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窕醒的時候頭昏腦漲,惺忪的眼一張一翕,逐漸清晰了視線,她很快便察覺周圍的環境熟悉又陌生。
她不是死了嗎?
她費力的撐著起身,她的身子沉得要命,腦海裡時不時劃過被白綾勒死的畫麵,耳畔都是章寅禮冷漠的聲音。
姚窕隻聽見“嘭”的一聲,房門被踹開,進來一位麵容姣好但有些被歲月蹉跎的婦人。
姚窕在看到婦人那張臉的時候,整個人都呆愣住了。
眼前的婦人正是她死了好幾年的娘。
難不成,這裡便是陰曹地府,同人間一般。
“死鬼留下一屁股賭債,都沒錢給闐兒抓藥,他就這麼活生生的熬死了,闐兒才十五歲啊,嫁到這裡來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婦人一通話既怨恨又心痛。
這……
這不是好幾年前,弟弟姚闐剛死的時候,娘對她說過的話嗎?
莫非……
她活過來了。
“…………”
“娘想著石員外雖然年紀大了點,但會疼人,家裡又有錢,剛死了正妻,正貼榜娶妻,你若是被看上,嫁過去就是正夫人,有錢又有地位,一點也不虧。”
“你有沒有聽我說話,你在走什麼神?”婦人上下打量著姚窕,連忙用手探了探她的額頭,生怕是姚窕生了什麼病,要是病怏怏的,石員外看不上怎麼辦。
姚窕剛厘清思緒。她確定這是回到到了弟弟姚闐剛死的時候。她的娘孟嬌鳳對這個家沒了牽掛,動了改嫁的心思。想把她賣給年紀都可以做她爺爺的石員外,好換點錢改嫁。
當時的她心灰意懶,但沒過多久就遇見了章寅禮,章寅禮給了大筆銀子,孟嬌鳳開開心心收了錢改嫁去了。
後來她去了宮裡,也曾打聽過孟嬌鳳,說是嫁的那個男人蔣勇是個賭鬼,輸光了她的錢又將她賣了出去,心灰意冷之下上吊自殺了。
“石員外已經折磨死好幾位夫人了,娘你這不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嘛。”
“娘特意打聽了,石員外年紀大,身體近來也是出了些問題。你嫁過去熬一熬,等石員外死了,你還能分到一些錢改嫁。”孟嬌鳳真是氣姚窕笨得要死。這死了男人又有家產的,潑天的富貴她是一點也不知道接。
“娘,你以為這事就這麼簡單?石員外那麼多兒子,分家產哪能輪到新夫人,您怕不是被人忽悠了,您自己好好想想。”
孟嬌鳳陷入了深思。
姚窕歎口氣,這餿想法說來還是蔣勇同孟嬌鳳說的,說石員外願意花一百兩銀子娶嬌妻,還跟孟嬌鳳說了好多好處,什麼姚窕嫁過去吃香喝辣的、穿金戴銀,等石員外一死,還能分到萬貫家財。
孟嬌鳳聽的一愣一愣的,真就相信了。
“娘,說這話的人彆有用心啊。”姚窕提醒道,在孟嬌鳳的心裡,她不是那麼的重要,她一直是清楚的,但好歹是她在這個世間唯一的血親了,要她眼睜睜的看著孟嬌鳳下場可憐,她也做不到。
想到上輩子她的下場也好不到哪裡去,不由得心頭一痛。
上天既然給了她重新生活的機會,她一定要好好把握,這輩子她要把命運徹徹底底的掌握在自己的手裡。
“你胡說,你蔣叔叔也是為了你好。”孟嬌鳳下意識的維護蔣勇。
“娘,弟弟才死,他便躥和你賣女兒,他哪裡是為我好,不過是為了讓你拿著一百兩銀子嫁給他,他好拿去賭。”
“你以為蔣勇和你那死爹一樣是個賭鬼,蔣勇是個老實人,在我麵前發過誓這輩子都不會賭一個銅幣。”
姚窕明白同孟嬌鳳解釋再多也沒有,隻有讓她親眼看見她才肯相信,“您可以現在去賭坊看看,沒準能看見他在那裡。”
“不可能,他昨日和我說今日啟程去澹洲做草料生意。”
“娘,我現在和你說什麼都不管用,你不如現在就去賭坊看一下,這位老實人在乾什麼。”
孟嬌鳳看著女兒堅定的模樣,心中不由得動容了幾分,往門外衝去。
看著母親離去的背影,姚窕一下子落寞了下來,她在不大的院子裡來回踱步,看著熟悉的環境,她竟然有幾分安心。
她朝著其中一個房屋裡走去。
這是除了母親的房間外最好的一間。不似她住的那間破舊不堪,每逢下雨,外麵下雨毛裡麵下小雨,外麵下小雨裡麵下大雨的。這間屋子被收拾的很整潔。
這是她弟弟姚闐的房間。
床頭放了幾本書,書很舊,看得出主人經常翻看。
姚窕坐在床邊,她回憶起弟弟曾經說過的話,“我要努力讀書,考取功名,讓娘和姐過上好日子。”
床上還擺放著幾件衣服,衣服穿得破舊,縫縫補補卻乾乾淨淨。
姚窕伸手去觸摸。
……
這邊孟嬌鳳火急火燎的來到賭坊真就看見正沉溺於賭桌上的蔣勇,一下子氣血上湧,就衝上去打蔣勇。
蔣勇看見孟嬌鳳出現在賭坊裡,愣了會,緩過神後既然被孟嬌鳳看到了真麵目,索性不裝了,上去就揪住孟嬌鳳的頭發,十分憤怒道:“賤人,你敢打我!”
孟嬌鳳第一次見蔣勇這麼凶,還打她,一時受不了,大喊大叫,招來了賭坊的東家,東家怕她影響做生意,連忙讓打手把她扔出去。
就這樣,孟嬌鳳跟失了魂一樣,也不知道怎麼就走回了家,剛推開家門,看見一道瘦弱的身影正端著菜放在院子的石桌上。
孟嬌鳳一時晃了神,衝上去抱住那人,慈愛的喚著,“闐兒。”
姚窕微怔。
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母親的懷抱。
溫暖,安心。
孟嬌鳳捧著姚窕的臉,哭著說:“是闐兒回來了,是娘在做夢嗎?”
“我是姚窕,娘。”
“姚窕?”
孟嬌鳳這才清醒過來。
眼前的人的確是姚窕,孟嬌鳳不解,“你為何要穿你弟弟的衣服,娘還以為是闐兒回來了呢。”
孟嬌鳳擦了擦哭紅的眼,坐在了石墩上。
姚窕緩緩地蹲在孟嬌鳳的身前,緊緊握住她的手,說:“娘,以後我就是弟弟,弟弟的願望就是讓娘過上好日子,我會替弟弟實現的。彆人都靠不住,尤其是男人,我們隻能靠自己。”
孟嬌鳳是想到了什麼,頓時痛哭了起來,嚎啕大哭,“我這輩子怎麼命這麼苦。”
孟嬌鳳似是意識到了眼前的女兒是她此生唯一的指望了,忍不住緊緊地抱住姚窕,越抱越緊。
月光灑在院子裡,母女二人緊緊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