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村民們不知怎麼知道了,紛紛圍了來,拿鋤頭的,拿菜刀的,拿木棍的……一個個義憤填膺。
“不管你們是誰,不準帶走傅二爺!”
“你們還是人嗎?”
“二爺人都死了,你們還要他去做什麼!”
“大周若沒有二爺就要亡,那便亡吧!”
聽到這話,廖神醫默默點了點頭。
誰說不是呢?
但所站位置不同,所思所想自然也不同。
他們看到的是傅問舟的悲慘,是溫時寧的破碎,是所有人的難以接受。
但傅問舟從容赴死前看到的,應該是山河破碎,生靈塗炭。
眼前這位,是無數人用性命托底,保住的國之希望,應該也是這樣想的吧。
廖神醫輕歎一聲,蒼老的眸光望向太子,又看向溫時寧。
“太子殿下,二夫人,可否給老朽點麵子,私聊幾句?”
他太了解溫時寧了。
這丫頭看著溫善,但在傅問舟的事情上,她是真會拚命的。
她壓根兒就沒想獨活。
太子瞬間明白了廖神醫的意思。
之前不能讓溫時寧知道,是怕惹人生疑。
眼下……彆無他法。
隻是,傅問舟有交代,若沒有十足的把握救他,不想再讓至親至愛痛苦一次。
太子有些為難。
私心裡,他是理解傅問舟的,也想信守君子一諾。
可……傷口真疼。
想來,二夫人的心會更疼。
給點希望,到底是殘忍多一些,還是仁慈多一些,太子自己也說不好。
但他又想,他們是肯定要拚儘全力去救傅問舟的。
彆到時,人救活了,二夫人沒了。
那才真是人間慘劇。
“行,我聽廖老的。”
太子決定道。
溫時寧不動,表情依然冷的像塊冰。
廖神醫走到她跟前,輕聲:“連師父也不信了嗎?”
溫時寧眼睫顫了顫。
連二爺都能出爾反爾,她還敢信誰?
她誰也不信,誰也不在乎。
或許溫家是對的。
她就是天降災星,冷漠無情。
隻一顆滾燙的心,給出去了就沒了。
“時寧!”
廖神醫語聲沉痛:“那你能再信二爺一次嗎?”
溫時寧猶豫了一瞬,抽刀,轉身,進了二爺房間。
廖神醫暗鬆一口氣,瞪了穆九一眼。
“守好這裡。”
穆九鄭重點頭。
經過秦嬤嬤時,秦嬤嬤不放心:“你要和二夫人說什麼?”
“廖老頭兒,我告訴你,你要敢夥同外人欺負二爺二夫人,我和你拚命!”
廖神醫頭疼的很,“行行行,命給你,都給你行了吧。”
香草也不放心,拉住溫時寧:“小姐。”
溫時寧眼神終於有了點溫度,看一眼她的肚子,“回去躺著,瞎摻合什麼!”
香草哭兮兮,可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
沒有溫時寧,哪有她的今天?
小姐不活,她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連二爺二夫人這樣的好人,這世道都容不下,還有什麼可留戀的?
所有人心情都很複雜,也不理解廖神醫想做什麼。
但他們知道,即便真的拚了命,這些人也是會帶走二爺的……
可憐的二爺。
活著痛苦,死也不能安息。
傅問舟依然躺在床上,溫時寧還給他蓋了被子。
看上去,除了臉色有些恐怖以外,就像是睡著了似的。
隻一眼,溫時寧的心瞬間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揪住,痛得無法呼吸。
若不是強大的信念支撐著她,她真覺得自己確實是快要碎了。
但還不是時候。
她必須要保住二爺最後的尊嚴!
看到那樣的傅問舟,太子也是倒抽一口涼氣。
隻能說醫學博大精深,確實逼真。
廖神醫疲憊不堪,揉著太陽穴單刀直入道:“事到如今,太子殿下還是告訴二夫人實情吧。”
溫時寧強行從巨大的悲痛中抽離出來,緩緩轉身。
“什麼實情?”
太子傷口疼,扶著把椅子先坐下,“還是廖老您來說吧。”
廖神醫看他一眼。
接著,將事情來龍去脈,極快地說了一遍。
可憋死他了!
這和溫時寧想的差不多,亦是她所期望的。
可廖神醫真的這麼說時,她整個人是懵的,不敢信,甚至覺得可怕。
溫時寧下意識後退,“師父您不能,不能這樣……”
不可以拿這種事哄騙她。
否則,她真的會恨。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他亦是她最親的人,她不想恨。
廖神醫索性朝傅問舟走去,“我來給你解釋。”
可溫時寧不讓,她雙手張開,警惕又害怕地瞪著廖神醫。
廖神醫被她瞪的心絞痛。
“時寧啊!為師騙你作甚!”
“你再仔細檢查他的眼睛,用手指按壓眼球,看看瞳孔在你按下的時候是不是會變形,放開之後又會恢複。”
“你再找根細繩,拴住他的手指,看看是不是會變色……”
“你再結合這本古醫書上所記載的,如何區分真假死。”
廖神醫說著,從衣袖裡掏出一本書。
溫時寧沒說錯,確實是有醫書記載假死之症,對南疆的假死藥也有記載。
是他把書藏起來了。
溫時寧其實已經信了幾分,“可二爺身體已經長出屍斑。”
“藥,用藥就可以維持。”
廖神醫又掏出一些藥,“時寧,我比誰都希望二爺活,所以我也比誰都謹慎,我不會拿這種事哄騙你。”
太子緊跟著,又解釋了一遍這麼做的原因。
什麼大局不大局的,溫時寧聽不懂也不想聽。
她已成死灰的心臟,開始跳動,且越跳越快。
她轉身,不敢置信地望著床上那張死灰的臉。
“二爺,你彆騙我。”
溫時寧顫抖著伸出雙手,輕輕貼在傅問舟臉上,眼淚大顆滾出。
“傅問舟,我信你,求你彆騙我……求求你……”
那聲音,悲戚的令人心酸。
太子不忍看,低下頭,看著身上的傷,心裡隻有二個字——活該!
他就是死在二夫人刀下也是活該。
“所以,這次去渠州,一定可以拿到解藥,對嗎?”
“那出發吧,現在就出發!”
剛剛還沉浸在悲傷與質疑當中的溫時寧,突然轉身,語氣急迫地說道。
太子有些反應不過來,遲疑著道:“你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