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儘於此,周濟民有些失望地揮了揮手。
“自己回去好好想想,退下吧。”
“是,父皇。”
看著安王失魂落魄地退出,周濟民有聲輕歎。
說實話,他還真有些想念傅問舟了。
那孩子,有勇有謀有膽識,也知進退,確實是個難得的人才。
這些年來,也就一個楚硯,有點傅問舟的影子,但也還不及十分之一。
早年因安王一事,他承認是有遷怒。
可時間總能磨平一些事。
尤其是虞老來這麼一出後,他突然覺得,有智慧的大臣,真比那些動不動就吵得麵紅耳赤,把彈劾奏本寫出長篇大論,卻又沒什麼實質性見解的文臣們強多了。
周濟民甚至反思,自己之前對傅問舟,是不是真的過了些。
可他是個父親,沒有一個父親能忍受自己最看重的孩子受委屈。
周濟民心思百轉千回,最終又一聲歎息。
這天下遲早是安王的,隻希望他能擔得起大任,能識人善用,拿得出為君者的格局才好。
……
聖旨到溫家時,溫慶宗兩夫妻覺得天都塌了,趕緊命人去找溫書妍。
溫書妍孕身已大顯,情急之下,猛地站起來,隻覺好一陣眩暈。
勁兒還沒過,安王便帶著森森怒意來了。
溫書妍忙堆起笑臉,討好地迎上去,“王爺。”
手還沒碰到安王衣袖,脖子就被狠狠掐住。
“賤人!都是你出的餿主意,讓本王淪為了京城最大的笑話!”
怒火如同熊熊燃燒的火焰,照亮了他的整個麵容,讓他的五官顯得更加猙獰,眼神中更是沒有一絲溫情,隻有無儘的憤怒和冷酷。
溫書妍心中警鈴大作,雙手本能地抓住他的手,艱澀道:“王爺息怒,我可以解釋”
“解釋什麼?”
安王手上更加用力,咬著牙道:“你也是傅問舟的一條狗對不對,他就那麼好嗎?讓你們所有人都願意給他當狗!”
溫書妍這時才聞到他身上有酒氣。
恐懼瞬間遍布全身。
她太清楚醉酒失控下的安王,是多麼的可怕。
解釋隻會火上澆油。
溫書妍強忍住害怕,眼神儘可能的溫柔而深情。
“孩子……王爺,小心孩子。”
窒息下,她的臉色已經開始漲紅充血。
那雙泛著盈盈水光的眼眸,令安王理智了幾分。
他受驚似的將她甩開,卻不料,溫書妍踉蹌幾步後,肚子剛好撞在桌角上。
“啊!”
一聲慘叫,溫書妍臉色迅速慘白,片刻後,溫熱的血液順著裙擺流出。
安王瞬間酒醒,卻為時已晚。
孩子沒能保住,看著一盆盆的血水從房裡端出,安王的雙手不自覺地顫抖。
思緒也變得更加混亂,腦海中不斷回放著幾年前他被北蠻人淩辱的畫麵。
每一幕都如同利刃一般,刺痛著他的心。
這一切,都因傅問舟而起。
若不是傅問舟狂妄自大,發起那場戰爭,他就不會去渠州,就不會被俘虜,就不會有那場永遠也醒不過來的噩夢。
傅問舟!傅問舟!!!
這一切都是你害的!
憤怒之火,灼燒著安王的每一根神經,使得他頭疼欲裂,恨不得毀天滅地,恨不得立即就讓傅問舟死!
不,他要讓傅問舟也嘗嘗那滋味兒。
他遭受過的一切,傅問舟都必須要體驗一遍,才能解他心頭之恨!
溫書妍傷娠的消息傳到溫侯府時,有人正好將爛醉如泥的溫子羨送回府。
溫慶宗火冒三丈,命人取了幾桶冷水來將他淋醒。
溫子羨狼狽不堪,索性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裝死。
“混賬東西!”
溫慶宗氣得踹他一腳,大罵扶不上牆的爛泥。
溫夫人也氣,但更擔心溫書妍那邊。
“孩子沒了,她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呀!”
溫慶宗想的更遠:“聖上收回賜婚,不僅僅是打臉溫家,也是在敲打安王,這次禍闖大了,弄不好,溫家都要完蛋!”
“那怎麼辦呀?”
溫夫人又急又怕,“要不,我去求求太後娘娘?”
溫慶宗六神無主,“隻好如此了。”
“侯爺和夫人莫急。”
及時趕到的鳳姨娘條理清晰道:“聖上收回賜婚,是迫於坊間傳聞的壓力,他若是真的怪罪於子羨,就不會隻是降職那麼簡單了。恰恰相反,子羨此舉,是給聖上搭了台階,日後若有機會,子羨還是可能會被重用的。”
“至於安王,肯定也明白聖上的敲打,加之對書妍有愧,以及溫家背後,還有他需要的幾家姻親,他不會為難溫家的。”
溫慶宗和溫夫人愣愣地看著她。
溫慶宗:“此話當真?”
鳳姨娘眼眸沉靜,語氣堅定:“侯爺,夫人請放心,隻要溫家不再出亂子,暫時無憂。”
溫慶宗懸著的心慢慢落下,他諸多女人中,就數這個鳳姨娘最有腦子。
她說的話,可信。
可一想到溫子羨是她所生,溫慶宗又很惱怒,
他厭惡地看了眼地上的溫子羨,命令道:
“你把這逆子帶回去好好管教管教,日後若再做這樣冒險之事給溫家招來禍端,絕不慶饒。”
鳳姨娘福身:“是,侯爺。”
看著她將溫子羨扶走,溫夫人眸色漸冷。
“侯爺莫不是忘了,子羨現在是我兒子。”
溫慶宗現在沒心情哄她,不耐煩道:“是你兒子你倒是好好管呀,你管得了嗎?”
話落,拂袖而去。
溫夫人的一顆心,卻因他的話而鮮血淋淋。
到底不是她生的……
不,不是這個問題。
是她太仁慈,不該留著鳳姨娘。
更不該留著那個從她身體裡掉下來的禍害!
災星在世,刑克雙親,禍及全家,預言不會錯,錯的是她……心慈手軟,一步錯,步步錯。
溫夫人越想越悔,恨不能時光倒流,回到生產那日,毫不猶豫地掐死那災星!
與此同時,溫時寧從噩夢中醒來。
“時寧,時寧……”
傅問舟輕拍著她的臉,眼含著擔憂。
溫時寧目光呆滯地看著他,像是回不過神來。
直到傅問舟將她摟進懷裡,輕言細語地安慰著:“時寧彆怕,隻是夢而已,我在這裡,不會有事的。”
溫時寧聽著他有力的心跳,好一會兒才慢慢哽咽出聲:“二爺,我不是災星……我怎麼可能是災星……”
傅問舟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你當然不是,時寧是福星,我們大家都知道。”
“可為什麼?為什麼他們要怪罪於我?”
溫時寧的眼淚止不住,浸濕了傅問舟薄薄的裡衣。
他心疼萬分,趕緊將床頭的燭火撥亮,將她整個兒抱在懷裡,耐心地問:“時寧夢到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