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沐雲強壓下心中的震撼,他繼而拿出那枚五角星,語氣輕鬆地問:
“殿下可知這為何物?”
可她的回答卻再一次讓他死了心:“此物形狀奇特,我還是第一次見。”
他沒有再說什麼,隻將話題轉移過去。
但也沒有打草驚蛇。此等荒謬之事實在太過離奇,還需從長計議,他必須先見一麵真正的清桉才能再做部署。
從宮裡出來,他的心情格外複雜。
但他慶幸,他沒有對沈意的失蹤坐視不理,而是第一時間派人追查。
最後也順利將她給救了下來。
否則,他真的會後悔一輩子。
謝沐雲收斂思緒,對玄墨道:“從現在開始,我要你盯緊華樂公主的一舉一動,切記,此事不可讓任何人發現。”
“另外,派人暗中保護沈意,不可再讓她出任何差池。”
雖不明白主子為何忽然下達如此奇怪的命令,但玄墨一向隻管做事不多話。
他點頭應下,立馬就去辦了。
交代好事情,謝沐雲私下去了丞相府。
卻被告知沈丞相進宮去了。
他便借以查案的名義需要拜訪沈意了解情況,被婢女領著一路來到沈意居住的院落。
薑清桉此刻已經睡醒了一輪,身體躺的太久有些酸痛,她打算下床去院子裡走一走。
剛開了屋門,正巧看見了踏進院子的謝沐雲。
她微微一愣。
他怎麼會來丞相府?看樣子好像是來找自己的。
不過正好,他不來找她,她也要去見他的。
她還記得黑衣人說謝沐雲的人很快就會找到這裡了,後麵綠荷也告訴她,她們被人打暈擄走後,是謝將軍的人救了她們。
隻是,為何?
她現在可是沈意的身子,謝沐雲該與沈意沒有交集才是。
就想這麼一會的功夫,薑清桉的頭又開始隱隱作痛。
她皺著眉,按揉眉心,停下思考。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體出了毛病。
可無從探查。
謝沐雲已經進了院子,在她麵前站定,黑漆漆的眸子定定望著她,仿佛透過這具身子表麵望向她的靈魂。
薑清桉對謝沐雲異常的表現有些奇怪,她率先開了口:
“謝將軍是特意來找我的?”
謝沐雲沒有回答,而是從袖間摸出一個東西。
掌心攤開,是一枚平扁的五角星,像是被人踩扁的。
少年清潤的聲音隨之落入耳中:“你可識得此物。”
薑清桉晃了下神,下意識脫口而出:
“五角星,怎麼是扁的?”
謝沐雲笑了,這笑聲中夾雜著薑清桉聽不懂的情緒。
像是慶幸,像是後怕,還有一絲失而複得的鬆懈。
他說:“被我不小心踩扁的。”
“那日在花鋪,是你掉下的。”
薑清桉想起來了,那日百花宴,她的確折了一枚五角星放在身上。
那日,是她和沈意靈魂互換的第一天,她其實很不安,她又想起了母後,於是折了一枚五角星帶在身上。
仿佛這樣能帶給她力量一般。
不曾想,竟然落在花鋪了。
等等。
薑清桉好似猛然想起什麼,一雙眸子瞪大看著麵前的謝沐雲。
少年唇角含著笑,眸子輕柔似水,仿佛透過沈意的軀殼,在看向真正的自己。
“你……”
薑清桉的聲音有些顫抖,又有些不敢置信:
“你知道了?!”
“嗯,”謝沐雲應著,微微俯身,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聲說:“我找到你了,殿下。”
薑清桉環顧四周,屏退了院子裡的婢女,就連綠荷也隻能在站在院子門口守著。
兩人坐在院中的涼亭,兩道身形,女人身寬體胖、皮膚黑黃,男人身形挺拔、俊美無儔。
這畫麵,怎麼看都十分的違和,可氛圍又有一種詭異的和諧。
綠荷撓了撓頭,小小的腦瓜子有些不夠用。
不過,小姐見了謝將軍,眼中那股流失的神采似乎又回來了。
是好事。
綠荷不再多想,安安靜靜地守在院門口。
兩人麵對麵坐著,薑清桉看著他,忽然就笑了一聲。
“所以,你就憑這麼一枚小小的五角星認出了我?”
謝沐雲不置可否。
“就不覺得很荒謬?”
薑清桉又問。
謝沐雲說:“荒謬,但排除所有可能,卻是事實。”
末了,他又補充道:“先前,在行軍打仗過程中,我也見過不少離奇之事,所以,也不算過於離奇。”
薑清桉若有所思。
她接受自己變成沈意這個事實都花了將近整整一日的時間,沒想到謝沐雲僅憑一枚五角星加上他自己的猜測,便一下子明白了。
她想,果然是在外麵見多識廣的人。
她也看過不少記錄奇聞異事的話本子,可終究隻是話本子,沒有親身體驗過總歸是不同的。
頭有些疼。
薑清桉按了按眉心。
謝沐雲敏銳地察覺到她的異樣,擔憂問道:“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
薑清桉如實回答:“頭有些疼。自從醒來,每每思索時便有頭疼的症狀。”
聞言,謝沐雲眉心輕皺,開始細細詢問起她那日被擄走之事的種種細節。
薑清桉忍著頭疼一邊回憶一邊將她所知道的事同樣事無巨細地與他說了。
看得出來,她很信任他。
隻是,光回憶完那晚之事,薑清桉的額前就生了一層薄汗。
痛的。
想的時間越長,頭就越痛,到後麵幾乎頭痛欲裂。
瞧見她這副模樣,謝沐雲心焦如焚,眸底溢滿了心疼和懊悔。
此刻也顧不上綠荷還守在院門口了,謝沐雲伸手,手掌覆在她的臉上,指腹停在太陽穴處,輕輕按揉起來。
“殿下,痛就不要想了。”
少年的聲音輕柔,心疼幾乎要溢了出來。
對方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貼著太陽穴的指腹源源不斷傳來灼熱溫暖的溫度,緩解了她的頭痛。
薑清桉閉了閉眼,眼前驀地又浮現出一雙漆黑的蟲眼,仿若深淵,吸噬著她的靈魂。
她的身形微微一顫,頭皮發麻。
“清桉?”
謝沐雲沒有再喚她殿下,而是喚了她清桉。
尾音發顫。
他在害怕。
薑清桉回神,見謝沐雲正以一種幾乎要破碎的眼神看著自己。
“我……”
看著他的眼神,薑清桉有片刻怔愣。
她不曾想,他竟這般在乎自己。
仿佛失去她,是一件十分可怕又絕望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