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陰陽怪氣的語氣!
看來還在記恨自己傍晚在竹林裡罵他神經病的事了。
但這事確實是自己冤枉了他,於是謝茶也不追究春夜的陰陽怪氣了。
“好吧,我向你道歉。”
道歉的時候,謝茶語氣是認真的,鄭重的:
“我以為那群水蟻也是你搞出來的,所以罵了你。”
“有病的是我,可以了吧?”
謝茶說完,感覺到一抹幽深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望了自己許久。
他沒聽見回應,整個山腰忽然靜了起來。直到片刻後,春夜才開口,又是那股漫不經心的語調:
“你半夜跑上山就是來跟我說這?”
謝茶:“?”
緊接著,謝茶又看到春夜輕輕笑了一聲:“大晚上的就為了跟我說這個,大少爺你確實有病。”
謝茶:“……”
“你管我有病沒病,”謝茶毫不客氣地懟回去,“我也管你接不接受,反正我道歉了,我無愧於心,就這樣!”
道完歉了,謝茶轉身要走,不經意瞥了一眼春夜的臉色,腳步微頓。
走廊懸掛著的燈籠發出幽暗的光,照在春夜的側臉上,那張冷白如玉的臉上,有些不正常的紅。
謝茶迅速抬頭:
“你不會是情蠱發作了吧?”
“是啊,所以你還不趕緊跑?”
顧不得分辨春夜聲音裡的笑意到底是嘲笑,還是彆的意思,謝茶來不及多想,就條件反射地跑了。
一口氣跑回去,關上窗,謝茶摸了摸自己的心臟,除了因為一路跑下來有點喘之外,心跳不算誇張。
又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和額頭,體溫正常,最重要的是腦子還非常清醒!
謝茶:“……”
這小子又在耍他?!
第二天,謝茶是被窗外嗡嗡嗡的聲音吵醒的。
扭頭一看,一大群水蟻又圍著木窗,爭先恐後地想從窗縫裡鑽進去。
剛下過暴雨,水蟻又來了。
外婆正忙著做午飯,發現家裡沒鹽了,叫謝茶去買。
沿著梯田走去小賣部的途中,謝茶又經過了那片竹林。他在竹林外停頓片刻,不出意外又看到了那抹高挑挺拔的身影。
以及仍舊無法用科學解釋的那一幕:一隻隻蠍子,似乎被重新喚醒了一樣,又從土壤裡鑽出來了,排著隊朝春夜爬過去。
但比起昨晚,謝茶看到這一幕已經不覺得瘮人,反而有種詭異的安全感,因為他知道,再過段時間水蟻就會消失,寨子裡又會重新恢複平靜。
謝茶隻看了幾眼就離開了,走到小賣部門口,小賣部門口也圍著一群黑壓壓的水蟻。
但小賣部要做生意,自然不能隨便關門,小賣部老板,也就是牛叔,帶著他的兒子蹲在門口,不知道在燒什麼東西。
謝茶剛到門口就被濃煙嗆得咳了好幾聲,牛叔聽見了,連忙站起身來解釋,說他在燒艾草驅水蟻。
牛叔兒子,也就是那個帶頭大哥—牛黎抬頭罵罵咧咧地:
“阿爸,你說那小子行不行啊?這都半小時了,水蟻怎麼還沒被趕走?”
謝茶想到方才經過竹林裡看到的那一幕,人家冒著大雨施行蠱術,結果還被落得個埋怨。
謝茶被牛黎的理直氣壯氣笑了:
“半小時而已,你急什麼?是活不過今晚嗎?”
牛黎起身擼袖子:“你他媽……”
話還沒說完,就見謝茶哼笑一聲,掏出一張紅票子拍在小賣部的櫃台上。
下一秒,牛黎硬生生把“找打”兩個字吞進去了,又艱難擠出另外兩個字:
“……買啥?”
謝茶抱著那包鹽回去,途徑那片竹林時,又往竹林裡看了一眼,春夜不在了。
一路走回家,草叢裡、樹葉間,河上麵,全無水蟻蹤跡。
走到家門口一看,之前水蟻最喜歡鑽的木窗上空空蕩蕩。
水蟻真的消失了!
外婆也發現了這個事實,連忙走到櫃台前,對著那尊小像雙手合十,又虔誠道:
“苗王保佑。”
祈禱完,這才接過謝茶手中的鹽,那張褶皺的臉上滿含笑意,對謝茶道:
“其他寨子的苗王外婆也見過的,有些苗王連蠱都不會,有些會的也不多,水蟻來了都趕不走。咱們寨子可有福了,雨停了才半小時,苗王就把水蟻趕走了……”
謝茶這次難得地表示讚同。
雖然這位苗王變態了點,但蠱術確實了得。
暴雨連著下了三天,這三天謝茶哪都沒去,就窩在二樓的房間裡玩遊戲,偶爾抬頭看看窗外。
每次暴雨後,成群結隊飛過來的水蟻不出半小時,就會被驅趕離開。
謝茶得以放心開窗,夏天的苗寨草木茂盛,綠意盎然。暴雨之後,空氣裡浮動著一股草木的清新。
謝茶深吸一口。
這種空氣質量,大城市裡是享受不到的。
夜晚閒來無事,謝茶趴在窗戶邊,百無聊賴地從山腳抬頭望去:
月色下,層層疊疊的吊腳樓漆黑一片,連山腰處那棟青色的吊腳樓也熄了燈。
這小子睡得還挺早!
謝茶剛腹誹完,熟悉的、氣血上湧的感覺又上頭了!
謝茶:“?”
腹誹一句也會導致情蠱發作嗎?
不會吧不會吧?
謝茶又複盤了一下之前情蠱發作的過往教訓,打賭那次是因為他差點和那小子打起來了,可他方才情緒很穩定。
遇到巨蟒那次是因為恐懼,可他方才心情很好。
那麼隻有第一次那種情況了。
第一次就是那小子看著自己的腳踝,不知道動了什麼邪念,就情蠱發作了,害得他跳河。
謝茶確定一定以及肯定,情蠱發作不是他引起的,那就是另外一個人的問題了!
這大晚上的,那小子是動了什麼歪心思,還是在看什麼黃色雜誌嗎?
謝茶雙眸微微一沉。
吊腳樓木質結構,外婆就睡在隔壁房間,房間與房間隔音並不好。
謝茶怕情蠱發作起來失控嚇到外婆,於是利索地翻出窗戶。
一邊強忍著情蠱,一邊氣急敗壞地往山腰走去。
在出門前,他甚至還拎了一個外婆用來錘打糍粑的木錘走了。
既然大晚上的給他找麻煩……
就彆怪他捶爆他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