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品一樣樣呈上來,溫鐘意禮貌地對服務員頷首致謝。
孟川掃了眼這滿桌佳肴,一哂:“你喜歡吃板栗酥?”
其他食物溫鐘意隻點了一份,唯有板栗酥他點了兩份。
溫鐘意點了下頭,伸手拿起一塊。
“他們家板栗酥確實比較有名,就是甜了點。”孟川見他低頭咬了一小口,問道,“好吃嗎?”
溫鐘意細細嚼著,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咽下去之後說:“好吃。”
他一連吃了兩塊,覺得滿足之後才拿起刀叉吃彆的。
孟川覺得他對板栗酥情有獨鐘的模樣還挺有趣,說:“喜歡吃就多吃,不夠再點。”
這桌飯菜很合溫鐘意的口味,可以說他在桑卡的餐廳都沒吃到過這麼好吃的食物。
但比起孟川親手做的還是要差點。
溫鐘意隻喝了一口魚湯就放下,有點反胃,他還是更喜歡喝孟川給他做的奶油蘑菇湯。
孟川正在慢條斯理地切割牛肉,露出的半截手臂上是流暢結實的肌肉線條。
溫鐘意看到了一道比較明顯的傷疤,即便過去這麼久,那道疤依然顯得猙獰。
孟川見他盯著自己的手臂,也低頭看了眼,隨口道:“應該是車禍留下的,醫生說是玻璃劃傷。”
溫鐘意沉默片刻,微微搖頭,感冒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啞:“不是玻璃,是匕首。”
那是戰時第二年,孟川深入敵內,近身肉搏時被敵人劃傷的。
溫鐘意對他身上的每一道傷都了如指掌。
孟川手裡的刀叉頓了一下,直直地看著他問:“你怎麼知道?”
他的目光中帶著探究和審視,溫鐘意彆開視線,掩嘴輕咳一聲。
“感冒了?”孟川很好心地給他倒了半杯熱水,遞過去,“喝口水潤潤。”說完又道,“你知道我失憶這四年發生了什麼,對嗎?”
他用的是問句,但語氣很肯定。
溫鐘意拿起他遞來的水,垂眼喝了兩口。
他連句“謝謝”都沒有,好像孟川給他遞水是理所應當。
孟川微微挑眉。
溫鐘意喝完水,嗓子舒服不少,開口道:“我說了你可能不信。”
“你先說說看。”孟川把手裡的餐具放下,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
思索兩秒後,溫鐘意說:“你穿越了。”
“……噗。”
孟川沒忍住笑了一聲,像是聽到什麼很離譜的笑話。
在看到溫鐘意皺起眉頭之後,孟川輕咳一聲,佯裝很感興趣地問:“然後呢,我是穿越到了哪個朝代?”
“你應該是穿越到了其他星球,另一個平行世界。”溫鐘意說,“那裡跟這裡很不一樣,首先性彆劃分就不一樣,那裡一共有六種性彆。”
“…………”
孟川用一種“你在逗我”的表情看著他,又有點想笑,但憋住了:“你接著說。”
溫鐘意瞥他一眼,簡單介紹了alha,beta,oa的區彆,然後說:“你是beta,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混進軍隊的,反正我第一次見到你是在演習場,我選擇你加入了突擊隊,當時戰亂剛剛爆發,到處都是戰火和廢土,你和我……算了。”
溫鐘意沒說下去。
“嗯?然後呢?”孟川說,“怎麼算了,我沒聽夠呢。”
溫鐘意沒好氣地瞪他:“說了你又不信,浪費口舌。”
“不是,”孟川低頭笑了兩聲,覺得溫鐘意不愧是愛看狗血小說的人,這種扯淡的事都能編出來。
他笑了好一會才止住,說:“又是穿越又是打仗,還六種性彆,你是不是看小說看多了?不如這樣,你先跟我說實話,然後我再聽你編,怎麼樣?”
溫鐘意沒理他,刀叉用力劃在瓷盤上,發出刺耳的響。
孟川莫名覺得他此刻想切的應該不是牛肉,而是自己的脖子。
“我沒騙你。”溫鐘意說。
孟川看著他神情淡漠的側臉,思考片刻,很給麵子地說:“行。”
溫鐘意抬眸看他一眼,視線觸及到他強行壓下的嘴角,臉色更不愉快了,說:“愛信不信。”
之後孟川又拐彎抹角地問了幾個問題,企圖從溫鐘意嘴裡套出這四年的真相,奈何溫鐘意根本就不搭理他。
“好吧。”孟川歎了口氣,麵對眼前冷掉的食物沒什麼胃口,他再次打量溫鐘意,說:“你好像很介意我忘了你這件事。”
溫鐘意眸光一動,沒說話。
他應該也吃飽了,放下刀叉,抽了張紙巾慢慢擦嘴。
孟川盯著他,沒放過他任何一絲反應,試探道:“我們是什麼關係?”
