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中眾人說了一會兒,又回到明日的安排。
“釣魚佬已經在前麵風林道等我們,想來也會有些前線的消息。”樓主說道。
“前方危險,還好有餘先生。”
餘大哥就是釣魚佬餘釣雪,但這麼風雅的名字沒人叫,也就韓司馬會尊稱一句“餘大哥”,其他人都跟著樓主喊“釣魚佬”,最多在後麵加上尊稱大哥、老大等等。
韓司馬叫來幾個軍官討論明日的行軍路線。
過了一會兒,有一個老仆端著熬好的藥入帳。
文微闌坐在一旁,聽著他一件件事布置下去,這沉靜如水的聲音和穩若泰山的氣度,讓人漸漸忘記他羸弱的身體。
隻是……
看到這黑漆漆的藥,還有裡麵熟悉的氣息,文微闌和樓主隱秘地相視一眼。
但此事已經討論過了,韓司馬堅決要冒險,他們也不好阻止。
邊境處有當年和唐國邊關守軍共建的神廟遺址。
韓司馬說過,他們的希望或許就在於此。
……
翌日,應當是破曉之際。
但天色還是黑的,隻帶了一點嫣紅。
一支千人兵馬連夜趕路,小心翼翼地摸到了風林道。
微弱的晨光下,隱約看到前方枯木下身披蓑衣、手持釣竿的身影。
“釣魚佬!”駕馬在最前端的瀟湘樓樓主喚道。
“餘先生。”韓司馬拱手道。
“你們來得正好,前方剛好調了一支小隊出去,東南方向峽穀有一個缺口。”釣魚佬說道。
“如此……”韓司馬沉吟一瞬,對文微闌說,“文姑娘,現任你為先鋒校尉,領十人先鋒隊,從東南潛入腹地。”
“是。”
文微闌領命道。
這也是昨日說好的。
“記住,不要打草驚蛇。騷擾為主,降低敵軍精神值。”韓司馬囑咐道。
“是。”
文微闌隨即二話不說,策馬朝著峽穀深處而去。
其餘十人沒有猶豫,緊隨其後。
雖然隻有十人。
雖然還要麵對十萬兵馬。
但這道天塹總是要翻過去的。
這樣,才能回到唐國,見那些自己掛念著的人。
陳山遠想著自己的娘子。
鄺博文想著青雲閣裡的人,想著師傅,還有那數百的工單。
燕紅葉想著自己的爹娘。
而文微闌也在想著。
翠翠怎麼樣,青雲閣怎麼樣。
還有,柳笙。
按照往年,科舉應該差不多結束了?
不知道現下如何……
行至半路,天色終於亮起,峽穀前方卻有馬蹄聲響起。
文微闌眸色一凝。
聽起來大概數十人。
她對身後一個女子做了個手勢。
女子瞬間領悟,抬手釋放詭氣,層層黑色薄紗包裹著他們一隊人身影,拖入陰影之中。
連馬蹄聲都被陰影吸附,微不可聞。
隨後,文微闌馬鞭一抽,手中寒光閃動。
等著峽穀交彙。
……
身影交錯,寒光還未拔出,閃電鞭已經一卷一抽,一個人影就被甩落擂台。
監考的官吏立刻宣布:“柳笙勝,馮子彥淘汰。”
馮子彥茫然地躺在地上,看著天空,手中的刀才拔到一半。
剛剛發生了什麼?
不是說就是個隻會讀書的天工科學霸嗎?
不是說才剛剛初境六階沒學過武鬥之術?
怎麼初境七階的自己就這麼輕易地輸了?
全場亦是因為震驚而怔愣著。
由於“柳笙”這個陌生的名字橫空出現在榜上,而且高居第一,大家自然好奇她是誰。
情報立刻滿天飛。
也就造成這樣的誤會。
看著這個看似嬌小文弱的天工科弟子從擂台上緩步走下,眾人倒吸一口冷氣。
誰說天工科不會打架的?
柳笙結束武試的第一場比鬥,走回候考區。
師兄師姐、王冬冬、景顥、高一盛、於歡等人與柳笙相熟,最後不知不覺地坐在了一處。
還有強行蹭過來的徐大娟,和被他拽過來的嚴橙。
王冬冬滿臉興奮地抱住柳笙:“笙笙,你太棒了!”
