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凳擺放得不規矩,不到位。”
點完人數後,確定所有服務員都到了崗,徐慧真開始檢查工作。
她板著臉指著擺在大廳裡的桌子和板凳,冷著臉怒斥那些服務員們。
擺放桌椅是張金芳的工作,她隱晦的皺了皺眉頭,放下手中的抹布,走過來。
“經理同誌,我這桌子和板凳擺放得怎麼不規矩了?”
張金芳清楚徐慧真這是想通過高壓來讓他們這些職工們答應擴家小酒館的事情。
但是,張金芳成年後,就開始在國營飯館裡當服務員了。幾十年的磨煉,她的業務早已嫻熟。
再說了為了防止徐慧真找麻煩,張金芳這兩天在工作的時候,特意更加的認真,為了保證自己沒有出錯,每張桌子和椅子,她都在擺放後,又仔細調整了位置。
徐慧真看到張金芳不服氣,澹澹的笑了笑,指著大廳裡的桌椅說道:“張金芳同誌,你也是咱們小酒館的老同誌了,應該知道在咱們小酒館的規範上,有這麼一條規定,每張桌子,每張椅子,都必須成一條直線。你看看,你擺的那些桌子和椅子在一條直線上嗎?”
張金芳知道這個規定,她也是按照規定去做的,此時自然不會服軟。
她雙眼瞪大,指著那些椅子和桌子,大聲說道:“徐經理,麻煩你仔細看看,我擺放的桌子和椅子怎麼不到位了!”
張金芳本來就是一個大嗓門,此時生氣起來,聲調更加的高了。
旁邊正在忙碌的服務員們都被驚動了,他們紛紛放下手中的活計圍了過來。
當然,除了看熱鬨,他們更多的是站出來給張金芳撐場麵。
這兩天,徐慧真實現的新製度,實在是把他們折騰慘了,如果繼續這樣下去的話,他們遲早得跟街道辦打請調報告。
張金芳是他們之中業務水平最高的一個,從來不犯錯誤。
如果能借這件事狠狠的打擊徐慧真的囂張氣焰,那麼說不定會讓徐慧真知難而退,能讓小酒館重新恢複往日的平靜。
看到那些服務員都虎視眈眈的盯著自己,徐慧真非但沒有退讓,反而澹澹的笑了笑。
她在張金芳詫異的目光中,從櫃台中取來了一團毛線球。
張金芳皺了皺眉頭,她知道那毛線球是徐慧真花大價錢買來,為了給女兒織毛衣的,隻是她那這玩意有什麼用,給他們表演如何織毛衣嗎?
有幾位服務員已經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笑聲中,徐慧真麵色平靜,把毛線球拆開,用毛線綁在一張椅子的靠背上,然後拉著毛線,來到另一張椅子跟前,像剛才那樣,把毛線綁在了椅子靠背上,隨後,又來到第三張椅子前
短短三五分鐘的時間,徐慧真用毛線把八張椅子本來應該處於同一根直線上的椅子連在了一塊。
她蹲在最前麵的椅子前,微微眯眯眼,瞄了一下,然後指著毛線說道:“張金芳同誌,你自己看吧。”
張金芳本來不明白徐慧真的用意,但是看到徐慧真蹲下,頓時明白了過來。
她照著徐慧真的辦法,瞄了過去,隻是一眼,她的臉色就蒼白了起來。
原本看上去整齊無比的椅子,在毛線的襯托下,顯得歪七八扭的。
連接椅子的毛線本來應該是一條直線,現在卻在中間連續轉了好幾個彎。
徐慧真看著額頭滲出汗水的張金芳,澹澹的問道:“怎麼樣,你現在還覺得你擺放的這些桌椅在一條直線上嗎?”
張金芳麵對現實無言以對,還有些尷尬,她隻能矗在那裡,一個勁的擦拭額頭。
見張金芳被拿捏住了,劉振不得不站出來幫忙。
“徐經理,隻不過是椅子沒有擺放整齊,這有什麼大不了的,酒客們來到咱們小酒館,是為了喝酒,並不是欣賞整齊的桌椅。”
徐慧真扭頭看向劉振,冷著臉說道:“劉師傅,你也是大師傅了,曾經還在涉外飯店工作過,難道不清楚在工作中,我們要發揮精益求精的精神嗎?”
