萬萬沒想到,這渾水還真特麼不好淌,水深的很啊。
楊書記領人帶著水果、罐頭、麥乳精、雞蛋等營養品上了二樓,按照許寧那邊報備的房間找了過來,可是都到了門口就是進不去。
不是楊書記沒脾氣,大小也算是個廳ju級乾部,還真沒遇到過拎著禮品都進不去門兒的時候,這次算是開了眼了。
警衛的證件一亮,直接把楊書記的話懟了回去,連大聲說話都不敢,還是許寧怕事情難看,拉著楊書記在一旁滴滴咕咕了一陣。
楊書記也是驚訝地看了看許寧,見廠裡的小夥子不是開玩笑,再看看門口那個警衛的身份,好家夥,老楊這次可算是踢到鋼板上了
揮手叫跟來的人把禮品放在門口的空地上,借著這個空隙瞄了瞄屋裡睡的正香的李學武,也不敢大聲說話,拉著許寧到一邊打聽李學武的情況。
許寧本來就是窮人家的孩子,是借著護衛隊的機會才進了治安股,本來胡同子裡長大的孩子就是人精,經過李學武的“培養熏陶”更是人精中的人精。
“書記,我們科長的情況不太好,身上的血都快流乾了,雖然搶救的及時,但是現在一天天的就是睡,短暫的清醒也是迷迷湖湖的”
“情況您也看到了,我勉強能跑個腿兒啥的,您看看,我們科長家的長輩來了,這人就是人家安排的,除了跑腿兒的時候用我,其他時間我都得在外麵坐著,誰都進不去”
“咱們董副處來了都被攆走了,姬衛東的麵子大吧,也僅僅是在那塊兒小玻璃上看了幾眼,所以啊,我勸您還是回去吧”
許寧當然知道楊書記來是乾嘛來了,既然科長說了晾晾,那麼就晾晾,反正科長兜著,管誰來呢。
楊書記也是歎了一口氣,麵兒都沒見到,回去也是不好交代,好在一起來的也有廠辦的,也看見那個門神了,還算好解釋。
“這邊你多用心,一定要做好李科長的保障工作,一應支出都去廠辦支取,不能讓咱們的乾部流血又流淚”
許寧很是有牌麵兒地給楊書記敬了禮道:“是,保證完成任務”
楊書記不甘心地看了看李學武的病房,搖著頭帶著人下樓去了。
第二撥來的人就聰明多了,拎的禮品更多更好不說,還是帶著李學武家人來的。
許寧已經有了經驗,見四五個人拎著東西過來那麼一定是來看自己科長的,跟門口的小胡打了聲招呼便迎了上去。
“您好,請問是?”
帶頭的中年人很是客氣地對許寧說道:“我們是李科長大哥的同事,特意過來看看李科長”
許寧聽著這拐了彎兒的關係笑著說道:“實在抱歉,我們科長還在沉睡呢,雖然昨天短暫蘇醒了,但也沒說幾句話就又睡了,到現在還沒醒呢,實在是不好讓您探望,您的心意我代我們科長心領了,還請您理解”
來人見許寧說的客氣,便也沒有說什麼不耐煩的話,而是指著身後的年輕女人說道:“這是你們李科長的嫂子,也是很擔心李科長的情況,你看能不能讓她進去看看”
許寧打量了一下這個有些拘謹的女人,道:“嫂子您好,我是科長的臨時看護許寧,我們科長是在執行秘密任務時受的傷,按照紀律是不能通知家屬的,您是怎麼知道的?”
