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
馬飛飛躬著身子,臉上微笑著剛要走過去,卻見那青年人眼神一冷,伸手阻止了一下。
河麵上,青年人甩下水麵的浮漂正在輕動,顯然是有魚要上鉤的樣子。
片刻後,青年人猛然拉起魚竿,釣起一隻兩三斤重的鯉魚後,這才朝馬飛飛招手。
馬飛飛湊上前去,掐媚道:“何總捕頭還真是頗有雅興”
何青冷冷一笑,“說你的事!怎麼樣了?你之前說半月,現在可超過許久了。為何本捕頭還沒收到霍青的死訊?”
馬飛飛陰笑道:“總捕頭稍安勿躁,如今霍青豈非已經遭受了飛鳥山聯盟的圍攻?”
“哼!但那好像不是你的功勞吧?”
“雖說不是,但馬某亦有暗中推波助瀾,且已經利用屠傾城為霍青準備了一場死局!”
“哦?說說看!”
何青眉毛一挑道。
馬飛飛隨即湊到他耳邊輕語,何青的眼色便逐漸閃亮起來。
“如此霍青必死無疑!”
收尾的時候,馬飛飛加重語氣的表示道。
何青道:“很好!那你還不趕緊去辦?”
馬飛飛道:“我來見總捕頭之前已經吩咐好,現在隻能霍青的死訊的傳來,隻是”
“隻是什麼?”
“隻是,馬某向屠傾城告密,想必霍青已經知曉,龍虎山我是回不去了可否請總捕頭收留?”
聽此,何青嘴角一抹弧線,倒也沒有拒絕。
隨即一抬手,道:“可以!但你要留在縣城,就必須有所價值。本捕頭手下,可不養閒人!”
馬飛飛一喜,“自然,自然。馬某還知道龍虎山以及各大山寨的諸多隱秘,可獻給總捕頭!”
“好!”
何青盯了他一眼,而後對身後的兩人吩咐道:“空龍,康狼,你們兩個先帶馬當家去縣城,給他安排一個住處。本捕頭回去後,再找他不遲!”
身後二人立馬應是。
馬飛飛卻眉頭一皺,暗道:空龍?康狼?這名字好奇特啊,怎麼不叫“兵零邦啷”?
但表麵上還是客氣道:“那就有勞空龍兄,康狼兄了。”
空龍康狼卻隻是用眼角看他,顯然對他極為不喜。
龍虎山這邊。
大眼姑娘叫住霍青後,也跟了上來,道:“你說誰不敢?你以為本姑娘和你一樣膽小如鼠?”
霍青笑道:“那姑娘是願意了?你可先去我寨中了解看看,若是覺得還可以,我們再做決定。是由我龍虎山加入你飛鳥山,還是你飛鳥山加入我龍虎山,包括大盟主的人選,如何?”
“可以!難道本姑娘還怕你真的吃人不成?”
屠傾城正色道,她雖是一介女子,但在山賊窩中待久了,也是頗具膽魄。
“但在此之前,你先將人質送還!”
“可以!但先請七姑娘入內,回來之時,便可帶走人質。帶上其他當家人吧,讓他們也一起來。”
霍青笑著,而後轉身回到了山寨內。
屠傾城也返回了己方陣營,找到眾多當家人,將霍青的意思轉達給了眾人。
一眾當家得知後,不免一陣議論:
“啊?原來餘春幕後竟包藏著官府的險惡用心?”
“可不是嘛!一旦我們和龍虎山鬥個你死我活,官兵出兵剿匪,便會事半功倍。”
“還好!咱能懸崖勒馬,沒中官府那些狗賊的奸計。”
“可是,那霍青也不是什麼好鳥!咱昨日可是有三百餘兄弟死於他手下”
“對呀,七姑娘,霍青這小子詭計多端,此番邀請我們入內參觀,不會是一場鴻門宴吧?”
“有這個可能性!但若我們不去,他不放人,怎麼辦?”