“柳笙姐!果然!知識就是力量!”徐大娟興奮地說道。
他身旁的嚴橙甚是無語:“人家好像是靠純武力吧……”
師兄師姐知道柳笙的實力,對此並不意外。
但景顥、高一盛和於歡倒是對柳笙乾淨利落的身手大為驚訝。
“柳門侍,你藏得可真深,早知道當初遇到那些胡攪蠻纏的人,都讓你打出去得了。”高一盛說笑著。
這時,一個聲音從柳笙身後響起:“你是故意羞辱我的嗎?”
聲音顫抖,帶著隱含的薄怒。
柳笙回頭,正是方才被她打倒的馮子彥,如今握著刀柄滿臉不平。
其他人也紛紛看了過來,想看看柳笙的應答。
卻見柳笙不緊不慢地說道:“我怎麼羞辱你了?”
“你!一上來就放狠招!你這樣一出手就如此狠心不留餘力,我看你後麵怎麼辦!”馮子彥憤恨地說道。
“我隻是不想浪費時間。”柳笙平靜地說道。
馮子彥更覺被羞辱,哼了一聲,忿恨離去。
柳笙掃了一眼,卻沒有解釋。
隻是安靜地坐在候考區上……
閉目養神。
準確來說,是心神投入新世界的天工坊研究中心中進行實驗。
她手頭上正在寫第三篇文章,關於詭氣與靈氣的轉換,時間可耽誤不得。
……
今科武試正是在皇宮特地劃出的演武場進行。
共八個擂台,以兩兩對戰淘汰製進行。
皇帝看了柳笙的第一場武試表現,笑著說道:“沒想到柳會元竟然有這等身手。”
“也不知是不是趁其不備的策略,隻怕不長久,倒是令人擔憂呐。”一旁的長公主秀眉微蹙,輕搖團扇道。
皇帝身旁笑得一臉和婉的皇後卻說:“我看她一臉篤定,應該還有後手。”
皇帝對皇後微笑點頭,表示讚同。
武試向來最有觀賞性,不像文試都在埋頭寫卷子,因此也會邀請皇親貴戚、朝廷重臣一起現場觀看。
久而久之,也成了唐國的一樁盛事。
加上朝中人都隱隱得知今日將會發生的事情,自然無論如何都要前來見證。
於是武試考生兩百名,皇帝這邊的貴賓席上就坐了起碼有上百位在唐國有舉足輕重力量的人物。
而這些大人物當然都好奇橫空出世的柳笙,都默默關注著。
結果卻看到……
柳笙竟然坐在場邊睡覺。
“她難道不想看看其他人對戰的水平?”顏學士好奇道。
“畢竟是天工科出身,對武鬥沒經驗,連收集情報都不懂。”
某位大臣說著,卻似乎有些酸溜溜的譏諷意味。
眾人看去,原來正是方才被打倒的馮子彥的父親馮大學士。
“能有什麼實力?不過初境六階。”又有大臣說道。
一個矜貴高傲的女聲響起:“你的意思是,馮大學士的兒子弱得可笑,高一階的等級壓製下都打不過柳笙?”
女子年輕,衣衫華貴,麵色冷傲,正是嘉樂郡主。
這句話傷害力極強,馮大學士馬上狠狠瞪了那位大臣一眼。
而這位大臣被駁了麵子,卻隻能漲紅著臉囁喏不敢反駁。
嘉樂郡主的身份不尷不尬,但畢竟也是貴人,是皇帝的親侄女。
彆人不敢說,長公主卻是微微皺眉,對嘉樂郡主搖頭柔聲道:“嘉樂,莫要如此。”
“姑姑,我隻是覺得……這位大人嘲諷馮大人,心有不平。”嘉樂郡主笑著坦言道。
那位大臣頓時更是氣得老臉漲紅,馮大學士聞言冷哼一聲。
長公主麵色微慍,對那位大臣歉然道:“嘉樂心直口快,並無惡意,還請多擔待。”
都是貴人,他能說什麼?隻能應了一聲。
嘉樂郡主依舊笑著,看向長公主的眼神卻是微不可見的一冷。
“我看……她不止初境六階。”有一人忽然說道。
說話者,正是章春學。
所有人都知道,章春學在織造總署中立功不少,聲威漸重,一對招子最是銳利,所以聖上才會放心讓他巡訪各地織造院,行按察之責。
據說織造總署姚院正年歲已高即將致仕,章春學是下一任院正的有力人選。
淩複看了一眼章春學,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