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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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一百米,即將抵達目的地。”

車載導航提示音響起,謝茶望了一眼,前方路口豎立著一個寨門,寨門牌匾上四個黑乎乎大字:

深穀苗寨

車子繼續往前開,駛過寨門時,謝茶抬頭看了一眼牌匾,忍不住深吸一口氣。

因為牌匾上那黑乎乎的四個大字不是用毛筆蘸墨水寫上去的,也不是用刻刀雕出來的,而是由密密麻麻的黑蠍子組成的!

那群黑蠍子像是訓練有素的士兵,得到了某種指令,依照某種陣型趴在牌匾上,組成了瘮人的寨名。

每個苗寨的寨門都不一樣,而寨門通常都是由各個寨裡的苗王立下的。

也就是說,寨門的風格通常能反映出苗王的個性。

謝茶每年寒暑假都會回來陪外婆,雖然早就來過很多次了,但每次經過寨門都得罵一次:

這苗王太癲了!

車子駛過寨門,開進寨子裡後,謝茶擰著的眉毛才重新舒展開。

遠處連綿起伏的群山、梯田層層如海浪,數千戶吊腳樓依山而建,重重疊疊,錯落有致。

苗寨的景色確實一絕!

但不知為何,謝茶總感覺哪裡不對勁。他車速放緩,餘光往車窗外瞟了幾眼,舒展的眉毛又重新擰了起來。

這個苗寨蟲子太多了!

稻田的秧苗上趴著的、藏在草叢裡的、半空中飛著的,隨處可見,多到不正常。

硬生生給這個仙境般的苗寨平添了一絲微妙的危險氣息。

謝茶餘光收回,一邊漫不經心地想著世界上為什麼會有蟲子這種生物,一邊目視前方。

前方的山腳下,第一戶吊腳樓就是謝茶的外婆家,很好認,因為旁邊有棵大榕樹,據說幾百年了,枝繁葉茂,遠遠望過去,像一朵巨大的、綠色的蘑菇雲。

此刻的榕樹底下,各種不知名的昆蟲嗡嗡亂飛,三個少年一邊抽煙一邊煩躁地伸手揮開,忽然看見不遠處開過來的車子,三人動作一頓,互相對視了一眼:

“誰啊?”

“還能有誰?謝家那位拽得要死的大少爺唄!”

“真他媽有錢啊!”

話音剛落,那輛銀色保時捷就停在了他們麵前,外婆家的吊腳樓前麵是條蜿蜒而過的河,旁邊的榕樹底下雖然昆蟲亂飛,但正好是一片可以停車的雜草地。

三個少年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走到車門前,帶頭大哥敲了敲車窗,幾秒後,車窗緩緩降下來了。

謝茶坐在駕駛位上,戴著一副墨鏡,墨鏡還挺大,把上半張臉都遮住了,隻露出一個白皙精巧的下巴,他扭頭看向車窗外,神色倨傲地抬了抬下巴:

“有事兒?”

“當然有事兒!”

帶頭大哥伸出左手,大拇指和無名指摩挲幾下,做出個數錢的手勢:

“謝少爺這麼有錢,給點錢花花唄!”

謝茶嗤笑一聲:

“行啊,幫我乾活我就給。”

“敢使喚哥幾個乾活?”帶頭大哥嗬了一聲,“謝茶你他媽還真把自己當少爺了?”

謝茶笑了:“我是少爺的話那你們是什麼?”

他眼神一一掃過車窗外的那三人,唇角揚起一絲冷笑:

“像你們這樣圍在彆人車窗前討錢的,我隻見過路邊的乞丐會這樣,你們是嗎?”

“你他媽……”

帶頭大哥怒了,眼看拳頭就要揮出去了,又聽見謝茶話鋒一轉:

“不過乾活給錢倒是天經地義。”謝茶挑眉道,“我這正好有個活兒,一人五百,接嗎?”

聽到一人五百,帶頭大哥揮到一半的拳頭硬生生地拐了個彎,彆彆扭扭地改成撓自己的頭發。

五百啊!

