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柳笙領著嶄新又正常的狗娃走出房間的時候,大娘的眼裡充滿了不可置信。
愣了不知道多久,狗娃怯生生地喊了一句:“娘……您怎麼了?”
他的聲音是孩童該有的清澈和明朗。
大娘再也按捺不住,衝過去緊緊地抱住狗娃。
狗娃不明白大娘為何如此激動,但還是由著她抱著。
母子倆相擁在一起,似乎所有曾經的痛苦和恐懼都在這一刻得到了釋放。
柳笙靜靜地看著這溫馨的一幕,內心十分複雜。
【他們還算是真正的母子嗎?】
【重置了的人,還是原本的那個人嗎?】
柳笙對此充滿了疑問。
……
方才,小觸手在世界的指揮下,一點點地從數據層麵將其他的頭顱從狗娃肩上剝離,連帶著剝離的,還有著些頭顱上殘存的執念。
最後隻剩下“狗娃”,真正的核心,所有的“詭化”程序都是基於他而運行的。
數據的最深處,是狗娃無力蜷縮著的靈魂。
小觸手將“詭化”的部分一口口吞噬殆儘。
對於它來說,這些不是數據,而是可口的“食物”。
最終露出已經陷入了悲傷絕望的純粹核心。
核心裡的狗娃,看著自己變成了詭物,吞噬了自己的夫子、同窗還有見到的路人,還收集他們的頭顱,種在肩膀之上。
這些記憶深藏在靈魂深處,此時才暴露出來,並壓倒性的侵蝕了他。
趁此機會,柳笙將一滴聖水喂進狗娃的嘴巴之中……
重置程序,啟動。
曾經的“狗娃”不複存在。
一個新的“狗娃”誕生在這個數據世界中。
……
【按照數據中的DNA,是的。】世界也看著這一對溫馨相擁的“母子”,理性地說道。
【而且他們也有著曾經的美好回憶,怎麼不算是?】也有柳笙不認可這種懷疑。
【但他已經不是原本的他了,隻能說是一個複製體。】
【大娘不會知道這些,她隻要知道眼前的是她兒子就夠了。】
過了許久,大娘才鬆開狗娃,仔細地捏了捏狗娃的身子,特彆是肩膀、脖子和腦袋,不敢確信這竟然是真的。
她淚眼婆娑地看向柳笙,感激道:“謝謝你,神官大人。”
“不用謝我,多虧地母大人降下慈悲,我隻是一個代行者。”
柳笙搖了搖頭,心裡確實有幾分愧疚。
她拉過大娘,悄聲耳語道:“大娘,有件事情需得與你言明。為了徹底治愈狗娃的病症,地母大人消除了他得病以來的記憶……”
大娘卻不覺得此事有何不妥,隻更為高興:“那就好,那就好!我還怕他因為這段日子恨上我們,或是……恨上自己。”
大娘激動之下,還語無倫次地連連說了幾句“如此也好”、“感恩地母大人”之類的話,然後重新緊緊地摟住狗娃的身子。
“地母大人在上。”大娘虔誠地低下頭,重複著柳笙之前掛在嘴邊的話。
她有些喜歡這句話了,似乎能帶給她某種莫名的力量。
【恭喜!玄三十九號考生,你的神廟信仰值1,此時總值為2,請繼續努力!】
狗娃抱著娘親的手,也學著說道:“地母大人在上。”
他雖然沒有了許多記憶,但“地母大人”這個名字已經深深地刻在他心底。
似乎正是因為地母大人,他才能得以出現在這裡。
【恭喜!玄三十九號考生,你的神廟信仰值1,此時總值為3,請繼續努力!】
當狗娃他爹帶著山間打來的一隻野雉和幾把野菜回家,看到家裡多了一個陌生的少女,而自家兒子竟然出現在廳室裡,還恢複了正常的模樣,正依戀在少女身邊嘰嘰喳喳地說著自己從小在山野間玩耍的趣事。
他嚇得手一鬆,差點把手裡撲騰掙紮的野雉給放走了。
“怎麼回事?”他趕忙去找正在灶邊忙活的自家婆娘,將野雉和野菜擱在一旁。
“彆一驚一乍地亂嚷嚷。”大娘輕輕“噓”了一聲,眼睛一瞪。
他不明所以,撓著頭小聲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們家兒子的頭……是怎麼剩下一個的?”
