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媽對常磊磊也比較滿意。哦,曉露所在的鎮醫院的副院長,是常磊磊的舅舅。”
“挺好,這對曉露今後的發展有好處。對了,他們什麼時候結婚?”
“曉露隻是答應了常磊磊的求婚,至於啥時候結婚,那就不好說了。”葉曉晨道。
又是一年春節到。夢獨本想春節期間就在推拿店裡與舒明一起守店,彆的人全回家過年去了。但對夢獨的想法,彆說葉曉晨不答應了,就連葉維川也堅決不同意。話不必明說,夢獨心裡當然是明白的,他作為葉曉南,過年之時怎能不陪“自己的”老媽媽呢?最後,夢獨和葉曉晨在推拿店的大門上張貼上春聯,關門大吉,靜等來年行好運,夢獨和舒明全到了煙霞村。除夕那天,雖然常磊磊和葉曉露還處於戀愛階段,但常磊磊還是帶了著年禮到了葉曉露家形影不離地陪著葉曉露,夢獨和葉曉南的瘋媽媽以及舒明,全到了葉曉晨家,八個人圍爐夜話,嗑著瓜子,吃著糖塊,看著春晚,好不熱鬨。
夢獨和葉曉露心裡是尷尬的,但他們經過了那麼一場合與分,表麵上還能裝得平靜。葉曉露稱夢獨為“曉南哥”,夢獨也禮貌地稱葉曉露為“妹妹”。葉維川等人原本懷有的擔心,終於被夢獨和葉曉露的不動聲色給完全化解了。
春節過後,春天的意味濃了起來,春風吹過,大地在悄悄地更換新綠,甚至有些花兒已耐不住性子,早早就開了。夢獨想,這地方的氣候真的不錯,而時節,在他的老家,他想忘卻忘不了也不能忘的老家,田野上除了麥苗是綠的,其他,就全是光禿禿的了。
“一年之計在於春”,放過寓意吉祥的鞭炮後,葉曉晨和夢獨,便開始謀劃著如何把他們的項目做得更大更強了。自開業以來,店裡經過的事兒太多了,該消停消停了,他們沒有理由不趁機作出更加輝煌的打算。
重新開業,如同重新開張似的,難免也會有些難題。店裡的一位員工另謀高就了,但一時卻招不到新的員工,人們還沒有完全從節日的氛圍裡脫身出來,少有顧客光臨,生意看上去如初春的天氣,哪怕是在屬於南方的大西南地區,也還是有著春寒料峭之感,有些蕭條。於是暫緩招人,凡事他們更多親力親為。
葉曉晨對夢獨說:“曉南,從今年開始,你得跟我一起參加一些活動,比如同行之間的聚會,還有談業務,拉顧客等等。你比我更沉得住氣,再說了,咱們在現場還有個商量呢。你畢竟跟過去不同了,我也理解你了。你總不能一直把自己藏著掖著吧?”