五百可抵他們一個月的生活費了!帶頭大哥心動得不行,但又拉不下麵子,於是惡聲惡氣道:

“什麼活兒?”

謝茶沒說話,按了一下中控台,車後備箱緩緩開啟。

那三個少年本想瞅瞅這位大少爺都帶了些什麼好東西回來,走過去一看,除了一個行李箱以外,居然是幾十瓶殺蟲劑?!

帶頭大哥兩個跟班:“?”

謝茶手指搭在方向盤上,漫不經心地敲了敲:

“噴個殺蟲劑頂多十來分鐘,這種輕鬆活兒就能到手五百,這交易劃算吧?”

誰知帶頭大哥聽完卻臉色一變:

“謝茶你他媽是不是故意整我?不知道咱寨子裡不光有蟲,還他媽有蠱嗎?要是一個不小心把蠱噴死了……”

謝茶不以為意地哼笑一聲,對著車窗豎起一根中指:“一千乾不乾?”

帶頭大哥:“……”

在鈔能力的加持下,帶頭大哥忍辱負重,一臉悲憤地帶著兩個小弟開始忙活了。

人手一瓶殺蟲劑,圍著外婆家的吊腳樓一頓狂噴,噴完後迫不及待地向謝茶要錢。

謝茶打開車前的儲物櫃,抽出三遝錢從車窗遞出去。

帶頭大哥神色複雜地接過,同時又偷瞟了一眼,頓時眼睛裡都要咕嚕咕嚕冒酸水了!

儲物櫃裡碼得齊齊整整,塞得滿滿當當,全是一遝一遝的紅票子。

帶頭大哥眼睛裡的貪婪毫不掩飾:“哥幾個剛才噴得這麼賣力,多給點不過分吧?”

謝茶:“……”

“想要我多給,那你們再多乾點也不過分吧?”

說話間謝茶從車子裡出來了,他環視一圈,目光最後定在了對麵的木窗上。

木窗上趴著一隻甲殼蟲。

顏色是罕見的幽藍色,它巋然不動,遠遠瞧著,跟一粒小小的、橢圓的藍寶石似的。

漂亮到大部分人見了都得眼前一亮,想要抓來當可愛小寵物,可惜它遇到的是謝茶。

因為童年陰影,謝茶是世界上最討厭蟲子的人,沒有之一。

他衝著那蟲抬了抬下巴:

“你們要是把這玩意兒噴了我就多給點,怎樣?”

話音剛落,那隻甲殼蟲忽然動了,抬頭衝著謝茶吱吱叫了兩聲,兩粒芝麻大小的黑色瞳仁緊盯著謝茶。

在某一瞬間,謝茶有種這隻蟲好像能聽得懂他說話的荒謬感。

這麼一想,頭皮就有點發麻了。

謝茶後退一步,再扭頭一看,那三人比他還誇張,緊緊抱做一團,帶頭大哥更是嚇得眼睛都瞪圓了,衝謝茶吼道:

“你他媽有病吧?不知道這是那誰誰的蠱嗎?誰他媽敢噴?”

“那就沒辦法了,”謝茶挑眉一笑,“機會給你們了,是你們不中用啊,就彆怪我不加錢了!”

帶頭大哥:“……”

他懷疑謝茶是故意耍他們的,但他沒有證據。於是帶頭大哥惱羞成怒,指著謝茶詭笑道:

“你也彆太得意!在咱們寨子裡,有錢也不一定好使兒!你今天得罪了這玩意兒,它不會放過你的!”

謝茶瞥了一眼那隻甲殼蟲,雖然知道這是傳說中的蠱,但怎麼看都隻是一隻蟲子而已,要說有多特殊,頂多顏色比其他蟲子漂亮罷了。

謝茶不信邪,衝那隻甲殼蟲吹了聲口哨:“你能拿我怎樣?”

話音剛落,那隻甲殼蟲就一躍而起,躥到謝茶的手背上。

緊接著,手背就傳出針紮般的刺痛感,謝茶低頭一看,這隻甲殼蟲竟然咬了他一口!

