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地一聲,木門大開。
凜冽的風卷著雪花呼嘯而入,同時闖進來的還有一團冒著黑炎的肉團。
肉團上擠滿是血色瘤子和囊泡,醜陋不堪,血色浮沉間勉強能辨認出有一張女人的臉,隻是此時如蛛網的黑紋遍布,血管肉瘤縱橫,猙獰異常。
“可惡的丫頭!”
“我……一定……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肉團下的長出短小光滑的觸須,蠕動著,每一次挪動都在地板上留下濕潤的痕跡和烏黑的血跡,一點點艱難地往屋子後方挪去。
熏香之氣極重的寢室中,在桌子下方有一塊鬆動的木板,即使蓋著,靠近也能聞到濃重的血腥味還有腐屍味。
尋常人聞到或許會覺得惡心作嘔,但是姚春山聞來,卻是頗為享受,甚至眯起眼睛深嗅一口。
仿佛力量都回複了一絲。
毛茸茸的觸手掀開木板,露出一個黑洞洞的地下室入口。
從那深邃的黑暗中,濃烈的血腥味一陣陣透出,還有骨肉腐爛的氣息,濃鬱得縈繞在鼻端化之不開。
姚春山的臉上已經完全陷入陶醉,然後她控製著肉團,滾入漆黑的入口中。
咕咚一聲。
再就是一聲慘叫。
然後,再無聲息。
……
等柳笙和其他修仙者趕到之時,也發現了這個散發出血腥氣息的地下室入口。
下。
然而,並沒有遇到料想之中的攻擊。
地上躺著兩具屍體。
準確來說,應該是一個肉團和李嬤嬤的屍體。
從李嬤嬤屍體的溫熱程度看,剛死沒多久。
其他人也下來了,看著眼前這一幕紛紛作嘔。
隻見那坨麵無全非的惡心肉團,一半趴在一個惡臭無比的血池中,另一半被李嬤嬤抓住,磨得尖利的晶體深深插入其中,黑色的紋路遍布,肉團乾癟皺巴,汙血還不斷從中汩汩流淌而出,流入血池。
而李嬤嬤抓住肉團的手,一根粗壯的觸須穿透而過,她的身體裡,冒出許多血色的肉質觸須,密密麻麻,還在兀自蠕動著。
就是這些觸須奪去了她的性命。
張老翁沉默地看著,然後蹲下來輕輕地為李嬤嬤闔上了雙目。
看到這個血池,柳笙還不知道是什麼,但其他人馬上明白過來,心中長久以來的疑惑終於得到了解答,臉上現出厭惡的神色。
“原來她要那麼多……血,就是這個原因。”韓雪君掩著鼻端,一臉嫌惡。
柳笙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一幕,問道:“所以這麼多年來,她都在村子裡……要村民的血?”
“普通人的血,她還看不上。”林立威的眉頭緊皺,“她要的是……童男童女的血。”
聞言,柳笙的眉頭也瞬間皺起。
“所以,她一直鼓勵村民們生孩子……”韓雪君冷聲道,“你以為她真的那麼好心嗎?”
想到四娘的孩子差點就要降臨於這樣的環境中,成為待宰的羔羊,柳笙就覺得一陣後怕。
心下慶幸自己還是動了手。
不過,總覺得這個練功之法有些熟悉。
難道這就是她成為新人類的原因?
正思索間,鐘厚的聲音從地下室的另一側傳來:“快看,這裡還有一個門。”
推開門,裡麵是更為濃重的屍臭味。
幽暗的密室中,竟是堆滿了屍體!
有許多已經腐朽,難以辨認麵容,而有的還清楚地看到生前痛苦的神情。
“這是……小燕!”韓雪君首先認出了一張熟悉的麵容,聲音裡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不是說……她死在探尋中,死在外麵了嗎?”
