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問舟點頭說能。
廖神醫哼一聲:“但再這麼下去,很快就要忍不住了。”
傅問舟沉默。
“不怪你……”
廖神醫擺擺手,“我和時寧再想想法子。”
說著,他也去了廚房。
傅晚兒茫然又可憐地蹲在傅問舟跟前,眼巴巴地看著他。
“不是說截骨就會好嗎?”
傅問舟摸摸她的頭,“會好,隻是需要時間。”
“怪我……”
傅晚兒眼淚啪啪地往下掉,“怪我沒有照顧好母親,你不該回來的……二哥,你們走吧,回蕪縣去好好養病,母親交給我。等蕭池回來我就同他說清楚,我不嫁了……”
字字句句,像銀針一樣紮在傅問舟心上。
千言萬語,難以表述。
他隻是輕拍著傅晚兒,像是說給她聽,也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會過去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等溫時寧端著湯藥回來時,傅問舟已經乖乖洗漱躺床上了。
喝下藥,他抓住溫時寧的手,突然湊近,小心翼翼地問:“還有酒味兒嗎?”
那眼波瀲灩的眸子裡,分明含著討好。
溫時寧隻覺得心動,也心疼。
“二爺,我沒有生氣。”
她抬手摸著他的臉,溫柔道:“我隻恨自己不能替二爺分擔更多。”
中毒不是他想,解不完的憂思更不是他所願。
他要承受生命之痛,還要應付世俗紛擾。
要守護親人,也要守護家國。
她的二爺已經背負了太多太多,她心疼他還來不及,怎會怪罪呢?
傅問舟用臉去貼她的掌心,嗓音裡含著幾分罕見的柔弱和不安。
“若有一日,我雙手鮮血,滿身塵埃,時寧會嫌棄嗎?”
溫時寧笑了笑:“臟的是鮮血和塵埃,洗洗便是,二爺還是二爺,是我又敬又愛的夫君,我怎會嫌棄?”
“時寧……”
傅問舟將她擁在懷裡,緊緊抱住。
聞著她身上的氣息,他滿身的傷痛似乎都在療愈。
溫時寧心口酸酸漲漲的,“二爺,我在的。”
抱了會兒,傅問舟突然啞聲說:“時寧,我想重新漱口。”
溫時寧瞬間意會,仰起小臉,主動吻上他的唇。
她不怕藥苦,因為二爺更甜。
無論二爺身上沾了什麼臟東西,她都能幫他洗掉。
隻要他在,她什麼都不怕。
……
瑤華樂坊位於西市,也是京城最繁華的煙花之地。
燈火通明,直至三更天,喧囂才漸漸散去。
瑤華樂坊從不留宿客人,將最後一位客人送走後,玲瓏從窗口望出去,和往日一樣,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對麵怡紅院還是那麼吵。
隔壁春風樓生意依然慘淡,老鴇正在發火訓斥姑娘們。
無數官員、將士夜裡在這裡醉生夢死,白日裡卻張口閉口就是為國為民。
玲瓏嘲諷地勾唇。
大周朝人人表麵光鮮,其實都是陰溝裡的老鼠,隻敢在背後搞小動作,偷偷摸摸的行陰暗之事,沒擺到明麵上,就仿佛天下人都眼瞎了似的。
不像他們北蠻人,敢愛敢恨,敢作敢為。
“姑娘。”
隨從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玲瓏放下窗戶,“說。”
隨從:“沈玉嬌已死,虞老和楚硯去了侯府,目前看不出傅問舟有何舉動。”
玲瓏哼笑:“安王就是蠢貨!明明很簡單的事,非要搞得這麼複雜!”
她早就讓他殺了傅問舟,免得夜長夢多。
可他卻抱著幻想,選擇了等。
光明正大稱帝又如何?
民心所向又如何?
還不是北蠻的一條狗!
隨從遲疑著問:“要不要再給安王一些壓力?”
玲瓏美眸微眯,淡聲:“暫且不用。”
她倒要看看,狗咬老鼠到底咬不咬得到。
就在這時,聽到有人驚呼:“庫房失火了!”
玲瓏一驚。
庫房裡有太多的秘密,萬不可讓人發現。
她和隨從一起衝出去,果然見庫房的方向冒著濃煙。
奇怪的是,救火的人似乎有些多。
玲瓏眸子一厲就要出招,卻發現四肢軟綿綿的,根本使不上力。
隨從也一樣,搖搖晃晃的站不穩。
其餘人也都歪歪倒倒的,像喝醉了酒似的。
玲瓏身子一晃,有人扶住她就往房間裡拖。
房裡還有一人,他們三兩下替她換了身衣服,又在她臉上塗塗抹抹。
其中一人滿意道:“效果不錯。”
另一人高喊:“火太大了,大家快跑吧!”
說著,背上她就跑。
意識模糊間,玲瓏從一閃而過的銅鏡裡,看到自己似乎被裝扮成了受傷的小廝模樣。
該死!
她什麼時候被人盯上的?
同一時間。
傅晏修提著很重的包袱,偷偷摸摸地到臨風居後門。
穆九果然等在此處。
見到他,穆九抱手道:“侯爺隻管往東城門方向走,有人會接應你。”
傅晏修有些害怕:“你不送我嗎?”
穆九說:“我去引開安王的人。”
傅晏修放心了,出了門,一路小跑。
穆九也確實在暗處跟著,成功引開了安王的眼線。
然後看著傅晏修被突如其來的一棒子打暈,裝進麻袋裡被人扛著消失在夜色中。
天還沒亮,灰蒙蒙的一片,連顆星星都沒有。
穆九仰躺在屋頂,突然有些想念清溪村的夜空。
同一片天,差距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人也是。
……
瑤華樂坊突發火災,玲瓏不見了。
得知這個消息時,安王腦子裡像有什麼東西轟隆的一聲炸開。
他搖搖晃晃地跌坐在椅子上,直呼不可能。
玲瓏武功高強,行事警惕,從不出差錯。
有人一直在暗中監視他的事,也是她最先發現。
這些年,她經常出入安王府,可除了被溫書妍碰見過一次外,再無人看見過。
她那樣謹慎的人,應當不會出事。
也許火災隻是偶然。
她隻是暫時藏起來了……可為什麼要藏?
安王正頭腦混亂著,溫書妍匆匆跑進來:“王爺,聽說傅晏修被人擄走了!”
“什麼時候的事?”
安王眸瞳狠狠一縮,他昨晚宿在宮裡,剛回府就收到玲瓏失蹤的消息。
又聽溫書妍道出傅晏修得了失心瘋,半夜被人擄走一事,頓覺蹊蹺。
怎麼會那麼巧?
侯府的人都死絕了嗎?
明知傅晏修瘋了,還沒個人看著,能讓他跑出去?
像傅晏修那樣的人,會為一個蠢女人失心瘋?哄騙三歲孩童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