出乎葉曉晨的意外,夢獨竟答應了下來。
“這才像話,這才對路。”葉曉晨道。
夢獨說:“你幫我聯係一個好的培訓班吧,我得考個咱們這個行業的從業資格證。”
葉曉晨說:“考什麼考,要真正考下來,是需要花很多時間的。這年頭,花錢唄?隻要找對了人,隻要舍得花錢,就沒有辦不成的事兒。你準備幾張一寸半身照給我,我來想辦法。”
“咱可說好了,不準辦假證啊!你若是辦了假證,執法人員若是較起真來,被害苦的不光是我,還有你,還有咱們的店,到那時候,咱們的店怕是真的得關門嘍。”
“必須是真的,為了你,也為了我。你放心,隻要把該花的錢花出去,那本證件呀,有公章,有鋼印,幫忙辦證的人呢,就是執法者,你說,人家辦證辦得合理合法,再假的東西都成了真的。”
“可笑啊,如果一個人真正追求清白,追求真誠,在這個世界上卻會寸步難行,隻能像石灰那樣,將自己焚毀。”
“我們這個店,能維持成這樣,不容易啊。”
“是不容易。”
“河邊上有兩家店,打著養生的名義,已經加入了特色服務。他們在打擦邊球。”
夢獨知道葉曉晨所說的“特色”是什麼意思,未加置評。他看得出,葉曉晨對此是有所心動的。但他心裡明白,葉曉晨雖然心動,骨子裡又是排斥的。還有,那些特色服務並不見得就能讓經營者財源滾滾,畢竟,有很多“大爺”光顧後,有資格有本錢不僅不付款,還對店主吃拿卡要,還有的店被查,連原本賴以生存的營生也被砸成了齏粉。
看上去,一切都很順利。
這年月,求職和招工兩難,求職者想找到勞動強度低但薪水高的工作,所以便求職難;招工單位呢,想招到聽話肯乾且有兩把刷子的好員工,所以便招工也難。其實,隻要雙方把門檻稍微降低一點兒,就沒那麼難,可是誰也不願自降身價,於是勞動力市場便永遠存在著求職和招工兩難的狀況。
葉曉晨和夢獨卻不太費勁便招到了讓他們合意的兩名員工,且是雙方合意。
葉曉晨還對夢獨說,夢獨的從業資格證已經有了門路,用不了太久就能如願拿到。
“謝謝你,曉晨。”夢獨道。
“謝什麼?這不是為你一個人辦的,是為我們兩個人辦的。”葉曉晨道。
兩個人一起笑了。
這時,電話響了,葉曉晨拿起了話筒。
電話正是找葉曉晨的,是他的媽媽打來的。葉曉晨的媽媽對葉曉晨說,司靈蕊出現了臨產的跡象,她正找人幫忙與她一起送司靈蕊去欒糟縣第一人民醫院,要葉曉晨先去醫院掛號辦理入院手續。
夢獨聽了,雖然高興,但還是埋怨地對葉曉晨說:“你今天真不該來這裡,你應當守在司靈蕊身邊。”
葉曉晨說:“我壓根兒不知道她的臨產來得這麼快啊,昨天她還跟沒事兒人似的呢。”他既興奮,又有些擔憂,想到自己在這個時候竟然沒有陪在愛妻身邊,他懊惱地拍了一下大腿。
夢獨說:“這是好事兒,看看吧,今年已經有了多少好事兒了啊。祝賀你,你馬上要做爸爸啦。你快去醫院吧。店裡的事兒,你就不要操心了,有我呢。我等你的好消息。”
葉曉晨的心在胸膛裡激蕩,他跨上摩托車,朝醫院去了。
這一天,夢獨工作起來有些分心。他在心裡不得不承認,他是有些羨慕葉曉晨的。他發現原生家庭對每個人來說,影響真是全方位的,從生理到心理,特彆是心理。與葉曉晨相比,他的心經受的磨折實在太大太多,這也使得他在性格上會表現出兩麵性,有時候,他是那麼陽光撲麵,但有時候,他又會是那麼滿臉憂鬱。
傍晚時,葉曉晨打來電話,告訴夢獨說,司靈蕊生了,是個男孩,七斤多呢;還說由於宮口有點狹窄,為了讓司靈蕊少受些痛苦,他們選擇了剖腹產,現在情況很好,母子平安。
夢獨打心眼兒裡為葉曉晨高興,還說無論店裡有多忙,都要擠時間去醫院看司靈蕊母子。他還把這個好消息讓店裡的員工們一起分享,晚飯時還加了幾個菜,開了幾瓶啤酒,以示慶祝。
夢獨和舒明是三天過後帶著補品和鮮花一起到醫院看望司靈蕊母子的。那天,葉曉晨的媽媽回家去了,司靈蕊的母親還在那裡,坐在小床邊很寶貝地看著小外孫。
夢獨將鮮花放在床頭櫃上,對司靈蕊說:“我聽曉晨說了,你很勇敢,真的是英雄媽媽。”這話,簡直令病室裡的所有人都笑起來,巧極了,葉曉晨的兒子竟也發出“嗯嗯”聲,於是病室裡的人又笑一遍。
舒明睜著一雙清澈的盲眼,問葉曉晨:“取名了嗎?”
