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嬤嬤本來也在勸傅晚兒,便幫腔道:“是呀三小姐,趁著我和大夫人在,你快去吧,聽話……若是老夫人醒來看到你這樣,她會傷心難過的。”
傅晚兒這才不情不願地動身。
她剛走一會兒,方嬤嬤突然一陣腹痛,招呼都來不及打就跑去如廁。
在外麵候著的兩個小丫頭,就太不足為懼了。
沈玉嬌看著病床上的婆母,心跳如擂,顫抖的雙手先是捂了捂肚子,心中默念:“兒呀,闖過這一關,咱們就能苦儘甘來了……”
回想起那日發生的事,她的眼神越來越陰狠。
自從柳氏送來溫時寧配的藥包後,沈玉嬌就一直在打藥包的主意。
她思來想去,唯有老夫人病重,傅問舟夫妻才有可能立即趕回京。
於是,她偷偷找那人查看過藥包,然後往裡加了幾味相克的藥物。
那人說,隻需堅持服上七日,保管能誘發心疾。
到那時,她再把藥包一換,神不知鬼不覺。
即便大夫診出是藥物引發,那也是溫時寧的問題。
如此,一舉兩得。
可她想儘辦法的讓老夫人連服了七日後,老夫人一點反應沒有。
沈玉嬌心急如焚,將那人找來質問……
也是寸,她那幾日太緊張焦慮,導致胎象不穩,需要臥床休息,這才冒險讓那人進府。
想著傅晚兒去了蕭家,沒人會去臨風居,加上臨風居的後花園有出入府的後門……
誰知,一向不喜走動的老夫人,竟鬼使神差的來了。
且隻有她一個人,所以一點動靜都感覺不到。
沈玉嬌本就是自己偷偷去的,和那人又吵的過於激烈,直到老夫人不小心撞到花盆弄出聲響。被發現,老夫人氣急敗壞地指著她。
“好你個沈玉嬌!和外男勾搭,謀害婆母,你好大的膽子!”
那人驚嚇之餘,竟直接從後門逃跑,至今沒找著人。
沈玉嬌如今想起那一刻的驚恐害怕,仍然膽顫。
她苦苦求饒,老夫人油鹽不進。
兩個人拉扯間,‘砰’的一聲,老夫人突然倒地不醒。
出血性中風,連老天爺都在幫她!
沈玉嬌心裡一陣痛快,拿出早準備好的浸了水的手帕就朝老夫人口鼻捂去。
“老天爺,你再幫我一次吧……”
可惜,這次老天爺沒有站在她那邊。
手帕剛要落下,老夫人突然睜開眼睛。
沈玉嬌沒有心理準備,嚇得驚呼一聲跌坐在地,腹痛隨之傳來。
“老夫人醒了!”
“大夫人流血了!”
“快!快請大夫來!”
“快去請侯爺回府!”
侯府頓時人仰馬翻,忙成一團。
傅問舟他們就是在這個時候到的。
馬車一刻不停地跑了三天三夜,就連身體強壯的穆九和彩鈴都被顛得臉上失了血色,更彆說年邁的廖神醫,和本就經不起折騰的傅問舟。
溫時寧要時時刻刻的照顧著傅問舟,幾乎沒怎麼合過眼,更是憔悴到沒眼看。
傅晚兒和方嬤嬤一起出來迎。
“二哥,二嫂……”
看到他們這樣,傅晚兒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幾日沒浸泡湯藥,傅問舟的斷肢浮腫的厲害。
又因久坐,氣血不通暢,被穆九抱到輪椅上時,氣兒都有些喘不均。
一張臉呈青色,隻那雙眼睛,依然深邃,沉靜,像靜謐無邊的暗夜,蘊含著令人心安的強大力量。
方嬤嬤懸了好幾日的心終於定了定,強忍淚意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溫時寧渾身骨頭像散架了似的,有些站不穩地靠著彩鈴。
來不及安慰傅晚兒,隻是抬手摸了摸她的臉,看向方嬤嬤。
“老夫人現在情況如何?”
方嬤嬤趕緊道:“人已經醒了,但口齒不清,也動彈不得……”
溫時寧了然,看了眼疲憊不堪的廖神醫,於心不忍。
廖神醫無力地抬了下手,“無妨,抬我去。”
方嬤嬤忙叫人抬軟擡過來。
匆匆趕回來,就是為了早日看到老夫人。
溫時寧心知勸說無用,便隻是蹲下,替傅問舟整理了下衣裳,將那腫脹的殘肢蓋嚴,又拿出手帕替他擦了擦臉,將掉落的發絲歸順理好。
傅問舟眼眸溫熱,也伸手幫她整理著稍稍有些淩亂的發。
彼此無言,卻道儘了心中的默契與理解,也道儘了風雨同舟的決心和勇氣。
今日請來守在老夫人房裡的大夫,正是廖神醫在京城的幫徒之一,叫青山。
青山見廖神醫被抬進來,又驚又喜。
“廖老,您可算是回來了,一路辛苦。”
廖神老擺擺手,“什麼情況?”
青山道:“人是醒了,但時而清醒時而不清醒,四肢幾乎沒有反應,麵部也不協調……”
聽他說著,廖神醫勉強移步到床邊。
溫時寧也推著傅問舟靠近。
本來昏昏欲睡的老夫人,再次睜開眼睛,頭艱難地朝他們的方向轉動。
傅問舟這一路行來,雖有溫時寧的陪伴,也常有孤舟獨行的蒼涼之感。
憶往昔,無論他出征也好,去做彆的事也罷,總能勇往直前,心無羈絆。
隻因他知道,他身後有母親。
她強大,隱忍,無所不能,會把自己和家裡照顧好。
無論他何時歸家,她都在。
即便他前番離京,和母親在明麵上有鬨得不愉快。
但他知道,母親是會理解他的。
待他歸來時,她仍然會像從前一樣,笑盈盈地看著他,說我兒回來了。
可這次不一樣了。
母親倒下了,一如深海沒有邊,他這艘孤舟怕是永遠也靠不了岸了。
傅問舟以為自己見多生死,便能坦然麵對生死。
可當他看到母親那因病痛折磨而憔悴的麵容,他心如刀絞,眼中不禁泛起了淚光。
“母親,我們回來了……”
這話是溫時寧說的,因他嘴唇顫抖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老夫人瞬間淚如雨下,嘴裡啊啊啊地喊著,涎液順著嘴角直流。
溫時寧的心一震,想著從前那個高貴優雅的老夫人,眼眶也不由得酸痛。
她上前一步,替老夫人擦了擦嘴,堅定又溫柔的道:“母親放心,我和師父會儘力治好您,有什麼話咱們慢慢說,您現在不能激動。”
老夫人看著她,緩緩點了點頭,那含淚的雙眼裡,有著太多太多的內容。
可惜沒人能看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