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釣魚佬除了魚什麼都能釣到。
本來,何濤還以為對方釣上來古董了,心說這世界上還有運氣這麼好的人嗎?
結果視頻裡的大哥並沒有掏出什麼大寶貝,而是抄起綠色的工兵鏟隨手一指遠處:
“何老師,我昨天晚上刷到你鑒定墳堆了。”
“是墳,不是糞,大哥注意發音,不然感覺我像屎殼郎似的。”何濤擦了下頭上的冷汗糾正道。
“好的,總之,我感覺你很有本事。”
“所以今天特意來這個地方釣魚,就是想讓你幫忙看一下這附近的兩個盲盒。”
“還好你現在直播了,要是來得再晚一點,估計天都要黑了。”
盲盒,其實就是棺材。
這是直播鑒寶的專業術語。
何濤之前都管這玩意兒叫“匣子”。
叫盲盒其實不太準確,因為很多時候,你不進去摸,也能大概猜到盒子裡有什麼。
“兩個盲盒?合葬在一起的?”
“我不知道啊!”寶友的語氣也很疑惑:“所以才找你看看嘛。”
“行,不過看之前,你能不能先說說,你這工兵鏟是用來乾嘛的呀?”何濤好奇的問道。
他見過釣魚佬摸河蚌、偷牛的、偷菜的。
工兵鏟還是第一次見。
釣魚前先挖個戰壕?這是要釣鱷魚嗎?
“哦,這個啊……”寶友晃了晃自己手裡的鏟子說:“老師你放心,這玩意兒挖不了墳。”
“那是挖蚯蚓的?”
“也不是,我用的路亞,用的是假餌。”
“這鏟子,主要是用來防身的,頭盔太被動了。”
“有時候坐的地方不平,也可以鏟一下地,用處多著呢!”
【主播疑似有點太緊張了】
【工兵鏟又不是洛陽鏟,沒啥作案嫌疑】
【看起來是在河邊,估計是水位降了,有東西露出來了】
何濤看到彈幕的分析,再看一眼寶友那邊的畫麵。
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
應該是哪條河進入枯水期了。
很快,寶友就帶著大家來到了他口中盲盒的位置。
兩個白灰色的石棺,並排坐落在水邊,離波光粼粼的水麵就幾十厘米的距離。
周圍的地都光禿禿的,明顯長時間被河水衝刷,說明棺材之前在水下。
現在水位降下去了,棺材才露出來。
不過這位寶友也來晚了,兩個石棺都有破洞不說,棺材裡甚至能看到雜草。
裡麵更不可能有什麼寶貝。
“老師,這兩個棺材你能看出來什麼名堂嗎?”寶友指著石棺問道。
“你是在巴蜀地區嗎?”何濤反問道。
“誒?老師你怎麼猜到的?”寶友非常驚訝:“我說話一股大碴子味兒,你是怎麼猜到我在巴蜀的?”
“不會碰巧,老師你來過這兒吧?”
“哪這麼巧,我就是隨便猜一下,你們那邊的釣魚佬比較有名。”
何濤含蓄的笑了一下,沒有過多解釋。
總不能告訴對方,自己在盜墓賊的微信群裡見過類似的吧?
新時代的盜墓賊,和以前的老前輩們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因為現在有互聯網,消息更發達,傳播的也更快。
這種石棺,他早就見過好多了。
“看樣子,應該明代的石棺。”
“巴蜀地區,乃至整個川滇青藏民族走廊,從漢代開始,就有用石棺下葬的習俗,這不算什麼太特彆的東西。”
“像寶友你眼前這種石船棺,過去幾十年發現過很多,十幾年前學者們都研究的差不多了。”
“感興趣的觀眾,可以去看一本羅二虎教授寫的,名字叫《石棺葬》的書,裡麵介紹的很清楚……”
【不是,主播擱這兒上課呢】
【溝槽的學院派】
【逗音第一專業的鑒寶主播?】
【不行了,我要長腦子了】
不光彈幕,監控室裡的導播也撓了撓頭。
他感覺自己腦袋不夠用了。
這個何濤,到底什麼來曆?明明像盜墓賊,怎麼學術圈的東西也能信手拈來啊?
