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宴凝並不想再為這個已經偏執了的妝造師費一絲心思,他對著藺導頷首,示意接下來完全由藺導處理。
“祁宴凝!承認吧,你不如那位大師!哦,我忘了,你也是從那個節目出來的,應該見過那位大師……”林禾徹底破罐破摔,一雙眼睛充滿著紅血絲,直勾勾盯著祁宴凝。
林禾是真的嫉妒。祁宴凝,一個業務能力極差的唱跳小偶像,居然可以空降節目組成為實際意義上的妝造組領導。
如果祁宴凝的能力配不上成就,林禾可能還可以壓製住內心的嫉妒之情,但偏偏祁宴凝有著令他都驚豔的能力。
這怎麼可能?他一個入行七八年的老人,居然還比不過一個半路出家連化妝都十分生疏的野路子?
不過,此時他居然笑了出來,滿含著惡意和幸災樂禍,“既然見過,那有沒有體會到你們之間的天壤之彆?”
聽見此番言論,祁宴凝狹長的眼睛饒有興致地掃過他因為暴怒而充血的臉頰,食指勾了勾臉頰邊的發絲,又轉頭看向藺導。
這樣陰暗的小角色,放在之前,尚衣局大總管根本用不到親自處理。
藺導輕輕咳了一聲,臉上的表情非常難看。
他剛想開口,卻聽見了一道女聲響起。
“可是……”女聲聲音帶著憤怒和不解,“你說的妝造應該是偶進裴煥二公的,那也是祁哥做的啊?”
這一句話讓室內陷入徹底的寂靜。
之前完全不知道這事的妝造師和妝造助理吃驚地看向祁宴凝,而藺導也微微眯起眼睛,由怒轉喜。
就連李慶都抬起頭,帶著驚訝地看向祁宴凝。
對這件事情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林禾了。
他目眥欲裂,“不可能!”
這怎麼可能?那樣精彩的,讓自己暗自揣摩了很久的妝造,居然同樣出自於祁宴凝之手?
他完全不想去相信,但心中湧起的的巨大不安感還是將他淹沒。
他腦海中瘋狂回憶:裴煥的出圈妝造是在二公,是偶像進行中節目組官宣祁宴凝退出節目的前一天。而自從祁宴凝離開,裴煥的妝造雖然還是走類似的風格,但總是不如第一次驚豔。
林禾還曾經暗自遺憾過這件事……
他的手在頭上瘋狂揉搓,將原本打理精致的發絲揉成了一團鳥窩。
“林禾,你也走吧。”藺導的聲音響起。
林禾嚇得一抖,抬頭看向祁宴凝,眼中原本的嫉妒和不服蕩然無存,剩下的全是絕望。
他試探性地開口,“祁宴凝,不,大師,能不能……”
但聲音卻在祁宴凝似笑非笑的表情中逐漸消失。
他都乾了什麼?如果不是被嫉妒衝昏了頭腦,他是有機會跟著祁宴凝一起學習的。
通過這段時間的觀察,他發現,祁宴凝對於那幾個妝造助理可謂是傾囊相授,對於其他妝造師的疑問也是完全沒有敝帚自珍的意思。
這樣好的一個機會……
他親手斬斷了一條康莊大道,選擇了羊腸小道。
林禾蹲下身,發出了絕望的啜泣聲。
良久,他抬頭再次看向祁宴凝,眼睛更加紅了,“祁哥,祁哥,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求你了,祁哥……”
說到激動處,他甚至想要撲上來抱住祁宴凝。
門邊的李慶見狀,臉色漲紅,一把上前拽住了林禾,厲聲斥道,“你這是乾什麼?給自己留些麵子吧!”
說完,他對藺導和祁宴凝點了點頭,拽著還在掙紮的林禾大步離去。
室內的氣氛終於恢複了正常,其他妝造師好奇地圍了上來。
“祁哥,那個裴煥的妝造也是你做的?”
祁宴凝搖了搖頭。
其他人有些意外。
“妝造總體是偶像進行中節目組的妝造師完成的,我隻不過加了一些腮紅和絲帶的小細節。”祁宴凝聲音平淡。
其他人麵麵相覷,對於祁宴凝實力的認識更加深刻了。
要知道,改妝比化妝難多了。祁宴凝能夠在原本妝容造型的基礎上用簡簡單單的幾個細節徹底改變裴煥的氣質,這樣的能力不可謂不厲害。
他們對祁宴凝的態度更加熱切。
祁宴凝敏銳地感受到氣氛的變化,不過他隻微微一笑,不置一詞。
處理完妝造師的事情,藺導離開妝造辦公室。作為節目組的導演,他要做的事情非常多。能夠抽出時間來處理妝造組的事情,一方麵是因為肖英逸受傷鬨得比較大,另一方麵……
他看向祁宴凝,這位還是不動如山地坐在那裡,目光沉沉,聽著旁邊妝造助理嘰嘰喳喳講述著他們從秀場得到的感悟。
敏銳察覺到藺導的視線,祁宴凝微微偏頭,與藺導對視。
他的眼神滿滿都是平靜和仿佛掌控一切的從容,這樣的態度讓藺導原本有些浮躁的心情瞬間平靜了下來。
藺導對祁宴凝露出了一個慈祥的笑容,大步離開。
祁宴凝輕輕勾了勾嘴角,接著,他抬起手,用指節敲了一下吳建銘的額頭。
“跑什麼神?這裡說錯了都沒發現?”
吳建銘在祁宴凝平靜但極具壓迫力的視線下,咽了咽口水。
他再也不敢跑神,繼續說了起來。
*
節目組來了一個神級妝造師!
