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後，喬念方才從楚知熠的營帳裡走了出來。
一出門，便見到了餘萬書。
隻見他陰沉著臉色，正朝著楚知熠的營帳快步而來。
見到喬念出來，他一愣，隨即便小跑上前，眉頭擰成了一個結，“杜副將說，蕭將軍他……”
喬念看著餘萬書，餘光卻看見了餘萬書身後，半個身子都藏在另一處營帳後的杜副將。
也不知，他是在觀察餘萬書，還是在觀察著她。
當下，便是緩緩點了點頭，“是。”
餘萬書深吸了一口氣，滿是不可置信，“怎麼會這樣？那日將軍離開時明明……”
話說到這兒，餘萬書卻是說不下去了。
是他送著蕭衡離開的。
所以他說不出來，蕭衡離開時明明很好之類的話。
隻是，他也無法接受，蕭衡就這麼死了。
一個將軍，不是戰死沙場，而是身負重傷後被趕出軍營而死！
太憋屈了！
心中，瞬間湧起了怒意，“屬下實在是想不通，為何王爺非要趕蕭將軍走！”
蕭將軍若不出軍營，就不會死！
喬念沒想到餘萬書會將蕭衡的死怪責到楚知熠的頭上。
可轉念一想，餘萬書等人與蕭衡共事的時間比跟楚知熠要久。
如今蕭衡‘死’了，他們心中難免會對楚知熠生出怨恨來。
隻怕，杜副將還會借此事，挑起軍中將士對楚知熠的不滿！
喬念所想的，果然沒錯。
隻是她沒想到，杜副將第一個來挑撥的，居然是她。
傍晚時分，杜副將便來了她的營帳外，“喬姑娘，您在嗎？”
喬念掀開了帳簾，就見杜副將捂著肚子，一臉痛苦的模樣。
“怎麼了？”喬念問道。
杜副將聲音掙紮，“疼，疼死了。還請喬姑娘救命！”
喬念這才上前，搭了杜副將的脈。
的確是腸胃不適，應該是吃了不該吃的東西。
可這樣的病症，軍醫就能看，實在是沒必要特意來她這兒跑一趟。
心下明白，杜副將定是有話要跟她說。
於是，索性順著杜副將的心意，故作緊張道，“杜副將裡邊坐，我為杜副將施針緩解一下疼痛。”
“多謝喬姑娘。”杜副將道了聲謝，便是跟著喬念進了屋。
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著喬念拿出了銀針來，給自己施針，杜副將的眼底露出了幾分竊喜。
他大概是覺得，這裡的人竟然都沒有發現他是奸細，反而如此緊張地為他醫治，簡直就是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中。
卻不想，喬念第一針下去，就疼得他慘叫了起來。
“啊！”
“怎麼了怎麼了？”喬念故作吃驚的樣子，“很疼嗎？”
杜副將的臉已經疼得歘白，額上冷汗直冒。
指著喬念的手都在顫抖著，“你，你給我紮的什麼針？”
“自然是醫治腹痛的針。杜副將，我師承神醫，與彆的大夫醫治的法子不痛，你若是吃不消，不如去找軍醫吃點藥？”
杜副將張了張嘴。
他故意亂吃東西，造成腹痛，才有借口來找喬念說話。
眼下若是去找軍醫，豈不是功虧一簣？
當下便道，“不，不了，還是有勞喬姑娘吧！”
“好。”
喬念柔聲應著，心下卻是冷笑不止。
毫不客氣地往杜副將的身上連軋了三針，且全都是會產生劇烈灼痛的幾處穴位。
隻疼得杜副將眼淚都快飆出來了。
但喬念也知道，不能太過分，否則會迎來杜副將的懷疑。
這才好好施針，為杜副將解了腹痛。
杜副將這才鬆了一口氣，可額上還是已經覆上了一層冷汗。
好在，並未懷疑。
喬念一邊用特製的藥水擦拭銀針消毒，一邊問道，“杜副將是吃了什麼？竟會疼得如此嚴重，照理，我這針紮下去，是不會疼的這樣厲害的。”
她故意將開始幾針的鍋甩到杜副將的頭上。
杜副將有些尷尬，嗬嗬一笑，“可，可能是方才吃的前日留下的餅。”
可眼下是冬日，就算是前日留下來的餅，也不會怎麼樣。
喬念心下冷笑，卻還是點了點頭，“原來如此，杜副將何必如此節儉，軍中又不是缺糧。”
卻不想，杜副將忽然笑道，“這都是蕭將軍的教導，蕭將軍說，凡事都要為自己留下退路，眼下若是鋪張浪費，萬一糧草跟不上，就麻煩了。”
聽到杜副將提起蕭衡，喬念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沉了下來。
杜副將很滿意喬念的反應，故意長歎了一口氣，“唉！真是沒想到，蕭將軍他年紀輕輕，竟然就這麼去了！早知如此，當初我與餘萬書就不該寫下那封信函送去宮裡，如此，皇上就不會派王爺來，王爺若是不來，蕭將軍就不會被趕出軍營，更不會……”
像是說不下去了一般，杜副將住了嘴，卻還是在觀察著喬念的反應。
喬念深吸了一口氣，將銀針一一收起，這才開口，“跟王爺無關，是他自己犯了錯。”
“可就算是犯了錯，解了兵權，哪怕是罰蕭將軍去做個火頭軍也好啊！為何非得將人趕出軍營去？王爺明明知道，蕭將軍他是身負重傷的！唉！”
杜副將長歎了一聲，聲音都故意染上了哭腔。
喬念轉過了身去，做出不想被他看見自己悲傷的樣子來。
卻是翻了個白眼，這才緩緩開口，“其實我也不知道，王爺為什麼要將蕭衡趕走……”
杜副將看著喬念的背影，隻覺得自己的挑撥離間之計已經成功了一半。
於是，他站起身，從懷中取出了一塊帕子，遞給了喬念，“喬姑娘，這是蕭將軍的東西，他之前一直都隨身帶著，但那日離開匆忙，他並未帶上。”
喬念這才轉過身來，看著杜副將手中的帕子，心口不由得一顫。
這是，她的帕子。
確切的說，這是她所繡的第一塊帕子。
那上頭的梅花，針腳粗細不一，形狀也很是難看，但當年，她繡完後還是高興萬分，拿去給了蕭衡。
蕭衡自然是一臉嫌棄，但或許是不忍拂了她的心意，才勉強收下。
隻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沒想到蕭衡竟然一直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