“”
眾當家議論紛紛,對進入龍虎山大寨的“建議”有些舉棋不定,最終都將目光投向了屠傾城這個盟主。
屠傾城深思道:“諸位不必擔心,本盟主覺得還是可以去看看的。一來,可伺機窺探他們山寨內的虛實,二來也可看看霍青到底暗藏了什麼禍心。而他不忌諱寨內的機密泄露,膽敢邀請我們進入,怕是也有點真心結盟的意思。再者,若他還有半點誠信,我們倒可借機先救出人質。之後,若談不攏再翻臉也不遲!”
眾當家人相互對視了一眼,又交頭接耳一陣後,回道:“既然盟主有此意思,那我們倒也願意追隨。隻是,若是霍青那小子趁我們入內企圖加害的話,我們如何應對?”
屠傾城冷笑道:“不怕,有人已經為他準備了一場好戲,他若敢妄動,鹿死誰手,還猶未可知!對了,馬飛飛呢?”
身邊的一名山賊回道:“馬當家此前說要去為我們搜集物資,帶著一隊人出營了。”
屠傾城眉頭一皺,“那算了,我們自己去!”
說著,便當先走出了人群。
霍青回到山寨後,並沒有下令關閉寨門,而是就站在寨門前等著。
不久後,屠傾城便帶著麾下十五家山寨的首領來到。
霍青的意思是,隻允許當家人入內,匪眾則隻能留在外邊。
算上屠傾城,一行十六人,全數到齊後,寨門才緩緩關閉。
而霍青早已帶著一隊山賊等候,見到眾當家進入,當先喊了一聲:“歡迎,各位老大蒞臨我龍虎山!”
身後眾匪一臉正襟,跟著霍青齊聲喊道:“歡迎各位老大。”
那齊刷刷的聲線,整齊如標杆般的隊伍,無一不顯示出極高的“職業素養”。
令飛鳥山聯盟的當家人不由一愕。
這一聲“歡迎”,在他們看來,並沒有多少實質歡迎的意思,反倒像是一種變相的震懾。
“請!”
霍青一馬當先,開始領著眾人參觀起來。
而眾人的驚愕也才剛剛開始,隨著霍青揮手將眾匪遣退,眼前便出現了兩條平整的“水泥路”。
一條蜿蜒上山,直達山頂處的聚義廳和龍虎山各大當家的住所。
一條則筆直延伸進山穀,中間又岔開一條小路,便是拐進如今的杏花新村所在。
霍青領頭,暫時擔任起“導遊”的角色。
但剛走幾步,還未及說話,一名聯盟的當家人便驚訝道:“這路好像有所不同?竟是堅硬而平整的”
霍青聽見,微笑著解釋道:“這叫水泥路,混合石粉、泥沙、水泥、砂石凝固鋪成,可防止雨天道路泥濘,且路麵平整,平時運輸物資用手推車也極為省力。”
“水泥?此為何物啊?”
“一種簡單的建築材料而已,不足掛齒。喏!那裡有個工廠便是專門生產水泥的。水泥可用於鋪路,砌牆,築造防禦工事,作用卻是極大。這位當家若有興趣,可以去看看。”
霍青領著眾人進入山穀,邊走邊指著道路兩旁的建築設施。
這條直入山穀的路極為寬闊,古人常說“八進道”,說的便是京城的四大主乾道,可容八馬齊進,寬闊氣派。
而龍虎山的這條主道竟也頗具規格,京道可容八馬,霍青這條“匪道”不遑多讓,居然可容四馬。
道路兩旁,分立著無數屋舍,皆是用燒製的青磚砌起,穩固非常。
這些屋舍並不是簡單用來住人,而是龍虎山的廠區所在。
首當其衝,第一個屋舍院子門上,便掛著一塊牌匾:龍虎山熔鑄廠。
顧名思義,這間偌大的廠房,便是用來熔煉鐵礦石,澆築鐵水的地方。
杏花村的居民中本就有很多老鐵匠,其中一些年輕時甚至還在官府的鑄造局中服役過,有熔鐵煉鑄的經驗。
有他們幫忙,加上龍虎山坐擁一座巨大的鐵礦山,若是不建起一座煉鐵廠,霍大寨主都沒臉說自己是個穿越者。
在這種以冷兵器為主的封建時代,掌握熔煉技術,便相當於手中有了槍炮。
屠傾城跟在霍青旁邊,聽著此時熔鑄廠內敲擊不斷的打鐵聲,以及呼呼的爐火聲,訝然道:“你竟在山中建起了一座熔爐工廠?”