許寧的話一問完趙雅芳身邊的中年人便變了臉色,有些陰沉地說道:“是我通知趙教員的,我也是聽調查部的同誌說的,想到李科長的家人在我們學校,便帶著人過來看看,沒什麼惡意”
許寧看了中年人一眼,道:“這些話您還是留著跟姬衛東去解釋吧,稍後我會將您的話轉告給姬衛東的”
許寧的話一說完,這中年乾部的臉色一下子就白了,禍從口出,說的就是這個意思,有時候有的部門真的就較這個真兒,姬衛東所在的就是這樣的部門。
中年乾部不信邪地繞過許寧便往李學武的病房闖,還沒等到開口叫嚷,門口站著的警衛直接一腳踹在了中年男人的膝蓋上,平日裡坐慣了辦公室的人哪裡受得了“帶刀侍衛”的一腳燜踹,直接一條腿跪在了地上。
這中年乾部本就是想要跟病房裡躺著的李學武嚷嚷幾句,他是不信李學武還在昏迷的,可是這嚷嚷還沒喊出來就被踹跪下了,嘴張的老大就想喊疼。
“哎呀”
這聲哎呀還在嗓子眼兒裡沒喊出口的時候,張大的嘴巴就被一柄黑黝黝的大五四塞住了。
中年人大小也是個乾部,在單位裡也是麵兒的人物,哪裡受過這個待遇,現在可好,當著下屬的麵兒,所有的麵子都被嘴裡的槍管子懟了回去,腦門兒上的冷汗猛地就落了下來。
讓中年乾部不敢說話的不僅僅是膝蓋上挨得一腳,也不僅僅是嘴裡的大五四,還有放在眼前的證件。
“我現在慢慢抽槍,你要是敢出一個動靜我就按襲擊罪斃了你,等我抽出槍以後你該是哪兒的就回哪兒去,再敢靠近十米內我就不是警告了,聽明白了嗎?”小胡將自己的證件收好,手握著大五四說道。
中年男人聽小胡說完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小胡這才慢慢地把槍抽了出來,隨後在中年乾部的呢子大衣上蹭了蹭。
中年乾部帶來的人很機靈,見自己主任已經站不起來趕緊跑上來,小心地扶起自己的領導往後退。
許寧就站在趙豔芳的身邊默默地看著這邊,看著驚訝的趙雅芳微微搖了搖頭,不知道科長的嫂子怎麼這麼沒見識,也沒心機。
許寧早就跟小胡商量好了,但凡今天下午有人拎著禮品來看自己科長的,那指定是來講情的,自己科長可是說了,今天下午來的可不是咱們的朋友,按照科長的意思就是一概不見,小胡接到的指示也是如此,所以兩人算是一拍即合。
但凡是許寧主動接過來的人可以把東西撂下,從小窗子裡看幾眼,由著許寧進行接待,小胡隻要攔一下就行。
可要是許寧也不認識的,或者沒有接過來的,小胡可以使勁兒得罪,那不是咱的朋友。
現在就是這樣,許寧就遠遠地站著,任憑小胡在門口兒給這個中年乾部上了一課。
許寧見趙雅芳看的目瞪口呆,實在不知道這位到底是不是科長的嫂子,但是寧可認錯也不能得罪。
“嫂子,聽我一句勸,我們科長先前指定跟家裡有交代了,那就按照科長的交代辦,可不能給科長拖後腿”
“還有我們科長執行的任務真的是秘密的,您可不能說出去,家裡人也不行”
趙雅芳聽見許寧的話才回過神,有些慌張地看著許寧問道:“我二弟的情況怎麼樣?”
許寧不確定趙雅芳的身份當然不能說實話,點了點那邊被扶著走過來的中年乾部說道:“情況就是我說的那個情況,但是不許您說出去,還有離這種人遠點,不然等哪天雷落下來劈他的時候容易傷著您”
趙雅芳見許寧說的嚴肅也是有些慌張地點點頭,道:“我不說,我不說,我這就回家,回家等學武的消息,請您多多照顧我二弟”
許寧也是看出趙雅芳是真的沒什麼見識,按現在話裡的意思真的可能是科長的嫂子,便躲著跟來那些人低聲對著趙雅芳說了幾句,趙雅芳不住地點頭答應。
許寧一說完話,趙雅芳點了點頭轉身就走,理也不理身後同來那些人的召喚。
許寧指了指地上放著的禮品道:“好意心領了,要麼等我們科長身體好一些,條件允許的時候勞您再來一趟吧”
這些學校的人平時都是把情緒放在臉上的主兒,書生意氣,少有見到這麼精於世故的人,話說的天衣無縫、客氣有加,事兒辦的針插不透、水潑不進。
這中年乾部一看就知道許寧和那個門口的警衛是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自己等人是聰明反被聰明誤,犯了人家的忌諱,吃了驕傲自大的虧了。
想到出門前領導交代的事情一個都沒辦了,反而還給領導惹了麻煩,中年乾部的心裡就有點兒打鼓,再想舔著臉跟許寧去套近乎,許寧卻是對著幾人微微一躬身便走回病房門口挨著警衛坐下了。
幾人沒有辦法隻能拎著東西往出走,回頭看看走廊儘頭,那邊是一個人都沒有,即使有進出路過的也都是行色匆匆不敢張望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