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不算完。
蘇柔兒忍氣吞聲帶著哭鬨不止的橘哥兒回了自己三房的屋頭,剛把橘哥兒哄得不哭了,沒多久,衛婆子就過來了。
蘇柔兒還沒想好怎麼應對衛婆子,就見衛婆子冷著一張臉,開口道:“前兒我回娘家帶回一塊布頭來,家裡頭旁的哥兒都沒有,就單給了橘哥兒。我本是想著橘哥兒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讓你拿給橘哥兒做兩身衣裳——”
橘哥兒卻還因為那野果的事在生氣,賭氣接話:“奶奶,我不要你的布,我不要!!!”
他背過小身子去,噠噠噠跑開,想讓奶奶知道他這會兒很生氣,趕緊來哄他!
衛婆子慢慢重複:“不要我的布?”
橘哥兒背對著衛婆子,回得很是硬氣:“不要不要不要!”
衛婆子卻笑了。
蘇柔兒還沒反應過來,就見衛婆子眼神已經落在她放在炕上的針線筐裡,很是理所當然道:“那行,既然橘哥兒自己說不要了,那這布頭裁的衣裳,我就拿走吧。”
她話說得慢條斯理的,蘇柔兒卻聽得猶如雷劈。
不是?婆婆這是什麼意思!
蘇柔兒難以置信的看著衛婆子把竹簸籮裡她那剛開始做的新衣裳拿了出來,翻過來翻過去看了下,不甚滿意的一點頭,拿了就走。
“娘——”蘇柔兒慌了,“不是,您——”
衛婆子回過頭來,眼神有些冷:“怎麼,你意思是我不能拿?彆說這塊布本就是我給你的,就算是你自個兒的,我這當婆婆的,跟你拿塊布都不成?”
蘇柔兒被衛婆子的氣勢震住了,結結巴巴:“沒,沒有的事——就是,就是,這布……”結巴了半天,她總算尋摸好了理由,說話也流暢起來,“娘,這布,我已經按照橘哥兒的高矮胖瘦裁了——”
衛婆子“哈”的笑了一聲,帶了絲微嘲,道:“你方才也聽見了,橘哥兒自己說的不要。再說了,按照橘哥兒的高矮胖瘦裁了沒什麼,我改一改,正好給杏杏做身衣裳。”
蘇柔兒像被雷劈了一樣!
她哪裡能想到,婆婆強橫的把那布拿走,竟然是要給那小丫頭做衣裳?!
蘇柔兒氣得直哆嗦,說不出話來了。
衛婆子卻又想起一樁事來,輕描淡寫道:“對了,先前我給你那塊布頭,可是給橘哥兒扯兩身衣裳都有餘的。這兒這有一身的量,應還有些料子,你找一找,回頭送我屋頭去。”
說完,衛婆子也不去看蘇柔兒那張如喪考妣的臉,拿著布匹揚長而去。
衛婆子從院子中間的石子小路往主屋走時,聽到了身後三房凳子倒地的聲音。
她也不管這是蘇柔兒不小心碰到,還是故意摔給她聽的。她嘴角帶著一抹冷笑,頭也不回抱著裁好的布料去了主屋,直接把炕上乖巧吃野果子的杏杏給薅起來,讓她站著伸開雙臂量了尺寸。
杏杏有些懵,任由衛婆子把她轉過來轉過去的量著什麼。
等衛婆子滿意收了三元尺,好似忙完了的樣子,杏杏咽下嘴裡的野果果,好奇的問:“奶奶,你要做什麼啊?”
衛婆子拿剪子又開始剪著布匹,頭也不抬回道:“給你再做身新衣裳,你身上這件是桂哥兒舊衣裳改的,多少還是有些不夠。”
杏杏呆愣住。
衛婆子見身後杏杏沒了動靜,有些奇怪,回頭一看,小丫頭正在那拿手抹眼淚呢,鼻頭都紅了。
衛婆子嚇了一跳:“咋了杏杏?”
杏杏大大的杏眼裡滿是淚水,她哽咽道:“奶奶,你對杏杏太好了,杏杏一定,一定會好好孝順奶奶的。”
小丫頭說這話時,極為認真又極為虔誠,好像這就是小小的人兒即將窮儘一生都要努力去實現的心願。
“好,那奶奶等著。”衛婆子眼神柔和,慈愛的應了一聲。
……
先前喻家也是按照一日三餐來,但這幾年是荒年,糧食都是稀罕東西,都要省著吃,便又改成了早晚兩頓。
隻是遇到農忙需要耗費大量體力時,到了晌午,衛婆子還是會讓兒媳婦做些扛餓的吃食送去田裡。
這幾日是輪到白曉鳳在灶房做飯。
去田裡送吃食這活輕省,向來是由蘇柔兒做的。
但今兒衛婆子好生整治了一番蘇柔兒,三房的門便一直關得緊緊的。就連橘哥兒,都沒再出來過。
眼見著就到了要去地裡送飯的時候,三房的屋門一直還沒開。
白曉鳳就不樂意了,她怕家裡男人在地頭餓著,早早就做好了吃食,這蘇柔兒卻在那耍脾氣,是不心疼自家男人還是怎麼著?
大房的李春花也急,還去拍了拍三房的門板,喊了好幾聲。
然而裡麵是半點應答就都沒有,李春花耳朵貼近了門板,隻能聽到屋頭裡好似橘哥兒被捂住嘴巴在那嗚嗚了兩聲。
這顯然是不讓橘哥兒來開門。
李春花也急了,正要罵人,白曉鳳一把拉住她胳膊:“大嫂,三弟妹許是哪裡不舒服,就讓她歇息會兒吧。我剛做飯一身柴火味,還沒收拾灶房,要不大嫂去送吧?也省得地裡頭男人們都挨餓。”
李春花也心疼自個兒男人,也沒什麼旁的心眼,當即就應了下來,拎著食盒出去了。
白曉鳳看了一眼三房的門板,又偷偷看了一眼主屋那邊,這才轉身去灶房收拾了。
隻有三房,半點動靜都無。
日暮時分,喻老頭帶著四個兒子,都扛著農具往家裡頭走。
剛才他們都在小溪那邊久違的衝了個涼,一個個都神清氣爽的。
屋頭已經擺好了飯。
下午時衛婆子拿出五個銅板去外頭買了塊豬肥膘,家裡久不見葷腥,白曉鳳激動的,使出渾身解數,拿這豬肥膘炒了一大盆野莧菜,那叫一個噴香。
喻家幾個男人一聞就聞出了豬油獨有的香味,也俱是激動的很,趕忙坐了下來。
喻家老三喻三豹,這才發現,大嫂二嫂都在忙著擺著碗筷,但卻沒見自家媳婦的蹤影。
他想起晌午是大嫂來送的飯,也沒見自家媳婦的蹤影。他問大嫂時,大嫂也隻說不太清楚,許是有旁的什麼事。
再有什麼旁的事,這會兒吃飯了,咋還不見蹤影呢?
“娘,柔兒是有啥事,咋還沒過來?”喻三豹原本是隨意問了衛婆子一句,卻不曾想,這一句像是捅了什麼馬蜂窩,衛婆子的臉立即拉了下來,把筷子啪得往桌上一拍,冷笑一聲:“她?晌午那會兒不願意去地裡給你們送飯,眼下也不出來吃飯,我看,許是在生我的氣吧!”
這句話差點把喻三豹嚇得從凳子上蹦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