“每次你炒好了菜,總要擺一下盤子,按照你剛才所言,擺盤無法讓菜肴變得更美味,隻是好看一些,那些酒客到咱們小酒館,是為了品嘗美味的菜肴的,不是來欣賞擺盤的,那你為什麼每次還要擺盤呢!”
這番話,就像是一把大鐵錘似的,把劉振精心準備的理由敲擊得粉碎。
劉振一肚子話說不出來,憋得臉紅脖子粗的。
這個徐慧真,實在是太厲害了!
旁邊的那些服務員們見小酒館的兩位老將被徐慧真收拾得說不出話來,此時都不敢吭聲了,隻能呆愣在旁邊。
徐慧真眉毛上挑,銳利目光環視四周,語氣嚴厲:“小酒館有著百年的曆史了,在解放後,在街道辦的幫助下,小酒館重新煥發生機。街道辦對我們給予了厚望,希望我們能夠發揮出最好的水平,發揚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努力服務好群眾。”
“大家夥也清楚,現在國內的糧食供應有多麼緊張,部委每年調配大量的糧食,讓我們小酒館可以釀酒,就是為了讓我們能夠更好的服務人民群眾。“
“你們這些人,為了偷懶,為了省事,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竟然屢次偷懶,你們對得起街道辦同誌的殷切期望嗎?你們對得起廣大人民群眾嗎?”
這番話,徐慧真所站的高度,讓那些服務員望塵莫及,壓根就沒有辦法反駁。
徐慧真見他們一個個低著頭,也有些心軟了。
畢竟這些人跟了她那麼多年,在小酒館的運營過程中,沒少幫助她。
如果不是因為他們反對小酒館的擴張計劃,她還真是舍不得訓斥他們。
徐慧真的心腸不是鐵做成的。
擺擺手道:“你們都去忙吧,今後誰要是敢不按照規定完成工作,我隻能把你們的行為彙報到街道辦了。”
那些服務員們的臉色暗澹下去。
彙報到街道辦,雖然不會被扣工資,但是會被街道辦乾事點名批評。
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被拎出來說事兒,實在是太丟人了。
可是對徐慧真這種做法,還真是沒有一點辦法,畢竟徐慧真是一句小酒館的規章製度辦事。
而那些嚴苛的規章製度,是經過街道辦同意的。
他們現在要是反對那些規章製度,就是反對街道辦。
張金芳和劉振對視了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了對方的心思。
現在隻有範金有能夠對付徐慧真了。
可是範金有人呢?
不是說撂挑子了吧?
說曹操,曹操到,就在二人心中犯滴咕的時候,一道猥瑣的身影從小酒館外麵闖了進來。
兩人抬眼看去,心中大喜,進來的那人正是範金有。
範金有進到小酒館裡,徑直尋摸到一張桌子旁,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正準備回到櫃台的徐慧真見到範金有,心中咯噔了一下,範金有每次來,都會給小酒館,給她帶來不少麻煩。
不過,範金有可能是沒有錢了,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出現在小酒館了。
在這個關鍵的時刻,範金有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呢?
徐慧真深深的看了張金芳和劉振一眼。
劉振神情倒是坦然,衝著徐慧真笑笑:“經理同誌,我去後廚忙活了。”
而張金芳到底是個女人,被徐慧真的目光掃到,感覺到心底隱藏的那點小秘密,全都被看穿了一樣。
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訕笑兩聲,快步走到旁邊,擦起了桌子。
張金芳做賊心虛的樣子落在徐慧真的眼裡,徐慧真隱約猜測出了真相。
她仿佛從炎炎夏日,步入三九嚴冬中,感覺到無窮無儘的涼意,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在徐慧真看來,她跟這些服務員的矛盾,是小酒館的內部矛盾。
即使那些服務員不希望小酒館擴張,也不應該求助於範金有,他們不知道範金有是小酒館最大的敵人嗎?
範金有坐在椅子上,左腿翹在右腿上,神情有些得瑟。
“吆喝,小酒館現在是一天不如一天,這都快到中午了,怎麼還沒有客人上門啊!”
聽到範金有陰陽怪氣的喊聲,徐慧真的嘴角氣得直哆嗦。
她大步走上去,瞪著範金有說道:“範金有,一大早的,你跑這裡亂叫喚什麼!”
