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臨淄出發,途徑莒城、即墨、方塘、廬陵四城,抵達邊境曆下城時,一行人實在受不了七月的酷熱,隻能暫停趕路,入城休息。
這鬼天氣..真是太熱了...易承喘著氣,聽著客棧外知了的嘶鳴,隻是坐著不動,額頭上都有大滴的汗水滑落。
公子,冰來了。小婉端來了一大盆冰水,在燥熱的屋子裡,水盆中還冒著絲絲白霧。
易承把手***冰水裡,隻覺得渾身上下打了一個機靈,冰涼的水接觸皮膚的感覺,讓他長舒了一口氣。
忽然,就聽到客棧樓下傳來一陣吵嚷聲,聽不清細節,易承便朝侍立在一旁的小婕吩咐道:去看看發生了何事。
小婕道了聲喏便走了出去,約莫過了半柱香的時辰,這名小侍女才匆匆跑回來。
回稟公子,樓下乃是一對父子因付不起房錢而和掌櫃吵嚷起來。
哦。這點小事,易承也沒多想,繼續沉浸在冰水的清涼中。
可沒想到一炷香的時辰都過去了,樓下的吵嚷聲非但沒有停止,反倒變得更大了。
易承皺了皺眉頭,沒錢住店,還能吵這麼激烈,這人是有什麼毛病麼。
無奈樓下吵嚷的聲音越來越大,隱約能聽到是一個男聲在大聲的說著什麼。
易承把手從冰水中抽了出來,用絹布擦了擦之後,便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客棧是曆下城一處普通的客棧,此時在客棧的櫃台前,易承就看到一名頭戴灰布襆巾,衣衫有些破舊的中年男子,正牽著一名孩子正在跟掌櫃大聲理論著什麼。
當初住店時說好的一月兩枚刀幣,可你現在卻說是要六枚,這又是何道理?頭戴灰布襆巾的中年人大聲質問道。
曆下周邊的村寨起了疫病,現在全城的客房都是這個價,不給錢,你就彆想走出我這個店!店主人也怒氣衝衝地回答道。
這是何道理?!當日你我既然結下信約,就應該以約定為準,怎能因外物變化而隨意改價?!
你這等措大,我看就是不想給錢是吧,信不信我叫夥計來揍你!店主拍著桌子嚷嚷道。
以暴何能止暴,我與你說的是理!頭戴灰布襆巾的中年人漲紅著臉,握緊了拳頭,眼睛都快從眼珠子裡瞪出來了,看的出也是快到情緒失控的邊緣。
好了好了,彆吵了,不就是四枚刀幣嘛,這錢我出了。站在樓梯上,目睹了眼前爭吵過程的易承出言道,他這麼一說,原本爭吵的雙方也都停下來望向了他。
易承並不是什麼善人,隻不過他看到那名被牽著的孩子,覺得讓這小孩有些可憐,估計他老爹也是真沒什麼錢付房費,所以便好心墊付。
店掌櫃變臉的速度不亞於翻書,他本就是為了賺錢,隻要錢給了,誰付的對他來說倒是無所謂。
易承這位財神爺,店掌櫃是認識的,光馬車就有三輛,隨行的仆從多達九人,下榻之後直接墊付了一兩金子,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哥。
他既然說了幫忙墊付,那就肯定不會作假。
既然有貴人幫忙墊付,那小的便不找這措***煩了,小的去後院看看,再給貴人家的馬匹多喂些馬料。店掌櫃也是個有眼力見的,換上一張笑臉朝易承獻了兩句殷勤就從後堂走了出去。
客棧的大堂裡,就隻剩下易承與那一對父子。
易承從樓梯上走下來,走到堂中的一張矮幾前坐定,給自己麵前的碗中倒了一碗茶水,然後對著那名灰布頭巾的男子道:先生不如過來喝碗茶水消消火氣。
灰布襆巾男子聽聞,便牽著那名孩子走到易承身旁,躬身施了一禮道:今日之事,多謝公子出手相助,不知公子貴姓。
免貴姓李。
李公子,四錢之恩,他日荀坤必當相報,隻是今日荀某還有事在身,就先告辭了。說罷,便牽著那孩子的手要離開。
慢著。易承叫住了他,你說...你叫什麼?
在下荀坤,不知公子還有何事?荀坤想了想後繼續道:荀某此次前往臨淄,隻要到了稷下學宮,自然就有錢了,屆時在下會托人把錢給公子送來...
易承倒吸了口氣,你叫荀坤?那你小時候是不是與莊周,孟軻,一起在稷下學宮就學?
荀坤愣了一下,隨即也有些驚訝道:正是,此事公子如何知曉?
得,這世界太小了。
易承一時間感慨萬千,出了一趟門,居然把小時候見過的三人全都見了一遍,這可是整整四十年,當年的那些總角孩童,如今都長成了胡子拉碴的大叔,而且連孩子都這麼大了。
這是你兒子?易承瞅了一眼麵前這個一直牽著父親的手,眨著一雙水汪汪眼的孩童問道。
正是犬子荀況。
易承原本淡定的心一下子又被釣了起來。
荀況?荀況!這他娘的不是荀子的名字麼,原來當年在稷下學宮與孟子莊子一同就學的荀坤竟然是荀子的老爹!
世界太奇妙了,名人的圈子裡果然各個都是名人,易承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有幸碰到了少年荀子。
看不出來呀,來來來,彆急著走,與我多說兩句。易承熱情邀請道。
荀坤想了想,便帶著兒子,跪坐到了易承對麵,不知公子是如何知曉荀某自小在稷下學宮就讀之事?
實不相瞞,我乃道門理綜之人,與道門理綜的孟軻,莊周乃是同門,聽他們說起過先生。
道門理綜?!荀坤臉上也是一臉驚訝,荀某一直以為,這個門派隻剩孟軻與莊周二人,倒是沒有想到,居然還有傳人。
嗯。易承嘿嘿笑了一聲,此次我剛從齊國臨淄出來一個月,正要前往楚國,沒想到竟有緣遇到先生。
實乃天意。荀坤也感慨一聲,我此番剛從趙國回來,在趙國老家得罪了當地的權貴,已無容身之所,隻好帶著犬子回到齊國,想在齊國另謀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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