謝茶:“!”

剛想抬手把這隻蟲按死在車窗玻璃上,它就咻地一聲,跳回草叢裡跑走了。

謝茶:“……”

垂眸看了一眼手背,謝茶漂亮又淩厲的眉毛微微蹙起。

針紮般的刺痛過後,手背上冒出一個細小傷口,像是被打了一針藍色毒素,很快,毒素開始蔓延,像手背上憑空長了個豆大的藍色胎記。

還真邪門兒!

謝茶又抬頭看了一眼,那隻甲殼蟲沿著草叢的葉子一跳一竄,熟門熟路地躥回去了。

謝茶冷笑一聲,想跑啊?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這個寨子裡,也隻有那個發癲的苗王才會養這些玩意兒!

也不知是什麼蠱,看著怪嚇人的,一想到得去找那個苗王解蠱,謝茶的眉毛又擰起來了。

想了想,揣了一瓶殺蟲劑防身,謝茶從山腳下沿著田埂一路往上走。

走到一半,忽然聽見旁邊的梯田裡冒出一道驚喜的聲音:

“茶茶?”

謝茶循聲望去,外婆踩在水田裡,背著一個小背簍,手上拿著一把鐮刀。

她扒開田埂上那排茂密的樹,露出喜不自勝的笑臉來:

“你要來怎麼不提前跟外婆說一聲?外婆好去寨門那接你!”

看到外婆,大少爺秒變乖孫,將中蠱的手背若無其事地藏在身後,笑著朝外婆走過去:

“我倒是想給外婆一個驚喜,就是不知道對外婆來說是驚喜還是驚嚇了……”

“驚喜驚喜!”外婆笑得額頭上的皺紋都深了許多,“外婆的稻田裡養了很多稻花魚,你們城裡沒有的,吃起來鮮得很,外婆這就抓一條回去燉給茶茶吃!”

外婆頭上戴著藍色布巾裹成的帽子,因為剛才在田埂上彎腰割草,早就歪歪斜斜的了,謝茶便伸手幫外婆把歪了的帽子戴正,同時笑著回應道:

“蒸吧,外婆喜歡吃清蒸魚。”

外婆更高興了,那雙蒼老的眼睛笑得都眯成縫兒了,閃著慈愛且欣慰的光,連連點頭道:

“好好好,外婆這就抓!”

放在往常,謝茶定會幫外婆去稻田裡抓魚的,但他現在得趕緊去解蠱,隻好對外婆說他好久沒回來,想先隨意逛逛。

“可不能隨意逛!”

外婆慌忙擺手,指了指山腰,臉上露出又敬又懼的表情。

順著外婆手指的視線望過去,吊腳樓從山腳下一路往上建,層層疊疊,但基本上都是大差不差的,黃木黑瓦。

唯有一棟吊腳樓與眾不同,是青色的,建在山上最高處,足以俯瞰整個苗寨。

“苗王就住在最上邊!”

外婆收回目光,對謝茶小聲道:

“茶茶你不要往上走了!離苗王越近的地方蠱蟲越多,你小心點彆被咬了!”

晚了。

已經被咬了。

謝茶想到那罪魁禍首,對著那棟青色吊腳樓,遙遙豎了一個中指。

陰沉沉的天空之下,幽藍色的甲殼蟲振翅高飛,飛過層層梯田,飛上山腰,飛進苗寨最高處的青色吊腳樓裡。

吊腳樓的二樓走廊上,一位少年正在盤腿打坐。

他穿著苗族式樣的藍色短袖t恤,苗族式樣的黑色長褲,左耳戴著一枚水滴大小的、霧藍色的耳墜。

那隻幽藍色的甲殼蟲飛落在少年的左肩上,衝著少年吱吱叫。

聲音超大,像是一個幼崽在委屈地大聲控訴一樣。

少年靜靜聽著,唇角微微揚起,露出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

“那位大少爺知道你咬他是因為喜歡他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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