霍青笑道:“我龍虎山既然占據天時地利人和,擁有自己的兵器工廠有何不可?我甚至可以賣一些給你,七姑娘可有興趣?”
說著,他招了招手。
早已守在門口的一名老鐵匠當即走過來,喊了一聲:“寨主!”
霍青點點頭:“方廠長,說說廠裡的情況。”
“是!熔鑄廠點火至今,共製出各種兵器五百六十二件。除了已經裝備下去的,剩餘的成品都已搬至庫房。而這個月開始,有了寨主親自設計的新式熔爐,我們的生產效率有望進一步提升”
方廠長正彙報著。
卻忽然被大眼姑娘的震驚之聲打斷:“你說什麼?五百六十二件兵器?都是鐵製的?”
屠傾城震驚不已,隻感喉頭乾澀,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難以置信的神色。
要知道,在這種亂世的環境下,鐵器的熔鑄和製造幾乎被軍閥與官府所壟斷。
而紛亂不斷之下,尋常百姓家裡能有一把菜刀切菜,已經算是富庶人家。
霍青卻非但有自己的熔鑄廠,而且已經製造了數百件兵器,這在眾人看來是極為不可思議的。
飛鳥山聯盟千餘悍匪,實質上也並非人人都有資格持有鐵製兵器,大部分人都是舉著棍棒去衝鋒。
也就當中一些精銳山賊配備了鐵製砍刀,且數量極為有限。
集合了十六家的資源,上千人的聯盟匪眾中,也才有不足三百鐵器。
龍虎山真正的山賊才三百多人,卻坐擁五百多件鐵器,這是何等財大氣粗?
不僅是屠傾城,就連她身後的十五個當家人也都悍然變色。
“諸位不必如此震驚,這些鐵器資源相對於我龍虎山來說不值一提,日後仍會陸續增加。且隨我來!”
霍青笑著,繼續帶著眾人走進山穀。
而隨著參觀的深入,眾人的驚歎則更加劇烈。
龍虎山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卻是五臟俱全,儼然被霍青改造得像一個城鎮一樣。
不僅各項設施齊備,而且自給自足,令眾多山寨的當家人下巴都掉到了地上。
“我沒有看錯吧?那間養豬棚裡麵,居然有上百頭成年生豬?這即便是半年不用出山買貨,也都不必為肉食擔憂了”
“而且,欄裡還有公豬和母豬交配一大群剛出生的豬仔”
“池塘裡遊的都是鴨鵝?”
“嗯?水裡好像還有魚”
“不會吧?那半山腰上有一大群黑山羊在吃草”
“那邊有個果園,果樹下少說跑著幾百隻肥雞光是每天撿雞蛋,都幾大籮筐吧?”
“”
一眾當家人像是土炮進城一樣,一路跟隨霍青的腳步,一路高聲驚歎,愕然不已。
此時的龍虎山,儼然不像是個山賊窩,而是一個十足的小城鎮。
而霍青讓這些人看到如此景象,不外乎是要向他們傳達一個信息:跟著本寨主有肉吃,但若是對著乾,那便是自討苦吃。
此前,屠傾城還想將龍虎山困死,眼下看到這副場景,恐怕打死也不會再有這個念頭。
因為圍困的每一天,她都要付出極大的人力物力,龍虎山卻是在持續發展中,絲毫不受影響。
龍虎山大寨,本就是一個巨大的生產基地。
而等眾人逛了一圈,往回走時。
一名當家人不知道看到了什麼,居然指著一名農婦大喊道:“住手!你在作甚?暴殄天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