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作業截止還剩一天,楊嘉然還有四篇期中論文沒交。
說是論文,其實和簡答題差不多,要寫在答題紙上。楊嘉然提前寫好電子稿,但一個人根本抄不完,於是就把溫鐘意叫了過來。
楊嘉然把文檔發到溫鐘意的手機上,恭敬地遞上紙筆,說:“幫我抄完這兩篇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溫鐘意笑了下:“這麼誇張嗎?”
楊嘉然鄭重點頭:“今天抄不完這四篇論文我就死翹翹了。”
他還給溫鐘意買了板栗酥和咖啡。
溫鐘意隻拿了板栗酥,說:“我不喝咖啡。”
“好吧。”楊嘉然說。
兩人坐在咖啡店的角落裡,店裡人不是很多,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咖啡香。
抄寫是件很枯燥無聊的事,沒一會兒楊嘉然就有點坐不住了,開始和溫鐘意聊天。
“你愛人怎麼樣了?”楊嘉然轉著筆問,“他的記憶有恢複一點嗎?”
溫鐘意低著頭寫字,黑色筆墨在紙上留下娟秀的字跡,他說:“沒有。”
楊嘉然惋惜地“啊”了一聲,又說:“那你有跟他聊過之前發生的事嗎,他一點反應都沒有嗎?”
溫鐘意筆尖一頓,輕歎了口氣說:“聊過,但他不相信我說的,覺得我在編故事。”
“怎麼這樣,”楊嘉然忿忿不平,“他怎麼連你的話都不信啊,他的家人朋友都不勸勸他嗎?”
溫鐘意沒說話,隻是搖了搖頭。
知曉他和孟川這四年的人都在另一個時空,在這裡沒有人知道他和孟川的關係,沒人能證明溫鐘意說的都是實話,過去所有的事隻有他記得。
有好幾次,溫鐘意幾乎想把一切和盤托出,告訴孟川那枚戒指是他們的結婚戒指,他的肚子裡還懷有他們的孩子。
但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他知道即便把這些告訴孟川,孟川也隻限於知道了這件事而已,並不會同時擁有對溫鐘意的感情。
況且說出來孟川也未必會信。
那個傻蛋到現在還以為自己不喜歡男人。
聊到一半,氣氛有些低落,楊嘉然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跟溫鐘意聊起了彆的。
午後總是讓人犯困,楊嘉然喝了咖啡倒不覺得,溫鐘意則有些昏昏欲睡。
在抄完一篇論文後,溫鐘意趴在桌上睡著了。
楊嘉然放輕了動作。
叮咚——
溫鐘意放在旁邊的手機響了一下,屏幕也亮了起來。
楊嘉然下意識看過去,隻見屏幕上彈出了一條消息,緊接著又是一聲,兩條消息。
溫鐘意睡得很沉,一動不動。
楊嘉然沒有窺探的欲望,掃了一眼就收回視線,繼續抄論文。
消息是孟川發來的。
溫鐘意看到的時候已經過了半個多小時。
孟川:[圖片]
孟川:錢我交了,賬你記著。
溫鐘意睡得腿腳酸麻,一邊揉腿,一邊打開圖片,是上個月的物業費。
溫鐘意靠著椅背慵懶打字:好。
孟川剛好在看手機,回複:你不應該說句謝謝嗎?
溫鐘意一向不跟他客氣,直接摁滅了手機。
另一頭的孟川遲遲收不到回複,一怒之下發給溫鐘意三個咒罵的小表情。
溫鐘意仍舊不搭理他。
新的一月剛開始,孟川就忙得腳不沾地。
手頭的收購項目讓他飛往外地待了將近一周,期間還參加了一場發布會。
當地財經新聞實時推送了相關報道和視頻,因此溫鐘意在手機上看到了他。
發布會裡的孟川難得正經,那張痞帥的臉再配上得體的西裝,很輕易便俘獲了記者鏡頭的喜愛,出鏡時長要比彆人多很多。
溫鐘意點開新聞裡的照片,挨個看了一遍,挑了幾張保存下來。
他有一個習慣,看到喜歡的照片就會保存。
現在溫鐘意手機相冊裡的照片80都是孟川,溫鐘意把這歸因於孟川總是在新聞上出現,而新聞會自動彈出,並不是他在有意尋找。
孟川忙於工作的這幾天,兩人幾乎沒有聯係。
唯一一次通電話,是溫鐘意主動打給孟川的。
在打電話之前,溫鐘意在網上查詢了高考的報名條件。
他沒有身份證明,沒辦法報名考試。
電話接通後,溫鐘意簡明扼要地表達自己的訴求:“我沒有身份證,麻煩你幫我辦一個。”
孟川累了一天頭疼得快炸了,看到他的電話還以為是什麼大事,沒想到居然是這麼無理的要求,直接氣笑了:“溫鐘意,大晚上的你在跟我開什麼玩笑?”
“我沒開玩笑。”溫鐘意的語氣很認真,“幫我辦一個吧。”
“……”孟川揉了揉額角,深吸一口氣,忍住想把手機扔出去的衝動,咬牙問:“那你給我講明白,為什麼你不能自己辦身份證?”