這個消息在練習生中飛速傳開。
實際上,自從他們看到了昨天其他人的妝造,就意識到了這一點。或者說,自從重新拍攝主題曲v他們就發現妝造水平來了一個大升級。
當時他們以為是妝造團隊整體升級,直到一公帶妝彩排,他們才發現,升級的隻有一個人!
這位妝造師,選擇了主題曲的服裝,給肖英逸龐農等人做了讓他們出圈的造型。之後,在一公的時候,給《dark a》做出的造型非常有水平,更是一手發掘出了最適合蔚明哲的妝造。
這樣的一位神仙人物,練習生們都十分向往。
“不知道下次能不能輪到祁老師給我做妝造,好期待哦!”
“是啊是啊,祁老師過於牛逼了。”
“你說他水平這麼高,為什麼當時還會去當練習生參加選秀啊?”
“也許是想要近距離接觸愛豆行業?或者單純的就是喜歡當練習生吧。你知道的,厲害的人總有各種各樣的怪癖。”
練習室中,兩個練習生正在竊竊私語。
此時距離一公結束已經過去了一天,他們剛剛結束了二公的選曲。
第二次公演的內容是位置測評,各個練習生根據他們擅長或是向往的方向選擇vocal、dance或者ra組,共同完成舞台。
dance組《lost your eyes》小組的練習室中,一輪練習結束,練習生們大汗淋漓地圍坐一圈。他們剛完成了扒舞的過程,此時正小組組長,也就是節目中dance大佬級選手馮青一正在給組員們講述舞蹈中的細節。
《lost your eyes》是一首偏爵士的歌曲,曲風比較成熟性感,大爆發的定點和考驗身體律動和控製的wave都很多,因此,舞蹈雖然並不算激烈,但難度不算小。
更重要的是,不是每個人都擅長性感風的舞蹈。
“你們彆聊天了!”馮青一看向兩個正小聲說話的練習生,見二人停止交談,接著將視線投選向莫京海,“阿海!你又在發什麼呆!”
莫京海瞬間回神,低低說了一聲,“抱歉。”
馮青一看著他誠懇的表情,欲言又止了半晌,歎了一口氣。
他三兩句將舞蹈重點講完,接著拍拍手,“好了,今天就到這裡吧,明早再繼續練習!”
大清早就起來的練習生們早就撐不住了,此時如蒙大赦,紛紛起身離開。
——除了莫京海。
“阿海,還不回去休息?”馮青一見莫京海不動,回頭問道。
“我再練一會兒。”莫京海低聲道,“你快回去休息吧。外套披上,晚上風大,又剛出了一身汗,彆著涼了。”
馮青一看著他這幅絮絮叨叨的樣子,再次歎了一口氣。
阿海是他見過最善良心軟的人,為身邊所有的人都考慮地十分周全,但自己……
“阿海。”馮青一突然道,“彆擔心。總會有辦法和去路的。”
莫京海有些意外地抬頭看了馮青一一眼,接著嘴角咧開了一個笑容,不置可否,“你快回去休息,本來身體就不算好。”
馮青一深深看了他一眼,隻能無奈離開。
莫京海又再原地坐了半晌,才沉默爬起。他抓起一旁的鴨舌帽扣在頭上,將音樂聲放到自己恰好能夠聽見的大小,對著鏡子一遍遍練了起來。
他的動作賣力極了,貼身的短袖暴露出一身鍛煉得恰到好處的肌肉,鴨舌帽將半長的頭發包裹,露出鋒利深邃的臉部線條。
他隨著音樂一遍遍不知疲憊地舞動,沉默著將內心湧動的情緒都從舞蹈中宣泄出來。
不知音樂到底響了多久,直到他踩到自己滴落的汗水重重滑倒在地,他才被迫停下。
汗津津的手臂蓋在眼睛上,隨著呼吸熱氣噴吐,似乎有一絲絲壓製不住的哽咽聲在寂靜的練習室中響起。
馮青一說總會有去路的,但他快撐不住了。
他和馮青一因為看不慣公司的一些內幕,都是公司眼中的刺頭,雖然實力超群但還是被放棄。
當時,他們被廢物利用,扔來這個節目當“太子”陪讀參與麵試。但太子沒有麵上,反而是實力超群的他們二人成為了節目組的選手。
太子狂怒之下曾脫口而出,“你們最好祈禱能夠多待兩輪,不然回到公司總有你們吃苦頭的時候!”
他當然知道自己如果回到公司會麵臨什麼,就像是之前一樣,壓著他不給曝光,每個月隻有一點點少得可憐的練習生工資卻礙於簽訂了苛刻的合同無法與公司解約,隻能揮霍對於練習生來說無比珍貴的青春。
這本就是他選擇的道路,他願意接受一切後果。
但……
最近,他的奶奶重病,而作為奶奶最寵愛的孫子的他居然掏不出一分錢的醫藥費。
這段時間,內疚感無時無刻不衝擊著他的心房。
但他一直掩飾地極好,直到今天,怎麼都找不到的舞蹈風格終於擊破了他的最後一點心理防線。
要不就放棄吧……
他之前有一個練習生朋友,一直邀請他去他的練舞室擔任老師,每個月的工資是練習生工資的數倍。
但他之前不甘心,一直沒有答應。
也許,是時候放棄自己不切實際的夢想了……
“怎麼還沒回去休息?”
一道有些慵懶的聲音響起。
莫京海聞聲,放下擋在眼睛上的手臂,眯眼向著門口看去——
一道頎長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走廊中燈光大亮,來人看不清麵容,隻纖長的影子投降燈光昏暗的練習室中。
像是對著處於黑暗中的莫京海伸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