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衛東圍著桌子緩緩踱著步,目光緊緊的釘在木盒子上。
正在吃飯的保密員看到他的眉頭擰成疙瘩,愣了一下,把手上的肘子放在碗裡,站起身走到王衛東身旁:“劉廠長,出什麼事情了?”
王衛東指著木盒子說道:“老孟啊,你不覺得盒子外麵伸出的兩根電繩有點怪嗎?上午我們在進行實驗的時候,是我親自把繩頭擰在了一起,繩頭上本來應該有折痕。但是,你看,這兩根電繩的繩頭卻是嶄新的,就像是.....新做出來的一樣。”
保密員老孟聞言看向木盒子,神情大變,然後抬頭看向王衛東,目光中閃過一絲驚慌。
扭頭便跑向門口,衝著外麵守門的同誌喊道:“快,快去把軋鋼廠保衛科的同誌,以及派出所的同誌喊來。”
他的舉動引起了那些正在吃飯的同誌,以及等著收碗盤的劉嵐的注意。
劉嵐心頭一震,手撫在提籃上,驚慌的問道:“出,出什麼事了?”
老孟背對大門,手插在腰間,瞪大眼:“電池被人調換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頓時議論紛紛。
“咱們一直沒有離地方啊,電池怎麼會被人調換呢?”
“就是,會不會搞錯了?”
“走,咱們去看看...”
看到那些不諳世事的書呆子走過來,王衛東連忙大步上前攔住了他們:“你們都回到位置上。調換電池的人很可能還在車間裡,都不要亂了。”
王衛東此刻也是心亂如焚,一塊石墨烯電池倒算不了什麼,就怕國外的那些大公司根據電池提前預估出蘭花集團的下一步動作,從而作出一些針對性的布置。
他們可能會趕在蘭花集團製造出真正的新能源汽車之前,以不安全,浪費能源,甚至是破壞環境為理由,遊說當地的管理者製定相關的法桉,禁止新能源汽車進去當地市場。
在當地消費者並沒有實際感知新能源汽車的優秀的情況下,這種法桉並不會遇到太大的阻力。
在後世,為了遏製國內一些優秀的企業走向世界,他們曾經數次這樣做過。
在真正的利益麵前,所謂的文明,已經被撕成了碎片。
....
華科院專家組的同誌,雖然常年待在實驗室裡,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突入狀況,但是他們也學習過相關的流程,紛紛鎮定下來,重新回到了座位上。
車間內陷入一片沉寂,在緊張的氛圍中,人們幾乎能夠互相聽到對方的心跳聲。
自從王衛東喊出那一聲,劉嵐整個人就被嚇蒙了。
她原計劃,等專家組的午餐結束後,趁著收拾碗盤的機會,把電池悄默默的捎帶出去。
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會被王衛東提前發現電池被更換了。
更沒有想到,隻是更換一個木盒子,這些書呆子竟然要把保衛科和派出所的人都喊來。
她雖然有些傻乎乎的,但是這會也明白過來了,該死的李副廠長一定是騙了她!
一旦被發現是她動的手,說不定會被開除。
劉嵐的情況跟秦淮茹差不多,本身是京郊公社的社員,偶然的機會嫁到給了擁有糧本的張麻子。
張麻子當時已經四十多歲了,身材矮小,滿臉的麻子,是京城裡的一個青皮。
所謂的青皮其實就是無業人員,靠著在鴿市上倒騰點小東西,劉嵐也是一次幫張麻子送貨的時候認識的宏哥。
張麻子本身就身體孱弱,打了幾十年光杆子了,得了劉嵐這個美嬌妻,那自然是日夜操勞。
沒有幾年,積勞成疾,撒手人寰,把自己的老娘和三個孩子留給了劉嵐。
家裡沒有積蓄,劉嵐也沒有工作,想重操張麻子的舊業,去鴿市上找口飯。
卻沒有那個膽量。
隻能幫人縫縫補補,賺點碎錢過日子。
一個偶然的機會,李副廠長走到她家門口的時候,褲子破了。就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看到旁邊的低矮小屋牆上掛著“裁縫”的招牌。
於是便進去縫補褲子,兩人一來二去,就成了老熟人。
劉嵐使勁渾身解數,才讓李副廠長把她弄到食堂裡,當一個臨時工。
工資雖然不高,隻有十七塊五,但是食堂管理鬆懈,經常可以捎帶一些饅頭,剩菜之類的,日子過得反而比一般人家更殷實。
劉嵐清楚一旦被保衛科的人發現是她偷換了木盒子,追究下來,工作肯定是保不住的。
她努力吞咽幾下口水,壓抑住心中的恐慌,舉著手說道:“領導,我,我還得回食堂工作,就先回去了。說著,她便要把菜盤子收拾進提籃了。”
“慢著,剛才我說了,任何人都不能動,也包括你!”王衛東冷著臉說道。
劉嵐心中猛地一陣,裝作生氣的樣子,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不動就不動嘛!凶什麼凶?真是的,看上去蠻精神的一個小夥子,一點都不知道尊重女同誌。”
提籃被她順手丟在了座位下。
......