溫鐘意:“我……”
孟川打斷他:“彆跟我扯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你當這是演科幻片嗎,天天跟我扯有的沒的。想讓我幫你就給我說實話,不然免談。”
溫鐘意默然片刻,說:“我說的就是實話。”
嘟——
孟川直接把電話掛了。
孟川在他這受了那麼多次氣,這還是第一次給溫鐘意臉色看。
雖然隔著電話溫鐘意看不到他的臉色,但溫鐘意知道孟川生氣了。
電話被掛斷後,溫鐘意沒再撥過去。
第二天,溫鐘意在書店遇上了季殊。
季殊是來抓季帆的,跟之前孟川來的情景差不多。
季殊一出現,正在火急火燎抄作業的季帆就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像小雞仔一樣被他哥從椅子上拎起來,唯唯諾諾收拾好了書包。
溫鐘意站在不遠處,季殊往外走的時候看了他一眼,乍一看覺得眼熟,再掃一眼胸牌,頓時反應過來。
他意味深長地挑了下眉:“是你啊。”
季帆在旁邊好奇地問季殊:“你認識這個哥哥啊?”
“關你什麼事。”季殊毫不客氣地在他頭上敲了一下,給司機打電話,讓他來把季帆接回去。
季殊在空沙發上坐下,伸出胳膊做了個“請”的手勢,微抬下巴道:“我是季殊,孟川的朋友,當時在酒店外麵我們遠遠地見過。”
溫鐘意站在那裡沒動,神色冷淡道:“沒印象了。”
當時溫鐘意眼裡隻看得見孟川,哪還注意得到其他人。
“好吧。”季殊聳了下肩,很無所謂道,“但我對你有印象,孟川跟我提過你的名字。”
“所以呢,你想說什麼?”溫鐘意語氣很平。
季殊翹著二郎腿,打量著他,心想這人的長相氣質還真不賴,難怪三言兩語就能把孟川忽悠得團團轉。
虧他那傻兄弟還自認是直男,快被人忽悠彎了都不知道。
於是他自認高明地套話:“也沒什麼,就是想跟你聊聊,據孟川說你是唯一一個知道他這四年發生了什麼的人,可是偏偏查不到你的任何信息。你怎麼證明你不是騙子?”
說完,他緊盯著溫鐘意的臉,不肯放過他任何一絲微表情。
溫鐘意沒有表露出任何緊張忐忑,反而十分從容,微微一哂:“他有什麼值得我騙的?”
“……”
季殊還是第一次聽彆人對孟川做出如此評價,怔了片刻,抽了下嘴角:“你已經騙到他的房子了,難道下一步不是準備騙他的身子?”
溫鐘意回憶了一下那具早就被他睡了無數次的身子,輕笑了下道:“那還用得著騙?”
季殊兀自消化了一下這句話,瞠目結舌:“你……”
“我要工作了,季先生。”
溫鐘意沒了繼續跟他聊下去的耐心,“沒其他事的話我先走了,失陪。”
從書店出來後,季殊給孟川打了個電話,開口道:“川兒啊。”
孟川剛結束一場會議,正在辦公室裡閉目養神,嗓音透著疲憊:“有屁快放。”
“我剛遇上溫鐘意了。”
孟川眸光一動:“然後呢?”
季殊隨即便把剛剛兩人的對話複述一遍,末了還繪聲繪色地形容:“你知道他說那話時的表情嗎,就是那種淡淡的嘲諷和明顯的不屑,顯得你特彆不值錢。”
“……”特彆不值錢的孟川無語凝噎。
季殊說:“但是我仔細琢磨了一下這句話,我怎麼懷疑他貌似跟你睡過呢?就是那種已經得到過,所以才不屑一顧的感覺你懂嗎?”
“我不懂。”孟川說,“我是直男。”
季殊語重心長道:“這話騙哥們可以,可彆把自己也給騙了啊。”
“滾蛋吧你。”孟川直接掐了電話。
這幾天除了工作上的電話,他也就接了溫鐘意和季殊的,結果兩個人還都來給他添堵。
孟川撂下手機,閉上眼長長地吐了口氣。
呼出的氣體有些發燙,孟川抬手試了試自己的額頭,不知道是因為這幾天工作太忙累著了,還是因為天氣變冷凍著了,總之他從昨天開始就有些疲憊難受,整個人還有種莫名的煩躁。
明明之前不會這麼容易生氣的。
他還聞到了從自己身上冒出來的咖啡味,之前這股味道就陰魂不散地縈繞著他,現在已經濃鬱到孟川懷疑自己馬上就要變異成咖啡豆的地步了。
他給秘書打了個電話,對她說:“去幫我買個退燒藥。”
“您是發燒了嗎孟總?”秘書關切道,“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不用,吃點藥就行。”
掛斷電話,孟川心煩意亂地扯鬆了衣領。
後頸處的凸起一跳一跳,又脹又熱,讓他體內升騰起一股本能的空虛和渴望,幾乎坐立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