不過何濤這種狀態沒有持續多久,剛才隻不過是當年那個中大考古係的何同學,上身了一下。
很快就下去了。
“寶友,這種棺材早幾百年前裡麵就沒東西了。”
“當年張獻忠搜刮金銀的時候,這種石棺很多都被砸過,就算有漏網之魚,也早就被這行的前輩們掏光了。”
“是吧?我也這麼覺得!”寶友非常讚同的答道。
不過這兩個石棺,本來也不是寶友今天來的主要目的。
他甚至都沒有在兩個盲盒麵前多停留一會兒,就直接把鏡頭給到了棺材背後的小山包。
“老師,其實還有個事兒。”
“我之前來這邊釣魚,方便的時候,在上麵發現了特彆多的石條啥的。”
“你說有沒有可能是個大墓啊?”
“哦?石條?”何濤頓時眼前一亮。
這兩座石棺背後的山包,看起來確實不是個普通的地方。
山包的麵前有條河,背後還有連綿不覺的高山。
風水相當不錯。
他趕緊興奮的催促寶友:
“走走走,帶我們去看看。”
“這個地方說不定有大貨。”
……
“陳總。”監控室裡,導播忍不住撥通了總監的微信電話:“這個何濤,他不對勁。”
“我感覺他好像很想帶寶友和觀眾去找墓。”
“有點像盜墓賊……”
電話那頭的總監沉默了一下,半晌過後回複說:
“誰跟你說找墓就是要盜墓了?”
“找到古墓葬,才能更好的保護它們啊!”
“文物普查知道嗎?那些專業的文保工作人員,還不是滿世界找古墓?”
“我知道你和老沈合作了很多年,感情很好,但是現在你跟的主播是何濤,那你就要好好和他合作,知道嗎?”
“不要讓我再聽到你在背後嚼舌根,否則……”
這下輪到導播沉默了。
文物保護,嗎?
這種洗白方式,他還是第一次見,可能總監已經被流量蒙蔽雙眼了,畢竟直播間好久都沒有過這麼多觀眾。
他又看了一眼玻璃那邊,何濤臉上興奮的表情。
硬著頭皮多問了一句:
“但是他這樣,要是把真的盜墓賊招來了怎麼辦啊?”
“怎麼辦?你問我,我是警察啊?”總監沒好氣的說道:“有盜墓賊你報警啊!”
“好的陳總,我知道了。”
導播點點頭,他知道再問下去,除了挨罵不會有任何收獲。
……
直播間裡,何濤很有耐心的跟著釣魚佬走了五分鐘。
愣是從河邊走到了小山包的頂部。
頂上是一片小樹林,寶友輕車熟路,直接來到了一片稀疏的草地前。
“何老師你看,這一塊地是不是有問題。”
“周圍的草都長得這麼茂盛,唯獨中間這一塊兒,基本沒長什麼草。”
“而且邊界非常的清楚,我都能畫這麼一個圈……”
寶友拿著手裡的釣魚竿,圍著沒長草的區域走了一圈。
【臥槽,確實有點奇怪啊】
【和麥田怪圈一樣的草地怪圈?】
【這底下肯定埋東西了】
【應該是墓室的頂部吧?】
【好家夥,釣魚佬什麼都能找到】
何濤看著寶友指著的那塊區域,麵色凝重的點了點頭。
這位寶友的判斷是對的。
也許不僅僅是個寶友,說不定還是民間考古愛好者,先天倒鬥聖體。
墓頂上不長草,那是因為墓上的封土是黏土拌石灰,有防潮的作用,同時也會吸水,導致土裡缺水。
草自然長不起來。
這一點,沒研究過封土,外加點實戰經驗,一般人真不知道。
何濤有點猶豫,該不該順著寶友繼續往下講呢?萬一觸碰紅線了,自己不會有事吧?
說白了,直播的尺度他不知道怎麼把握。
但是又不能不說話。
這種時候,他選擇把球傳出去。
直接假裝端水杯,轉頭看了一眼監控室。
剛好導播也在看他。
兩人相互對視一眼,剛被總監數落過的導播,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連忙露出諂媚的笑容,衝何濤拱了拱手。
那模樣就像店小二在說:
大爺——有什麼要吩咐小的去做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