保衛科接到報桉的時候,保衛乾事們感覺到問題有點嚴重,立刻報告給了保衛科科長李愛國。
聽到華科院測試設備被人掉了包,李愛國二話不說,便一邊派人通知了楊廠長,一邊帶著保衛乾事趕到了測試車間。
到了車間門口,他卻被保密員攔了下來。
“華科院的同誌,是吧?我們是軋鋼廠保衛科的,我叫李愛國,現在需要進去勘驗現場。”
“李科長,劉廠長交待了,需要等派出所的同誌一塊,才能讓你們進去。”
“劉廠長?”
“呃,這次的測試產品,就是劉廠長提供的,他是蘭花電視機廠的廠長,你放心,劉廠長已經控製了裡麵的局勢,所有人都待在原地不能動,不會破壞現場的。”
在自家工廠裡,想勘察現場,卻被人拒之門外,這對於李愛國來說還是頭一遭。
但是。
他卻能夠理解劉廠長的做法。
畢竟,測試設備是在軋鋼廠的車間裡被掉的包,那說明軋鋼廠裡的人就會很有嫌疑,這人包括李愛國,包括楊廠長....也包括李副廠長。
看到遠處一個肥胖的身影走過來,李愛國隱晦的皺了皺眉頭,但還是迎上去笑道:“李副廠長,你怎麼來了?”
李副廠倨傲的點點頭道:“我聽說車間裡出事兒,這次華科院專家組來咱們軋鋼廠測試設備,是我一手操辦的,我自然得進去看看。”
說著,李副廠長便要往裡麵闖。
他萬萬沒有想到劉嵐還沒有得手,就被堵在車間裡了,如果等會被搜身的話,肯定會人贓俱獲。
到時候,劉嵐那個傻娘們必然會將他供出來。
隻有先進去把水攪渾了,讓劉嵐偷偷的把電池扔掉,才能跳過這次的劫難。
保密員得了王衛東的命令,自然不可能讓李副廠長進去。
“同誌,劉廠長說了,在派出所的同誌到來前,任何人不得進入。”
“我是軋鋼廠的副廠長,這裡是我的地盤,你敢攔我!”
李副廠長聞言羊裝大怒,邁腿就要往裡麵衝,保密員從腰間掏出手槍,直接對準了李副廠長的腦瓜子:“我不清楚你是不是廠長,但是現在你就是不能進去。”
麵對烏黑的槍口,李副廠長愣了一下。
他心裡有些發怵,但是又想到,這裡是軋鋼廠啊,當著這麼多人的麵,他敢開槍?
李副廠長扭頭看向李愛國,大聲命令道:“李科長,有人在咱們軋鋼廠裡動槍,你身為保衛科長,就在那裡眼睜睜的看著嗎?”
李愛國此時有些左右為難。
按理說,軋鋼廠是保衛科的地盤,就算是派出所的同誌來了,也得聽他們保衛科的。
但是。
華科院的地位可比軋鋼廠高,人家測試小組出於安全考慮,不允許李副廠長進入,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李副廠長見李愛國遲遲不動,急得額頭上冒出了汗水:“老李,我知道咱們之間有些誤會,但是你也不能這麼窩囊吧!”
不得不說,李副廠長這次的表演有些用力過猛了。
調查桉件是保衛科的事情,你一個副廠長急什麼?