“唉,我跟你說,幸好有地母大人護佑……”
大娘小聲地跟丈夫講述了整件事。
於是乎,正在聽狗娃說起在小溪裡抓泥鰍的柳笙陡然聽到世界的提示音。
【恭喜!玄三十九號考生,你的神廟信仰值1,此時總值為4,請繼續努力!】
就這樣,地母大人的三位新鮮出爐的信仰者當然熱情地留地母大人的侍奉者神官姑娘一起吃晚飯。
那隻野雉本就是想熬湯給狗娃補補身子的,如今正好燉得噴香,給神官大人夾上一個大雞腿。
“神官大人,快趁熱吃,現下不太平,可不容易吃到肉。”大娘熱情地招呼道。
柳笙輕輕擺手,示意不必如此。
“這都是地母大人的慈悲,狗娃……心思純淨,必能獲得救贖。”
“那也得謝謝神官大人的引薦,若不是內子遇到您,我們家可能就此……”大叔說來,涕泗橫流,“總之,這份恩情,我們一輩子也忘不了。”
“快,說謝謝神官大人!”大叔一巴掌拍在狗娃後腦勺,催促道。
狗娃一臉委屈:“我說了好多遍了……”
“大叔,狗娃確實說過了,可彆把腦袋給拍壞了。”柳笙忙說道。
“是是是。”大叔對神官大人尊敬無比,當然忙不迭答應。
“你也是的,說話就說話,乾嘛打孩子的頭?”大娘也白了自家丈夫一眼。
狗娃揉著後腦勺,默默想著,要是他有多幾個腦袋,也就不怕爹拍腦袋了。
拍壞一個還有一個。
咦,這種可怕的想法究竟是從何而來?
狗娃還沒想明白,門口忽然傳來響聲。
眾人望了過去,卻見是宋寡婦領著小丫,手裡還端著一個冒著熱氣兒的鍋。
“抱歉打擾你們吃飯了……”宋寡婦說話總是斯斯文文、客客氣氣的,“我是想領著小丫來拜見一下神官大人,順便,我燜了一鍋花生,想著拿來謝謝神官大人……”
“狗娃!你的臉好了?”她手裡牽著的小丫忽然看到了坐在飯桌旁的狗娃,頓時激動地掙脫母親的手衝了過來。
宋寡婦方才心懷緊張忐忑地說著想了許久的詞兒,一時沒注意,這才發現有一段時間未見的狗娃。
“大娘,狗娃好了?”宋寡婦一臉驚訝。
“是啊,狗娃終於好了!感謝地母大人!感謝神官大人!”大娘激動地跟宋寡婦分享道。
神官大人低調又神秘,隻是擺擺手,說是地母大人的仁慈。
宋寡婦還是覺得十分震驚。
雖然聽大娘說狗娃是得了疹子,但時間久了,加上現在詭物橫行,又看他們神神秘秘的樣子,宋寡婦近來心裡也是有些猜測的。
然而,她都自顧不暇了,哪裡還有心思去管彆人?隻能想著什麼時候離開這裡。
“大妹子,看這鍋怪沉的,快放下吧。”大娘看宋寡婦一直呆站著,連忙說道。
宋寡婦依言放下鍋,心中的震驚也隨即放下。
畢竟能治好她,也就能治好不知道得了什麼神秘病症的狗娃。
她看著看起來年紀尚淺但行事成熟的神官大人,回想起那神秘莫測的手段,心下敬仰,想來這就是地母大人的力量吧。
心中一念升起,對柳笙說道:“神官大人,奴家有個不情之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