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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雨欣看得出來顧時遠並沒有因為司老夫人那番保證而高興,反而情緒更低落了。
現在聽顧時遠發出這樣的感慨,她很是不解。
“今天司老夫人能這麼說,想必以後不會再想那麼多,我們怎麼會不容易回來了呢?”
顧時遠苦澀搖頭:“你不了解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我不知道彆人是怎麼樣的,但在老夫人這裡,更大的信任,代表的是更深的掌控。以她的脾氣秉性,一旦對一個人交付信任,就容不得半點背叛。”
“以前她想試探我,麵子上總要過得去,還可能同意我們來往華國和m國之間,但以後,她可能會直接不讓我們回華國。”
“不會吧……”白雨欣下意識覺得顧時遠想多了,但話一出口,她就想明白了。
顧時遠畢竟在司老夫人身邊效忠了三十多年,他對司老夫人的了解,絕對比她深。
世界上大部分人的為人準則,是對外人嚴苛,對自己人寬容。
也有少數人,是對自己人嚴苛,對外人寬容。
但司老夫人不一樣,她是對外人嚴苛,對自己人更嚴苛。
以前她當顧時遠是外人,雖然嚴苛,但還保留幾分麵子上的客氣。
以後,她自覺對顧時遠交付了信任,怕是連那幾分客氣都不存在了。
可為什麼呢?
既然司老夫人已經確定了顧時遠的忠心,又為什麼對他回歸戰家這件事如此忌諱?
甚至可以說,不是司老夫人忌諱,而是顧時遠自己很忌諱。
至少,他從來都沒有嘗試過去跟司老夫人爭取這件事,隻是一味悲觀,篤定了司老夫人會切斷他和戰家的所有關係。
這根本不符合顧時遠堅毅的性格。
關於這一點,白雨欣始終想不通。
她之前問過顧時遠,可每次顧時遠都是含糊應付過去。
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問個清楚。
白雨欣謹慎地反鎖了病房的門,走回顧時遠身邊。
她一雙秋水般的眼睛靜靜地注視著顧時遠,顧時遠被她看得心口悸動,卻又有點不解。
“雨欣,你是想跟我說什麼嗎?”
“我想問你,我們夫妻之間,是不是彼此坦誠,毫無隱瞞?”
“那當然。”
“好,那你告訴我,為什麼剛才司老夫人已經表明了態度,你卻一點沒有考慮過,趁著這個機會,向她懇求,允許你認祖歸宗?”
“她現在這麼信任你,你卻從來沒有想過嘗試著和她商量這件事,你怎麼知道她就一定不會答應?”
“我……”
顧時遠一時語塞。
他知道自己的妻子是個聰明的女人,也知道她一直都對這件事有疑心。
可在這件事上,他實在是身不由己。
顧時遠歎了口氣,沉默了下去。
好幾次欲言又止之後,他依舊隻能含糊搪塞過去。
“老夫人的性格我很清楚,她不會同意的,我又何必自討沒趣,讓她對戰家生出不滿?”
“真的嗎?”
白雨欣精致的容顏上帶了幾分冷霜,故作生氣地轉過頭去。
她自嘲道:“我一直以為我們是無話不說的枕邊人,現在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你有什麼心裡話都不對我說了,這樣整天猜來猜去的日子,過得也真是沒意思。”
兩人從相識到相知相愛,白雨欣在顧時遠麵前,從來都沒有無理取鬨過,也很少露出過這樣的傷心神色。
顧時遠一下子就慌了:“不是的雨欣,不是我要故意隱瞞你,實在是……是我不想對不起老夫人!”
“老夫人當年救了我,這麼多年又提攜我,扶持我,我怕我認祖歸宗了會讓她傷心……真的隻是這樣而已……”
顧時遠努力辯解著,但白雨欣根本不信。
她轉過臉看著顧時遠,眼睛裡已經有了盈盈的淚光。
“這些都是你自己的揣測而已,這麼長時間,不管是我還是戰家人,可從來沒有人聽到過司老夫人親口說不讓你回戰家認祖歸宗。還是說,她私底下阻止你回戰家,表麵上卻還要在我們麵前裝大度,然後讓你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
顧時遠眼神悲愴地看著白雨欣,啞口無言。
他沒想到白雨欣會這麼聰明,直接猜中了事實。
而這個事實,他還無法對外言說。
白雨欣見顧時遠不說話,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戰家這邊是生恩,是上下三代人的血脈牽絆。
司老夫人那邊,是搭上一輩子都未必報得完的救命之恩,提攜之恩。
選擇哪邊,似乎都不對。
可這兩者,真的衝突嗎?
白雨欣嘗試著提議:“之前司老夫人阻止你回戰家,是對你不放心,怕你恢複了戰家人的身份,會不管她和夜井。可現在你已經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你不會。”
“那我們就再去懇求她,跟她說清楚,即便是你認祖歸宗,也還是會在m國生活,隻會把戰家這邊當成親戚走到,不就可以了?”
“不是這麼簡單的。”
事已至此,顧時遠知道,白雨欣今天得不到明確的答案,是不會放棄這個想法的。
他閉了閉眼睛,心一橫,把當年自己發過的誓言說了出來。
“當年司老夫人救我的時候,我對她毫無保留地坦白了自己的身份,對今天這樣的局麵,她早有防備。”
“她把我救活之後,就讓我發了毒誓——我此後的人生都將全部奉獻給司氏家族,終生效忠於她,永遠不得回歸戰家,不能認祖歸宗,否則就天打雷劈,不得善終,親人血脈,皆遭不幸!”
“不然,司老夫人這樣多疑多思的人,怎麼可能全然信任我,怎麼放心一次次把司夜井交到我手裡?”
“我自己得不得善終,都無所謂,但我不能不顧及親人血脈……”
顧時遠的聲音漸漸低落下去,最終隻剩下無聲的絕望和無奈。
神鬼之事,誰也說不準。
他可以不在意自己發下的誓言,但他不願意給自己最在意的人帶去一絲一毫的不幸。
而司老夫人之所以讓他發下這樣的毒誓,無非就是知道,這個世界上沒人敢拿自己的親人血脈開玩笑。
這樣狠毒的誓言,又有幾個人敢輕易違背?
白雨欣也被這樣狠毒的誓言驚住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緊緊抱住了顧時遠,眼淚潸然滑落。
“時遠,我就知道你是有苦衷的,可你為什麼不把事情說出來,我們一起想辦法,你為什麼要這樣為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