溫鐘意對上孟川的視線,在他的瞳孔裡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他知道被孟川全心全意愛著的眼神是什麼樣子,也知道孟川懷疑一個人的時候會流露出怎樣的目光。
溫鐘意沒辦法在這樣滿是審查、探究的視線裡說出他們的關係。他說不出口。
那會顯得他很難堪,也很可憐。
溫鐘意深吸一口氣,滿腔情緒沉澱下去,臉上仍保持著平靜無波。
孟川見他一聲不吭,進一步問:“朋友關係還是敵對關係?”
溫鐘意默然半晌,見孟川仍在盯著自己,抿了下嘴角說:“算是朋友。”
孟川了然點頭,結合溫鐘意編的故事,他促狹地笑了下:“你還是我的領導?”
溫鐘意略抬下巴,沒什麼表情地“嗯”了聲。
孟川笑了笑,覺得他這架勢端得挺足,看上去還真像個領導。
不過他對溫鐘意的話仍持懷疑態度。他沒那麼傻,不至於毫無保留地相信一個陌生人。
孟川剛想再說點什麼,一旁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接起,神情認真了些。
溫鐘意掰了半塊板栗酥慢慢吃著,聽不太懂孟川在說什麼,應該是工作上的事。
看得出來,孟川在這個世界的地位應該很高,屬於有錢有勢那一類。跟桑卡的孟川不太一樣。
在桑卡,孟川雖然軍功赫赫,軍銜晉升得很快,但總歸是比不過溫鐘意。
現在倒是反了過來。
孟川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和果斷,說:“好,我知道了,先給各部門發通知,我馬上過去。”
掛了電話,他對溫鐘意說:“公司出了點急事,我得過去一趟,抱歉不能繼續陪你吃飯了。”
溫鐘意沒什麼異議,點頭說:“去吧。”
孟川一笑,抓起外套穿上,說:“本來想送你回去的,現在看來隻能麻煩你自己打車了。你還有什麼想吃的嗎,沒有的話我去結賬了。”
桌上的食物吃了多半,溫鐘意的手搭在腹部,看上去是吃得很飽。
孟川穿好衣服,扣上扣子,正要走,聽見溫鐘意說:“等一下。”
“嗯?”
溫鐘意說:“再要兩盤板栗酥,打包。”
他這麼不見外,孟川倒是有些詫異,他彎了下嘴角,摁鈴讓服務員再加十盤板栗酥。
溫鐘意很滿意:“你可以走了。”
“哦對了。”孟川剛走兩步又折回來,“留個電話吧,方便聯係。”
溫鐘意沒拒絕,他掏出自己的破爛二手機,把孟川的手機號添加進去。
聯係人變成了兩個,一個楊嘉然,一個孟川。
“走了。”孟川跟他揮手再見,走出電梯後,給秘書撥了個電話。
“孟總。”秘書恭敬道,“您有什麼吩咐?”
“去給我查個人。”
孟川邊走邊點上一支煙,在煙霧繚繞中眯了眯眼,說:“叫溫鐘意。”
兩天後,楊嘉然拎著兩兜炸串來找溫鐘意。
“這什麼?”楊嘉然先是看到桌上整整齊齊摞著的塑料盒,然後驚奇地發現所有的盒子都貼著桌邊右上角,棱角與桌角對齊,沒有一絲偏差。他呆了一下說:“你強迫症啊?”
“沒有吧。”溫鐘意給楊嘉然遞了一副手套,說:“板栗酥,你嘗嘗。”
楊嘉然坐在他對麵,嘗了一塊就沒再吃,評價:“沒滋沒味,不如炸串。”
“……”
溫鐘意覺得他年紀這麼小就喪失了對美食的鑒賞能力挺可惜,沒跟他計較,隻用一種“你沒救了”的眼神看著他。
楊嘉然帶來的炸串太油膩,溫鐘意沒吃。他打開窗戶,秋末料峭的冷風徐徐灌入,他深吸一口氣,把翻湧上來的惡心強行壓下去。
懷孕已經一個月了,溫鐘意還沒有做過孕檢。
這裡的醫院做檢查必須要身份證件,他沒有這個東西。
而且溫鐘意也意識到,在這個世界,能生孩子的隻有女人。如果他懷孕的事被其他人發現,難保不會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還有紙巾嗎?”楊嘉然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溫鐘意看向窗外,頭也不回道:“在抽屜裡。”
楊嘉然拉開抽屜。
這張廢舊化妝桌改裝的桌子已經破敗不堪,隨著“嘎吱”一聲,桌腿緊跟著晃了晃,楊嘉然眼疾手快地護著那一摞塑料盒,鬆了口氣。
“你還要在這旅館裡住多久啊,要我說你就趕緊去補個護照,彆在這破地方呆了,租房子住多好。”
楊嘉然一邊念叨著,一邊從裡麵拿出一包抽紙,隨後目光掃到另一樣東西。
他愣了下,拿起來翻了翻,裡麵居然有認真標注的筆跡。
“溫鐘意……”楊嘉然先看看手裡的《孕事一本通》,再看看溫鐘意,臉上帶著茫然和震驚:“你怎麼還看這種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