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什麼是詭物?
奀崽的腦袋中冒出另一個問題。
有一些隱約的記憶跳了出來,但他抓不住。
小小看到奀崽的眼神充滿了疑惑和哀傷,心裡某種東西被觸動,竟然暫時放下刀,將奀崽嘴巴裡的布團取出。
奀崽這才看到,這正是他還給小小的那方帕子,如今卻用在了他的身上。
“小……小,小,為,為,為什麼,你要這麼做?”奀崽結結巴巴,不解地問道。
“因為……”
小小的目光落在奀崽的手腕上,眼中竟然閃爍著病態的癡狂、貪婪和嗜血。
這是奀崽第一次看到小小有這樣豐富鮮活的表情。
但這表情根本不應該出現在人的臉上。
“因為,我想要你的手。”
這是小小的回答,相當的理直氣壯。
奀崽萬萬想不到,竟然是這樣奇怪的理由。
回想起之前,小小總是有意無意地牽著他的手、盯著他的手,他還喜滋滋的。
原來,竟是因為“想要”?
奀崽感覺天都塌了。
“為什麼?”奀崽委屈得快哭出來了。
“當然是因為你的手更好啊!”小小理所當然地說道,“強壯有力,能乾活,黑黑,粗糙,而且骨節粗,疙疙瘩瘩的。”
“真難看。”
奀崽越聽越不對勁,既然難看,為什麼想要?
“因為……嗯,我要是有一雙你這樣的手,就不會被人說什麼‘手那麼嫩給叔叔摸摸’,還有‘那麼嫩,肯定沒幫你娘乾活,得懲罰你’。”小小一臉平靜地說道。
奀崽聽了這話,一時之間竟呆愣住,所有的委屈和不解凝結在臉上,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小小看奀崽沒有話說了,直接把他的嘴堵上。
“待會兒會有些疼,嘴還是堵上好,怕你叫太大聲了。”
“你忍一忍,我在我家雞身上試過了,雖然不一定能馬上斬斷,要補上幾刀,但我會儘量快些的。”
這話說得奀崽更是心驚肉跳。
這這這,聽起來就不靠譜。
可是他已經是砧板上的一條死魚,無力阻止。
隻能看著小小一臉扭曲的激動興奮,雙手並用高高舉起菜刀。
奀崽看著,目眥欲裂。
以小小的力氣,一刀砍來,肯定沒法齊根斷裂,但那也絕對深可見骨,然後就是細細碎碎的折磨。
正如她所說。
在極端驚恐中,世界中的一切都化為慢鏡頭。
院子裡的風很慢,落葉很慢。
那柄刀也很慢,在奀崽的眼中緩緩落下。
就在他以為自己快要完蛋的時候,一柄匕首橫亙在中間,擋住了那把菜刀。
奀崽瞳孔巨震。
難道……有救了?
隨後,短短的刀尖一挑,竟然將菜刀直接挑飛,遠遠地落在地上,發出“啪嗒”一聲輕響。
小小的手被餘波震得發麻,後退了一步,一臉不滿地看向來處。
奀崽也跟著望去,隻見是另一個小姑娘,手中舉著匕首,目光凜凜。
那姑娘看著矮小,卻身姿挺拔,氣質不凡。
這年頭,這些小姑娘怎麼一個兩個都那麼厲害?奀崽心中納悶。
小小的計劃被阻撓,很是不滿。
“你是誰?”
“你不用管我是誰,總之有我在,你就不能做出違法亂紀的事情來!”
這話,凜然正氣,不可侵犯。
小小聽著這話怪裡怪氣,不明白,但又打不過,隻能恢複原本沉默的樣子。
奀崽卻是覺得這個語氣有些耳熟,頓時跟鐵板上的蝦米蹦躂起來,激動得不行。
似乎,有些本來被封藏在深處的記憶,被撬出來了一些。
那位小姑娘匕首一揮,讓小小畏懼地退了幾步。
然後小姑娘才走上前來,用手拿出奀崽嘴巴裡的帕子扔在一旁。
帕子一拿出來,就聽到奀崽飽含深情的一聲:“柳笙姐!”
小姑娘淡淡地應了一聲,然後用匕首將他身上的繩索一一挑開,幫他恢複自由。
奀崽瞬間熱淚盈眶,恨不得抱住眼前比他矮一個頭的小姑娘。
但小姑娘很冷淡,匕首一橫,擋住了他想撲上來的衝動。
不熟,勿貼。
這確實就是柳笙。
至於為什麼她也來此成為了一個小姑娘,就要從當時在包廂裡製住江才斌開始。
……
當時,柳笙已經發現江才斌的狀態不太對勁。
她本來就是想把他叫來研究一下身上的詭物,這可是個可以進入高維解析的詭物,柳笙眼熱得很絕不可能錯過,如今隻是暫時借給江才斌用一用。
於是柳笙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對著掛在牆上的江才斌施展高維解析。
沒辦法,詭物就在他體內,不像紅星小學,和南宮師姐是分離的,所以她隻能連著江才斌一同解析。
這種情況她還是第一次,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於是,當即將進入高維解析的時候。
世界警告她,江才斌也將進入高維解析,兩人將榮辱與共,要是有一人失敗就會一起失敗。
她才慌了,趕緊說出那些台詞,以免江才斌一進去傻乎乎的,直接壞了事。
但她根本沒想到江才斌很快就被同化,根本想不起她說過的話……
而柳笙醒來的時候,她成了一個藏在貧民窟陰暗處討食的小乞丐。
這身體還是女孩子,年紀已經記不清了,反正看這身量應該不到十歲。
抬眼望去,對麵是一個豆腐攤,一對母女在那兒忙活著。
柳笙這樣看著,正好跟那個小姑娘的目光對上。
滿身汙穢的她,就這樣跟這個容光初具雛形的女孩,隔街相望。
看了一會兒,女孩似乎有些疑惑這個乞兒為何一直望著自己,然後若有所思地跟她母親說了幾句。
母親一笑,用大勺往木桶裡舀了些什麼,放在瓷碗裡,又舀了一勺什麼,澆在上麵。
女孩捧起這個瓷碗,穿過人來人往的街道,一步步走到柳笙麵前,將碗輕輕放在她麵前。
那是一碗豆花兒,上麵澆了一勺晶瑩誘人的糖漿,還貼心地放著一個勺子。
“也不知道你喜歡甜的還是鹹的,我喜歡甜的,所以自作主張給你澆了糖水。”
女孩微微一笑,如春花綻放。
“碗記得還給我,我就在對麵。”女孩最後叮囑了一句,轉身離去。
柳笙看著女孩的背影,輕聲念出她的名字。
“呂四娘。”
音量極低,女孩沒有聽到。
柳笙也沒打算現在就去結識她,她還需要觀察一下情況。
隻要知道呂四娘在哪裡就好。
柳笙感應了一下腦海中的記憶,她還真的就是一個小乞兒,無名無姓,無父無母,從有記憶開始,就是跟著各種流民四處遊蕩,從這個城鎮遊到那個城鎮,居無定所,有上頓沒下頓的。
此時也是恰好來到此城,恰好在呂四娘和母親擺攤的街道乞食。
看著地上的豆花兒,又看看那位年歲尚小、性子看著也跟後來完全不同的呂四娘,柳笙陷入了沉思。
拿起豆花兒,一勺一勺地喝著。
嗯,甜豆花兒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