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讓王衛東有些意外的是,這酒館的掌櫃並不是鎖匠說的女老板。
而是一個將頭發打理得一絲不苟,油光鋥亮,蒼蠅爬上去會滑倒,明明才二十來歲的年紀,看著卻很像後世的高素質男性。
王衛東看了下菜單:“同誌,給我來一盤爆肚,一碟花生米,還有二兩二鍋頭!”
高素質男性聞言抬起頭淡淡的看王衛東一眼:“爆肚沒有,隻有花生米,要不要?”
王衛東聞言皺了皺眉,鎖匠可是說過,爆肚是這家小酒館的招牌菜,怎麼會沒有呢?
可能是自己來的太早了?
王衛東也沒有多想,都已經坐下了,吃點彆的東西,也不是不行。
“那你們還有什麼招牌菜?給我來一份葷的。”
“沒有,隻有花生米,你吃不吃?”高素質男性麵無表情的說道,那語氣聽著就讓人來氣。
不過,這個時代,就連服務員都捧著鐵飯碗,牛氣得很!
“行行行,花生米就花生米吧!”王衛東不耐煩的說道。
想著這次之後,就再也不來這家小酒館了。
高素質男性沒有說話,轉身就進了廚房。
沒過多久,他端著一個托盤走了出來,上麵是一碟花生米和一個小酒壺。
等這兩樣東西放在王衛東麵前時,他臉色頓時黑了。
“同誌,你這是玩呢?這花生米是還能吃得樣子嗎?”
那黑乎乎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焦炭呢。
“我們店的花生米就這樣,愛吃吃,不吃滾!”
嘭的一聲,王衛東直接拍桌而起。
怒斥道:“你怎麼說話的,有你這麼對待客人的嗎?”
高素質男性嗤笑道:“我就這態度,你待如何?不管你吃不吃,今天這賬,你都得結!”
王衛東對這個時代餐館的服務態度,一直有所耳聞。
但前幾次出去吃飯,也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今兒個可算是長見識了!
王衛東向來不是吃了虧還不吭聲的人。
剛好閒著也是閒著,他還非得跟這人好好說道說道。
他敲了敲桌子:“結賬沒問題,但這個菜,你必須給個說法!”
高素質男性雙手抱胸,嘴角勾起冷笑:“我算是看明白了,你這是找茬來了!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這是京城公私合營指定的第一家餐館!”
“然後呢?這就是花生米變成黑炭的原因嗎?”王衛東站起身指著櫃台旁邊掛著的一個牌子說道:“還是說,你覺得,靠著這牌子,就能隨便欺負客人?”
高素質男性心中一凜,這牌子上寫著‘不準隨意打罵客人’,還是他親手掛上去。
平時那些客人罵了也就罵了,沒有人敢反駁於他。
不想今兒個竟然碰到個刺頭。
這事要鬨大的話,他肯定討不了好。
心中有了退卻之意後,他隻能色厲內荏的威脅道:
“不想結賬就滾蛋!知不知道伱這是在乾什麼?
你這是在擾亂社會治安!
信不信,我報告派出所,把你抓進去?”
王衛東重新坐下,翹起了二郎腿,笑道:“行啊,你報一個試試,我看看到底抓誰!”
高素質男性又氣又急,眼看著街道上的行人,已經這邊的動靜吸引過來。
知道不能再糾纏下去了。
他伸手就去拿桌上的花生米和酒瓶:“滾啊,勞資今天不做你生意!”
話音剛落,一道俏麗身影就從外麵走了進來。
“發生什麼事了?”
王衛東回頭看去,一個身穿淺藍外套,盤著頭發,風韻猶存的小婦女走了進來。
她一顰一笑皆勾人心魄,眉宇之間滿是二十多歲少女的嬌媚。
徐慧真?
那確實挺帶勁的!
徐慧真看看高素質男性,又看看王衛東,問道:“同誌,發生了什麼事?”
穀鞦
王衛東對著桌上的那疊花生米努了努嘴:“你看看這盤東西!”
