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知,魔女是真魔女。
那麼以此類推,惡魔應該也是真惡魔。
格雷森倒抽一口冷氣,總算意識到“靈脈的管理人”不是一個結束而是開始,從此哥譚就像是遊戲地圖裡被開了傳送點,總算接入了地球的神秘側出行版圖。
這應該算是“魔術協會駐哥譚領事館”,或者類似的地方——以至於不管什麼妖魔鬼怪來這兒都要先通知報備一聲。
“呃。”
他覺得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沒控製住:“惡魔朋友,是指——”
“以前在英國認識的,算有點交情。”
諾克斯說:“喜歡喝酒,交遊廣闊,工作比較敷衍,愛偷懶……非人生物生活在人類社會裡總會有各種各樣的小圈子,最近大概是在和他的男朋友一起環球旅行。”
格雷森:“…………”
惡魔,男朋友,環球旅行,工作敷衍。
他開始覺得自己的腦袋有點轉不動了。
“哥譚一直都沒什麼人願意來,畢竟這兒環境不太正常……他大概是覺得給我留半年的時間足夠改善吧。”
諾克斯說:“說實話,我也覺得這裡蠻適合惡魔定居的。”
格雷森:“……”
倒也很難反駁。
然而諾克斯話鋒一轉:“不過他的男朋友是天使,你知道的,他們那派總有點……節製?一套身體能穿很多年,不太能適應這種槍戰每一天的奢侈生活。”
離開店鋪的時候,格雷森還是覺得自己的精神有點恍恍惚惚。
這一天的信息量大到靠共享文檔根本沒辦法溝通,而格雷森又實在不想跟蝙蝠俠說話,於是退而求其次的策略就是先由他將情報告訴阿爾弗雷德,再靠阿爾弗轉達給布魯斯。
“他們似乎不太在乎□□上的創傷。”
迪克回憶道:“就像是一件衣服破損一樣,這會帶來麻煩,但很有限。”
這棟老宅裡的三個人全部都是零基礎學習神秘學知識,阿爾弗雷德思考了一下:“在您眼裡,塔蘭特先生是怎樣的一個人?”
“首先,他不是個人——”
格雷森在“huan”上咬了重音:“但我覺得,他對我沒有惡意。”
雖然不知道非人生物是否適用於人格畫像,但根據這段時間的觀察,他也勉強總結出了一些關於諾克斯的個人特征。
“秩序。”
格雷森說:“比起道德感,他更看重規則和交易的對等。”
除此之外,對方的情緒表達非常單一,格雷森甚至從來沒見過他有什麼強烈的喜悅或者憎惡,而但凡是個正常人,就總該有情緒上頭的時候——就連蝙蝠俠也有因為吵架而大喊大叫的場麵。
雖然不知道評判標準是什麼,但魔女先生對於一部分人類存在偏好,而且對付“不那麼喜歡的人類”也不會動輒下殺手,但在此之上的性格卻又十分隨性,說要摘掉彆人的眼球連點多餘的表情都欠奉,於是格雷森又加上一筆——自我中心。
“對那種生物來說就是這樣吧。”
康斯坦丁的回執是:“人類對他們而言是生產食糧的機器、玩具、觀察對象、會結果子的樹、類似於煙酒一樣的嗜好品……不同種類之間的看法會有細微差彆,但大都繞不過這幾種。”
“就像人類吸貓一樣?”
格雷森發消息。
“那你最好期望自己不讓人厭煩,又恰巧提不起更多興趣。”
康斯坦丁意味深長:“那群東西的注視和偏好,對人而言大多數時候算不上好事。”
作為尚未徹底接管哥譚的魔女,諾克斯有不小的出行需求,但出租車的業務顯而易見並不能擴散到他偏僻的住處。
在使用魔力傳送空間跳躍過幾次之後,他不得不開始反思自己,為什麼沒像自己的惡魔朋友一樣趁早買車。
直接汲取未經淨化過的靈脈就像在下高度汙染的水道裡振臂蝶泳,但凡有點潔癖的魔女都受不了這個委屈。
諾克斯於是去看了兩場車展,結果第二場才剛看到一半就有個渾身發綠的女人闖了進來,隨手奪走一個銷售手中的揚聲器,向大家宣傳開車消耗化石能源對環境十分不友好,她需要懲治這種汙染哥譚大氣的行為。
周圍的人群齊刷刷地後退,動作在一片混亂當中透出令人心酸的熟練,而在這種情況下,還站在原地看上去似乎沒有反應過來的諾克斯就顯得格外突出。
他環顧四周,鼓了鼓掌:“您說得很對,可惜哥譚市政不允許馬車上路。”
不然的話他也不至於費這番力氣。
艾薇眯了眯眼睛,注意到了眼前這個和周圍所有人反應都不一樣的男人,不確定對方是否在陰陽怪氣:“你是故意想要和我吵架嗎?”