“叫震宇,我爸給取的名兒。”
夢獨和舒明都說名字取得真好,好聽,好記,還很雄壯,很威武,很有陽剛氣。
當夢獨十分小心地將小震宇抱在懷裡的時候,小震宇睜開了眼睛,萌萌地看著夢獨,竟呈出一種打量的表情,令葉曉晨和司靈蕊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葉曉晨笑道:“看起來,你倆真是有緣呢。”
司靈蕊看著葉曉晨,知道他話裡的意思。
葉曉晨對夢獨說道:“你可能還不知道吧。我們這裡有個習俗,就是,大部分出生不久的孩子,都要認乾爸。我看呀,我兒子的乾爸,就非你莫屬了。”
夢獨痛快地答應:“行,我太高興我有乾兒子啦。紅包候補,我要好好準備一個大紅包給我乾兒子。”說完,他也笑了,心裡生出百種滋味,他感覺他在融入這裡的生活,是的,他不得不融入,不得不好好地扮演著葉曉南的角色。這無形中成了一種綏靖生存計劃,還像是一種蟄伏。他越來越明白,為他自己,為天下跟他命運相似的男人平反昭雪,不僅需要時機,還需要時光。時至今天他依然想不明白,呂蒙縣的那些人,夢家灣的村官們,他們憑什麼、他們怎麼膽敢給他那樣的臉色,怎麼膽敢“尋找”他要他站在征兵動員大會上當反麵典型?他們有什麼資格代表正義?幾年過去,那些人還健在,那些人的觀念也還深深紮根於他們冥頑不化的頭腦之中,並且他們依然有資格代表正義,有資格“伸張”正義……
“曉南,來,給我。”葉曉南說道,把小震宇從夢獨的懷抱裡抱走,同時也把夢獨脫韁的思緒從遠方拉了回來。
夢獨像是剛剛夢醒似的,拉起舒明,對葉曉晨、司靈蕊及司靈蕊的母親告辭:“店裡的事兒太多了,近幾天生意不錯。很可能是小震宇給咱們帶來了好運。”
“曉南,舒明,你們辛苦啦。等給小震宇辦滿月酒席時,我好好敬你們幾杯酒。”
“行!”夢獨邊說邊跟葉曉晨擊了一下掌。
葉曉晨又說:“這些日子,你需要辛苦一些,畢竟,靈蕊是剖腹產,是做了手術的……”
葉曉晨還沒把話說完,夢獨便接過話來,說:“你就好好陪陪司靈蕊吧,店裡的事兒有我和舒明呢,你就放心吧。”
葉曉晨說:“好在,小震宇還是有驚無險地來到這個世界上了,他現在,就成了我的天。”
“對,我們真該謝謝他,他給我們帶來了希望。”夢獨道。
舒明說:“對,是希望,小震宇就像早晨那輪剛剛出生的小太陽。”
“對,他是我們大家的小太陽。”夢獨高興地說道。
葉曉晨說:“我們一定會越來越好。”
“必須的。”夢獨、葉曉晨還有舒明異口同聲地說道,三隻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小震宇的確就像是一輪剛剛升起的小太陽,給葉曉晨一家帶去了無數的歡樂,特彆是葉曉露這個當姑姑的,更是一下了班就回到家裡,與司靈蕊一起逗弄孩子,葉曉晨的爸爸媽媽更是把孫子當成寶,家裡時時充滿了歡聲笑語;葉曉晨呢,也把心思更多地放在了小震宇的身上,忘記了他的那些宏圖大略,他幾乎很少住在店裡了,每到近晚時店麵打烊,他便騎上摩托車回到煙霞村家中,抱著兒子親了又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