“還有大壯!如煙姑娘!劉嬸嬸!他們的屍體……都在這裡。”
鐘厚更是一個個辨認,最終無力地靠在濕冷的牆上,抓著衣襟難以喘息。
林立威冷哼一聲,看著這一具具屍體,有的陌生,有地熟悉的屍體。
他麵色漸漸沉凝,像冰塊一樣冷。
而張老翁隻看了一眼,就退了出去,不願再看。
他是在這個村子裡生活最久的人,想必這裡麵的麵孔他最熟悉。
更恐怖的是,仔細看去,屍體之上還長著細細密密的肉色物事。
像是透明的肥肉,又像是肥厚的木耳。
“難道這些年來我們吃的就是這種東西?”鐘厚顫抖著說道。
他這麼一說,吃過肉芝的人紛紛腹中翻滾,差點要吐了出來。
林立威沉聲道:“這種時候,有東西吃已是不錯了。”
韓雪君卻搖頭:“如果我知道,是用我的同伴的身體種出來的,我死也不會咽下去。”
其他人則是默然,不知作何想法。
這時,柳笙輕聲說道:“這是肉芝。”
雖然長得還小,但柳笙已經一眼看出。
那就是七玄學舍中眾人爭搶的肉芝。
“據我所知,吃多了恐怕會阻礙修行之路。”
這也是豬頭廚子所說,柳笙一直牢記於心。
聽到柳笙所言,眾人悚然一驚,壓下了所有不該有的念頭。
最終,這密室裡的一切都被柳笙以帶著神聖力量的雷電毀掉。
也算是儘數安葬了。
無論曾經在這幽冥村中是何地位,終究掩埋於雪地深處,再無高低貴賤之分。
……
【還有一個時辰。】
柳笙心中默默記著,手下不停。
一邊用從林立威那裡借來的刻陣筆,修複著藏在姚村長床下的護靈大陣陣盤,嘗試恢複通訊。
一邊觸手亂舞,在姚村長的寢室中翻找還有沒有什麼有用的東西。
在眾人心中,柳笙儼然是下一任村長,而且姚村長之死,她才是主力,姚村長的一切應當由柳笙繼承。
因此他們默默地退出此間,回村裡代為回答村民們最關心的諸多事項,安撫一番,以免大家著急心亂。
這時,小觸手遞來一張下端被香火熏得焦黃的畫像。
柳笙聽小觸手意思,是姚村長掛在牆上、日夜供奉的畫像,看來上麵是她極為緊要的親人。
一眼看去,上麵是一個約莫十幾歲的少年,相貌俊美,但帶著一絲陰鷙。
柳笙默默想著,也許是她的偏見。
鑒於姚村長的邪性。
畢竟據她猜測,這應該是姚村長的兒子。
然後小觸手貼心地又遞來一個牌位。
“哦,確實是她兒子。”柳笙點頭,又看了眼畫像,“說起來,看著有點眼熟。”
【你真的不記得?】世界默默問道。
“我不記得不是很正常?反正有你在呢!”柳笙愈發理直氣壯。
【他是你的手下亡魂……】
世界截出一個片段塞進柳笙腦海中。
柳笙終於想起,自己從這少年手中救出二丫,然後殺了他和手下,還得到了幫了她許多的寶地——玉壺仙洞。
“原來,是那惡心變態該殺千萬刀的臭小子?”
“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
不過,母子倆都死在自己的手中,還真是一段孽緣。
隨後,一個小冊子被送到眼前。
柳笙看著小觸手洋洋得意地在麵前擺動,等待誇獎,笑著將小觸手揉成一團。
“真乖!不愧是我的暖心小寶貝!”
小觸手表示自己不是小寶貝,是“媽媽”。
但柳笙沒有理會,手上一邊揉著,一邊翻開小冊子。
當然,她修複大陣的手從來未曾停過。
沒辦法,她就是這麼勤勤懇懇兢兢業業。
然而,翻看著,她揉著小觸手的手不自覺停了。
握著刻陣筆的手也不自覺停了。
她的心也快要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