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落徹底化影後，眼前畫麵便從正常的固定畫麵，變成的奇異的分散視角。
就像有無數個監控顯示器環繞周身。
每個角度都能看清，每處細節都能窺探。
儘管精神力被周圍的特殊環境封閉，畫麵大都昏暗不清晰。
但黎落還是捕捉到了一些關鍵的東西。
她窺見了一個又一個虛無縹緲的影子。
大都模糊不清，無法直視。
祂們似乎都在忙碌著自己的事情，但又不知道具體在做些什麼。
因為黎落上一秒看清，下一秒就立刻淡忘。
隻要探索，就會失去。
隻要記憶，便會遺忘。
就像颶風中隆起的塵埃之塔，
沙灘上留下的篆刻痕跡。
不管它們形成的那一刻有多麼顯眼奪目，最終還是會在無形力量的影響下，消散一空。
在如此混亂的狀態中，
僅有靠近徐瀟的念頭不曾被消磨，牢牢留存在黎落的腦海裡。
不過一遍又一遍的看見和遺忘，也不是什麼都沒給少女留下。
至少，陸離曾經與她提到過的‘神明不可直視’這一概念，得到了一次次強化。
以至於到最後，黎落雖然腦海中沒有留下任何漆黑之中的記憶，但卻莫名覺得‘神明不可直視’這一概念，無比正確。
“真是奇怪…為什麼我忽然就會覺得這概念無比正確呢？”
“那明明是恩人隨口一提，完全沒有經過驗證的猜測啊……”
黎落沉吟片刻，最終還是選擇將這一疑惑念頭暫時擱置。
因為她已經進入白光籠罩範圍。
徐瀟就在眼前，呆呆佇立，如同沒有生命的屍體。
有白霜在女子體表凝結，層層堆疊。
兩相結合下，
似乎這方處處透著古怪的戲台，正慢慢將女子轉化成一尊冰雕。
黎落不清楚形成這種情況的具體原因，
但光看表麵，就能感覺出其中的不對勁。
八成是考驗沒過關。
黎落輕歎一口氣，依循殺神權柄給出的指引和心中的直覺，伸出手掌，輕輕扶在了女子的肩上。
頭頂白光忽然大亮，將黎落意識拖入層層畫麵之中。
但少女的身體，卻在手掌觸及肩頭刹那，也染上了一層薄薄白霜。
無人注意的漆黑空處，
第三道光束毫無征兆亮起！
一麵蒙淡紫輕紗，胸前薄扇輕搖的貴婦顯出身形。
若此刻陸離在場，且貴婦揭下麵紗。
那麼青年就會驚訝地發現，此人容貌，與前不久將一雙姐妹花拱手相送的薑家家主，薑潮韻，一模一樣！
貴婦視線投向戲台，穿透一切虛妄的阻礙。
看見兩名女子的瞬間，那雙仿若蘊藏著無儘星海的美眸微微一凝。
有晦澀拗口、無法翻譯的言語從她麵紗下透出，每一個音節裡都蘊藏著玄奧的力量。
言語本身並未帶有其他特殊目的，僅是直白地表達著貴婦人的驚訝——
“未免也太巧了些吧……”
……
與此同時。
考驗之中。
徐瀟雙眼發直，瞳孔之中神光黯淡。
周圍的場景早已過了一個輪回，開始重新上演。
此時此刻的她，正坐在菜肴豐盛的餐桌前，被動地聽著父母唱響生日歌謠。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攥握了許久，已經開始變得麻木。
或許一直這麼持續下去也挺好？
隻要無視那注定的結局，
她可以在一遍遍殘酷的輪回中，一遍遍重溫父母的愛意。
隻需要封閉自我就好。
就像現實世界中經曆過的那樣。
她被迫寬容了那個犯下了罪孽的真凶；
被迫寬容了那些急功近利的執法者；
被迫寬容了那個曾許願爸爸要在一周後的生日上，將四十根細蠟燭插滿整個蛋糕的自己。
因為她沒有足夠的能力，
所以她什麼都改變不了！
她隻能被動接一切！
否則，她可能會一點點害死身邊所有人！
先是爸爸，
再是媽媽！
然後就是身邊的同學，一同值崗的隊友，可憐的孕婦，剛剛出生的孩子……
全都是因為她！
如果再繼續下去，
她一定會害死所有人！
一定會！
所以，不如冷漠旁觀。
他們想要來傷害，那就來好了。
大不了就死掉……
虛無縹緲的聲音印入腦海，在女子毫無覺察的情況下，異變扭曲成瘋狂的囈語。
“沒有人喜歡你……”
“也不會有人在乎你……”
“你自以為可以幫到所有人，實際上不過是個隻會忙中添亂的廢物蠢貨而已……”
“他們都恨不得你死……”
“不如放棄……”
“不如……冷漠……”
“是啊……”徐瀟嘴唇翕動，喃喃言語：
“反正都是被動接受，不如保持冷漠……”
瘋狂的囈語逐漸占滿徐瀟的腦海，冰冷的感覺蔓延全身。
於麻木中，得到虛假的安慰。
就在女子即將徹底沉淪之際，她身下的陰影忽的蠕動了一下。
在舊場景消失，新場景轉換出現。
待媽媽再一次留下便簽條，推門而出時。
女子身下的陰影，終於溢散開來。
凝聚身形的第一時間，黎落便迅速評估了周圍的環境。
確定安全後，她看向麵前女子。
體內的殺神權柄感應強烈！
黎落薄唇微張，吐出一句頗具力量的言語：
“我幫你。”
“你…幫我？”徐瀟緩緩抬頭，動作遲緩，好似生滿鐵鏽的機械。
她的眼神灰暗沒有焦距，
就像剛剛黎落在戲台上看到的那樣，形同死屍。
“對，我幫你。”
黎落認真點頭，身形重新化作黑水坍落。
“我們一起，完成考驗……”
黑色的天幕飄下細密雨絲，再一次打濕女子的頭發和衣服。
同上一次一樣，徐瀟先是來到了公共廁所的位置。
但由於心緒已經麻木，所以這次她並未做出什麼過激反應。
隻是呆呆注視著地麵上那些散亂的蠟燭，不言不語。
此時，若換做彆人化影跟隨，怕是會一臉懵逼，不知所措。
畢竟徐瀟的經曆，隻有她自己知道。
突兀地將一個場景和幾根散亂的蠟燭擺在麵前，任誰都無法猜到其背後隱藏的意義。
但還好是黎落。
藏於影中的少女，在發現搞不清狀況後，便第一時間動用了讀心的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