徐慧真看到桌上的那盤東西時,臉色頓時一黑。
範金有又用做壞的菜肴糊弄顧客。
她已經記不得這是第幾次了。
小酒館的名聲已經被他敗壞的七七八八了。
每一次批評他,他都說這些菜如果扔了,豈不是浪費。
以前的那些老客,看在她徐慧真的麵子上,不跟範金友的計較。
但今兒來了個較真的,範金有非但沒有好好道歉,還用這種語氣跟客人說話。
這是嫌酒館倒閉得不夠快?
徐慧真早就對範金有不滿了,但這個時候還是不得不幫他收拾爛攤子。
酒館倒閉了,範金有頂多受點處罰。
但這酒館是徐慧真祖輩傳下來的,要是弄丟了,她怎麼跟老祖宗交代?
於是徐慧真隻能強笑道:“同誌,要不我重新給您準備一份吧,今兒個我請,就當咱交個朋友怎樣?”
王衛東詫異的看了徐慧真一眼,這才是做生意的樣子。
按道理來說,他應該就坡下驢,給徐慧真這個麵子。
但看到那個高素質男性仍舊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模樣。
一股無名火開始在心底蔓延。
“女同誌,不是我不肯給你方便,實在是你同事太過分了。
要是他一開始是你這態度,我哪還會跟他計較?
今天的事情,還是請街道辦的同誌來處理吧。
組織上一早聲明過,要我們做事的時候要深入群眾,深入基層。
而這位男同誌的做法,完全脫離了群眾路線。
這已經不是我個人榮辱的問題,關係到咱們組織方針的實行。
這個事情必須上報!”
什麼叫上綱上線?
王衛東這就是了!
上次在供銷社的時候,被售貨員戲弄過一次後,王衛東早就有這這個想法。
上麵讓這些人經營,是為了更好的服務群眾,而不是讓他們騎在群眾頭上作威作福的!
而徐慧真跟範金有聽到王衛東的話後,頓時傻眼了。
尤其是範金有,心想著自己這回怕是踢到鐵板了。
不過王衛東似乎高估了他,他並不是組織成員,隻是一個臨時工,靠著能說話,會來事,才搶下了酒館的差事。
但他一直拚命向組織靠攏,想要加入組織。
真要被王衛東把事鬨到街道辦,非但得丟掉現在的職務,甚至以後也彆想再加入組織。
範金有連忙對王衛東賠笑道:“這位同誌,這其實就是個誤會。
我早上喝了幾杯,腦子有點不清醒,我在這給您道歉了!”
王衛東沒有搭理他,道歉有用的話,要警察乾嘛?
他回頭看向門外圍觀的群眾,從口袋裡掏出了一顆大白兔奶糖,對著其中某個家長牽著的孩子喊道:“小朋友,想不想吃糖?”
被點到名的小家夥,立即用力的點了點頭,一臉渴望的盯著王衛東手裡的大白兔奶糖。
王衛東笑著朝他招了招手,小家夥先是抬頭看了眼自己的家長,見他點了點頭後,才敢朝王衛東走去。
王衛東將糖塞到小家夥手裡,問道:“知道街道辦在哪嗎?”
“知道!”小家夥奶聲奶氣的回道。
“很好!”王衛東從口袋裡再次掏出了幾顆糖,道:“你幫我去街道辦跑一趟,就跟那裡的工作人員說,這裡有人欺行霸市,請他們過來處理。”
小家夥死死盯著王衛東手裡的大白兔奶糖,一聽有這樣的好事,連連點頭,隨後轉身就往外跑去。
他爹大概是不放心孩子,連忙跟在他身後。
而王衛東則是轉過頭,笑吟吟的看著範金有,今天王衛東就是要給這些人立個標杆,做服務行業就要有服務行業的模樣。
不要求你將客人當做衣食父母看待,但至少得客氣點,人家是來照顧你生意,不是來受你氣的!
徐慧真還好,聽到王衛東話後,隱晦的看了範金有一眼,心想這或許是個好機會,範金有要走了,這酒館就能重新落到她手上。
而範金有現在這會是徹底慌了,以前雖然也有人跑去投訴他,但他憑著一手拍馬屁的功夫敷衍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