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並不整潔，稍微有些亂，沙發套都已經變了顏色，看著像是最近才洗過，但因為用了很久，顯得有些老舊了，畢竟外婆現在一個人生活，真有能力把家裡收拾的乾乾淨淨的，那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可能擔心徐佳瑩會覺得臟亂，屋子裡的地板也好好打掃過，外婆累得夠嗆，坐在沙發上，半晌說不出話來，和蘇木聊了幾句隔壁鄰居的事情後，進屋裡拿了水果放下，然後認真打量著第一次見麵的徐佳瑩。她在手機上已經看過好多遍了，現在見了麵，更不敢相信這孩子居然都已經四十歲了。
“聽說懷上了？”
蘇木去了院子裡劈柴，外婆這才慢慢開了口。
徐佳瑩點頭：“還早，才一個來月。”
“挺好。”
老人家。
無非就是擔心兩人以後沒個孩子，等未來老了可怎麼辦。
想著徐佳瑩的家世，其實是沒那麼擔心的。
現在有了孩子，就更加不用說了。陽光從樹葉縫隙間鑽過，透進了客廳裡，幾人慢慢說著話，聽到了院子裡傳來的笑聲。
劈柴這活，蘇木很久沒做。
蘇大強抓起斧頭，兩斧下去輕鬆劈開，換成蘇木就費勁兒多了，他在旁邊學了會兒，覺得還是不頂用。
站在棗樹下，看著上麵沉甸甸的棗子，拿了根棒子捅了兩下，棗子如同雨點般墜下來，蘇木拿了個籃子，一個個撿起來放好，這可都是新鮮的棗子，味道也是不錯的，晚上還可以用來煮稀飯吃，就是不知道徐佳瑩會不會吃不習慣，要實在吃不習慣，再帶她去吃彆的。
正低頭尋思著，後背被人輕拍了一下，他回頭看到了徐佳瑩，問：“怎麼不坐會兒？”
“外婆困了。”徐佳瑩說。
“那我帶你出去走走？”蘇木放下籃子說。
“好啊！”
他們出了門。
從外婆家大門出來，上下是兩道坡，下去的坡不算陡，想要往高處走，路就比較陡峭了，蘇木也不會帶著她往上麵去，因為上麵都沒人居住了，都是一些廢棄的老房子和窯洞之類的，看著還怪瘮人，蘇木小時候就不敢上去，長大了也一樣，感覺從窯洞前麵走出去都陰森森的，但外婆經常會在上麵種地，開辟了自己的一方小天地。
到底是十月份了，天氣並不炎熱，而且村裡有樹蔭，就更不顯炎熱了。
一幫小屁孩坐在大柳樹下和泥，臟兮兮的，徐佳瑩一直瞧著，像是也想要過去摻和一下，她小時候就是過得這種日子，但每次都會被奶奶揍一頓，因為每次回去都臟衣服，那個時候還沒有洗衣機，每天洗衣服也是很累的，後來有了洗衣機了，奶奶的心情才變得好了一點兒，而且那個時候也不會把自己弄得臟兮兮的了。
三輪車突突突過來，沒有那麼大的煙塵，因為村裡現在都是水泥路了，不像以前那樣了，甚至下地的路上也都是水泥地了，三輪車上坐著兩位熟麵孔。
蘇木認識。
但是，叫不出名字來。
倒是三輪車停了下來，問候了兩句，他們認出了蘇木，樂嗬嗬聊了幾句，看向徐佳瑩的時候，眼神裡都是感慨和欣慰。
小時候的娃兒，長大了。
“姨。”
二人剛準備走，蘇木喊了他們。
於是，男人先騎著三輪車回去了，女人留了下來，坐在了旁邊的石頭上。
“我舅舅……”
蘇木不想問外婆，問起了這位小時候就很親切的長輩。
要不是離開這裡去了萍鄉讀書，和他家的孩子還一直玩得很不錯來著。
“離了。”
不用多說什麼。
倆字，就讓蘇木想起了那位身材矮小的舅舅。
自從去了江城，就很少和舅舅聯係了，但舅舅對他的好，他一直都記得，在那個吃方便麵都隻是在生日才吃的日子裡，舅舅會把自己的生日禮物和方便麵分享給他。
後來，舅舅結婚，聯係便少了，現在就更不用說了。
記憶中，之所以有舅舅，是因為外婆常年被人背後叨咕，於是在生個三個女兒後，咬咬牙又生了一個，就是舅舅了。舅舅長得很矮，恐怕隻要比武大郎高一點兒，找了個老婆，很年輕，身高和他差不多，但那是個不大安分的主兒，不是那方麵的不安分，是心裡的不安分，她渴望去大城市，不希望被鎖在這小地方，隻可惜又是個不願意為之努力的人，每天空口白牙的說著，離婚也是正常的事情。
隻是他們那倆孩子，估計都得有個八九歲了吧。
蘇木忘了。
不過最讓人覺得為難的並非是兩個孩子的事情，而是舅舅的痛風，阿姨知道的不多，隻隱隱約約知道一點兒，口中說著“痛風是富貴病”的話，漸漸走遠了。
蘇木的心一下沉重了下來，他知道痛風這種病是治不好的，最關鍵的是，它會極大程度上影響一個人未來的生活，何況舅舅現在還離婚了，家裡的重擔一下子就全部壓在他的身上了。
為什麼外婆不說？
蘇木不理解外婆的心，牽著徐佳瑩的手，穿過一座橋洞，看到了前方的戲台，戲台不像記憶中那樣臟亂差了，有好好修整過，一幫小孩子坐在戲台上，玩得相當開心。
小時候的記憶一點一點湧上心頭，就算是在江城的時候，他偶爾也會記起小時候被舅舅帶著的日子。
但到了這個年齡，他除了還有舅舅的綠泡泡之外。
聯係，已經很少了。
舅舅的朋友圈沒有什麼消息，男人通常都不喜歡發朋友圈，更何況還是離婚這種事情，結婚的時候，綠泡泡還沒流行開，朋友圈自然也沒有他們當初結婚時的照片。
蘇木輕歎了一口氣，不知想說什麼的時候，一隻手被徐佳瑩重重握緊了。
“你不覺得這件事情很神奇嗎？”她的聲音緩緩響起。
蘇木看著手機，像是想到了什麼事情一樣，抿著嘴唇，淺淺笑了起來，他早就不是當初的蘇木了，現在的他，有能力改變一些當初無法改變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