李愛國摸了摸下巴道:“廠長,反正人家說了,等派出所的人來了,就能讓咱們進去,也不著急這一會,再說了,我已經派人報告給了楊廠長,他馬上就到。”
李副廠長聞言頓時麵若死灰,他裝作氣憤的樣子,狠狠的罵道:“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今天這事兒,我不管了,讓老楊自己處理吧!”
說完,背著手離開了。
李愛國捏了捏眉心,伸手招來一位保衛科乾事:“虎子,你悄悄跟著李副廠長,隻要他不出廠,就不管他。”
“那李副廠長要是離開工廠呢?”
李愛國有些為難,李副廠長是副廳級乾部,在沒有上級部門命令的情況下,他一個科長是無權對李副廠長采取行動。
可是,李副廠長的嫌疑實在太大了。
就在這時,一直站在房角後的楊廠長走了過來:“他要是離開工廠,你就把他攔下來,就以我老楊找他開會的名義。”
剛才他已經看了一個全過程。
在前麵那場風波中,李副廠長把自己的真麵目暴露得淋漓儘致,楊廠長深知如果不把這個害群之馬清理出軋鋼廠,必將成為軋鋼的大患。
可是,李副廠長做事情很小心,在加上起背後有人撐腰,楊廠長才不得不隱忍下來。
現在遇到這麼好的機會,自然不能放掉。
“是!”虎子得了命令,急匆匆的跟在了李副廠的身後。
一場風波平息下來,派出所的韓所長也領著派出所的同誌趕來了。
王衛東一麵讓所有人待在原地不要動,一麵單獨把韓所長和李愛國請進了車間裡。
在前世,王衛東跟他們多次打過交道,知道這兩位是指靠得住的。
把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後,王衛東看了一眼神情不安的劉嵐:“車間裡除了華科院的人,唯一的外人就是這位來送飯的同誌了。在午飯前,木盒子還沒有被調換,所以,這位女同誌的嫌疑很大。”
劉嵐本來打算趁彆人不備,把木盒子扔掉,可是一直被王衛東盯著,並沒有機會。
此時她看到李愛國帶著人向她走過來,手腳嚇得都有些發軟了,訕訕的站起身:“李,李科長,你,你要乾啥?”
李愛國早就清楚劉嵐是李副廠長情人的事情,再聯想到剛才李副廠長在車間外的表演,此時他已經明白個**分了。
冷著臉道:“劉嵐,現在我隻給你一次機會,把所有的事情都交待出來,我可以為了你向派出所的同誌求情。”
被這麼多人圍著,劉嵐早就嚇破了膽,再加上李愛國身上散發出來的淩厲氣勢很具備壓迫感。
劉嵐膝蓋一軟,“噗通”一下,跪在了李愛國麵前:“我有罪,是我作的,但是都是李副廠長逼我的!”
聽到這話,所有的人都鬆了一口氣,李愛國跟楊廠長隱晦的交換了一個眼神,相互點點頭。
必須得趁這個機會,把李副廠長拿下!
隻是,還沒有等他們動手,王衛東便走了出來:“那個木盒子呢?”
“在,在這兒。”劉嵐鑽到椅子下麵,從提籃裡把木盒子翻了出來。
王衛東接過來,仔細檢查一遍,然後輕輕的打開,發現裡麵的記號依然在,悄悄的鬆了一口氣。
把盒子拿在手裡,看向楊廠長:“好了,現在這個人交給你們了,不過我喜歡你們把她留在這裡審訊。”
原本正準備轉移劉嵐的楊廠長愣了一下,旋即明白王衛東用意。
此時,車間裡除了他們外,還有派出所的同誌,和華科院的同誌。
這些人都可以作為證人。
而且,誰也不清楚,李副廠長是不是有同夥,貿然轉移的話,劉嵐說不定會遭遇危險。
遞給王衛東一個感激的眼神,王衛東心中嘿嘿一笑,他倒是沒有想那麼多,純粹是為了吃瓜。
“李科長,我看就在這裡審問吧!”
“是!”
李愛國讓一個保衛科的乾事做筆錄,然後冷著臉問道:“劉嵐,你現在開始說吧。不過在開始之前,我要警告你,你絕對不能有絲毫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