“現代工業確實為世界帶來了一些變化。”
諾克斯看著那些被植物掀翻的車輛,手臂那麼粗的藤蔓鑽破了水泥層,很快就沿著牆壁攀爬了起來:“純粹的情感轉化成純粹的生命力,很有效率的係統,不過還是缺乏一點穩定性。”
植物蜿蜒著向他攀附過來,卻生生停留在了距離他兩米開外的位置。幾乎是同一時間,有個逃跑慢了一步的男人發出慘叫,諾克斯回過頭,就看到對方的手臂迸射出鮮血,而一株鐵線蓮正拱破手背伸展開來,甚至已經在空氣當中展開一個淺紫色的小花苞。
“生命力的流動和轉移。”
諾克斯驚歎道:“竟然能在公共場合看到這個,不愧是哥譚。”
如果這裡是倫敦,對方估計已經要上第一原則執行局的獵殺名單,但在這片神秘孤懸的土地上,彆說前來執法的魔術師,就連警察都沒出現一個。
混亂癲狂、慘叫聲四起的車展大廳裡,隻餘下兩個人神情平穩且毫發無損。
毒藤女的視線掃射過來:她是因為身體情況特殊且這些植物受自己控製,而眼前這個人……
她看著諾克斯走了幾步,來到那個倒黴男人身邊,隨後蹲下身,審視著對方倒在地上抽搐的表情。因為恐懼而變得猙獰的臉上遍布淚水,他用尚且完好的那隻手用力握住諾克斯的腳踝:“求求你!你肯定能救我!求求你——”
“您願意為此支付什麼代價?”
諾克斯一偏頭。
“什麼都可以!我的財產,我的——”
沒等他說完,諾克斯就伸手探向那株鐵線蓮,原本深深紮在皮肉中的植物根係逐漸與男人的手臂分離,隨後被完整地剝離出來,順從且安靜地躺在了諾克斯的手心。
他將鐵線蓮插在自己前胸的口袋裡,轉頭注視著毒藤女,先是疑惑於對方慍怒的表情,隨後思考了一下,用食指輕敲花瓣,於是那緊閉著的花苞緩緩綻開,形成了一個淺紫色的六角星。
“生命力的流動和轉移。”
他說:“也不隻有你一個人做得到。”
“你也是一個環保主義者?”
毒藤女注視著諾克斯插在胸前口袋裡的那枝花,以她的角度,自然能夠感受到那株植物的生命狀態絕佳,並沒有因為脫離了血肉的“土壤”而衰敗。
“隻是碰巧有一個喜歡園藝的朋友,我還在英國的時候經常和他互相交流經驗。”
諾克斯說:“用血肉來提供生命力雖然很方便,但不夠穩定,母體迅速死亡之後這些植物也容易跟著枯萎,我這裡還有些更合適的方法——”
嘩啦一聲,玻璃破碎的聲音阻止了諾克斯接下來的話。
平時很少在白天出沒的蝙蝠俠突襲進來:“你在阿卡姆精神病院襲擊了三名醫生和一位看守,我不會再給你第二次擅自離開的機會。”
“精神病院?”
諾克斯聽到了一個熟悉的關鍵詞:“考文垂區北部的那個?”
蝙蝠俠沒有搭理他,而是迅速和毒藤女交戰起來。毒藤女一邊還擊一邊對著諾克斯喊道:“你說的「更合適的方法」是什麼?”
“用大源(ana)的力量。星球內部的力量,和大源相比,這些人體內用生命力榨出的小源(od)根本算不了什麼……”
“她已經夠瘋了!”
蝙蝠俠忍無可忍:“不要用你的邏輯去教導一個精神病人!”
“好的先生。”
諾克斯做了一個給嘴上拉拉鏈的動作:“我隻和你們兩個當中贏了的那一個對話。”
蝙蝠俠:“……”
他感受到毒藤女的反擊力量一下子激烈了起來。
當然,最終他還是獲得了這場戰鬥的勝利。
隻不過代價不可謂不慘痛。
他的一條手臂以不自然的姿勢向後折過去,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雖然蝙蝠俠的戰衣當中有內置的空氣過濾係統,但他還是在打鬥的過程當中不可避免地吸入了一些神經性毒素。
而整個過程當中,自稱魔女的諾克斯·塔蘭特一直都安靜站在不遠處,連手指都沒有移動一下。
直到因為肘擊後腦勺陷入昏迷的毒藤女被帶上警車,蝙蝠俠的姿態才略微鬆弛下來,於是諾克斯走近了兩步,用一種輕快又驚奇的聲音在他身邊說道:“真奇怪,剛剛那種致幻劑應該已經足夠讓成年人類失去自主意識了,您真不是魔術師嗎?”
“……”
蝙蝠俠沒有回答。
他現在需要回去,羅賓不在自己身邊,沒錯……他要離開了,而現在,自己應該回到蝙蝠洞裡去,阿爾弗還等在那裡。
他要回去。
蝙蝠俠朝著門的方向走了幾步,隨後諾克斯像是歎了口氣,抬起手打了個響指,那種令大腦昏沉的毒素效果瞬間清空,反倒是手臂的痛覺新鮮又刺激地攀爬上來。
“一位先生讀大學之前在我這裡賒的賬。”
諾克斯說:“讓我把剩下的份額用在你身上,現在我們兩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