“嗬,是小酒館的老板徐慧真啊!”範金有三角眼也斜,狠狠的啐了一口吐沫:“怎麼著,你現在還真把小酒館當成你自家的產業了?我一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不能進來?徐慧真,你這可是在犯嚴重的思想錯誤!”
不得不說,範金有確實有兩把刷子,僅僅是兩句話,便拿捏住了徐慧真。
他那無賴的模樣,氣得徐慧真渾身發抖。
“範金有,你,你”
徐慧真深吸了一口氣,正準備把範金有攆出去,餘光瞥見張金芳和劉振在旁邊鬼鬼祟祟的瞅向這邊。
她瞬間清醒了過來,深深吸一口氣,壓抑住心中的憤怒,澹澹的說道:“範金有,你來到這裡不會是專門跟我吵架的吧?”
徐慧真的表現出乎了範金有的預料,他支支吾吾的說道:“當,當然不是了。我是來喝酒的,趕緊給我上酒。”
徐慧真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喝酒是要付錢的,咱們小酒館的老規矩,先付錢,後打酒。”
範金有今天身上確實有錢,不過是跟劉振借來的,他本來打算用這些錢過上幾天能夠吃飽飯的日子。
現在被逼到懸崖邊上,隻能從兜裡摸出5毛錢,拍在桌子上:“你是不是以為我沒錢,老實告訴你,我現在也”
沒等範金有接著說下去,徐慧真拿起那五毛錢,走到了櫃台裡,衝著張金芳喊了一聲:“金芳,你給那位客人打五毛錢的酒!”
“好!”張金芳放下手中的活計,無奈的拿起提子和酒壺。
範金有當然不回老老實實的喝酒,他啜飲一口,便要數落一陣。
“小酒館的酒是越來越差了,要是徐老爺子地下有知的話,肯定會從地下跳出來的。”
“嘖嘖,這酒比摻了水的還難喝,哎呀,小酒館百年的基業要毀於一旦了。”
“咳咳,女老板就是不行啊,你看看,這馬上就到中午了,小酒館裡還沒有客人。”
範金有並不是來喝酒的,他是來找麻煩的,喝一口酒,就得數落半天。
如果在以前,徐慧真肯定衝上去跟他炒了起來,但是現在徐慧真清楚範金有是來找麻煩的,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置之不理。
就這樣,範金有借著那壺酒,在小酒館裡,從早晨坐到了晚上。
晚上九點鐘,小酒館關門,範金有扶著桌子站起身,朝著徐慧真挑釁道:“徐慧真,你今天的表現很不錯,不過你也彆得意得太早了,明天我要來!”
“我就不信了,你能夠忍得住!”
範金有說完,背著手,哼著小曲,步入了黑暗中。
徐慧真看著範金有的背影,秀眉緊蹙,輕輕攥起了拳頭。
範金有這個人就是一個無賴,最常用的辦法,就是用語言激怒你,讓你失去控製。
徐慧真熟悉他的套路,倒是可以應付。
但是。
範金有如果天天來小酒館找麻煩,即使能夠應付,也夠討厭的!
可是,徐慧真還真拿範金有沒辦法。
畢竟開酒館的,總不能拒絕客人上門吧。
唉,這事兒可怎麼辦呢!
徐慧真陷入了憂愁中。
傍晚,夕陽西落,路上行人的影子逐漸拉長。
王衛東有好一陣子沒有回到四合院了,今天剛好有空,到菜市場買了兩隻大公雞,買了二斤肥膘,又買了一些青菜。
車子把的左邊掛著大公雞,右邊掛著肥膘,他就是街道上最靚的仔。
迎著路人豔羨的目光,王衛東騎著自行車回到了四合院外的小院。
管婷婷知道王衛東今天要回來,特意請了一天假,把小院裡收拾得乾乾淨淨的。
進到小院裡,王衛東把大公雞給肉交到管婷婷的手裡。
管婷婷看著那些東西,臉上浮現出幸福的滋味:“洪昌哥,你買這麼多肉食乾什麼?”
“當然是吃啊,我發現你這陣子好像變瘦了,特意買來給你補身體的。”王衛東上下打量管婷婷。
管婷婷羞澀的低下頭:“我是故意瘦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