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是東北人,更喜歡那種大燉菜。
來京都後,精致的小炒更多,燉菜反而吃不到了。
她看到大碗裡的燉菜乾肉片,就舍不得移開眼睛。
“我嘗嘗。”外婆說著話,夾了一筷子茄子乾。
這個味道,就好像自己年輕的時候,在北方吃的大鍋菜,不過比那時候更香一些。
“南南這手藝,我也想留下了。”
老太太的這一口菜,不單單是味道,反而更多了回憶。
兩位長輩都動了筷子,大家再也忍不住了。
“哇,這魚還能這麼吃,一點腥味都沒有,這真的是魚嗎?”雲硯吃著飯,嘴裡還支支吾吾地說著。
平日裡早有人提醒他了,今天卻沒有人顧得上他。
北北一如既往的禮儀到位,每個菜吃的分量都差不多,讓人看不出來特彆偏好。
但他格外喜歡烤魚,因為他在吃烤魚的時候,嘴角微微勾了一點點弧度,年紀還是有些小,隱藏不夠全麵。
而雲棋和雲筆也沒了平日的話,此刻每個人隻有兩個字。“乾飯!”
一餐下來,所有人都撐了。
就連不願意上桌,安以南不得已給她留了菜飯的雲書,此刻也揉了揉肚子。
在泉水村的時候,她隻知道李秀娥和趙秋華做飯好吃,領導做的飯也太好吃了吧。
安以南看了看大家的樣子,不自覺地笑了笑。
“廚房熬了山楂水,北北去端過來,給大家都盛上點兒,消食。”安以南說道。
柳西彩擺了擺手,“不能總讓南南做飯,再這麼做下去,咱們一家子出去,都是大胖子。”
所有人一片和樂融融。
任務已經過去一周了,安以南終於取回了陳訓的來信。
一共有八封信,每一封信都很長,安以南一封封看下來,居然看了一個多小時。
“他知道你有任務吧?”柳西彩問道。
安以南點了點頭,“知道呀。”
“那他不知道這次任務緊急封閉?怎麼寫了這麼多的信?”柳西彩說道,要是知道有南南的信,他們提前就給帶回來了。
以為陳訓知道是緊急封閉任務,不會寫信過來的,他們也沒有人過去取。
安以南看了看大舅母,然後說道,“他知道。”
他知道,但他寫了。
好吧,柳西彩不說話了,這應該是人家小兩口的情趣,她一個長輩,不適合再問。
安以南回到房間後,寫了一篇長長的回信,下午就去郵局寄走了。
並且在京都的郵局,把這段時間她沒有來得及買的郵票,都買了一版。
在她無聊的第二天,清木大學的校長,通過編譯局,約到了安以南。
“安同誌。”清木大學的校長和京都大學的校長年紀相同,看上去是一副文人風範。
“校長您好。”安以南打著招呼。
“安同誌,關於思維導圖項目,清木大學想邀請你來負責第二期項目。”清木大學的校長開門見山的說道。
安以南在京都大學的那個項目非常成功,各大項目部均出現了思維導圖,對他們的研究進程以及流程規範,都有了重大的作用。
而且各個學習的成員都發現,這個思維導圖應用非常廣泛,甚至是小小的安排表,均可以應用思維導圖。
很多人都來詢問,什麼時候開思維導圖二期項目。
他經過半個多月和編譯局的溝通,這才聯係到安同誌。
安以南想了想,“其實思維導圖開設第二期沒什麼必要,當時第一期的時候,各大項目部都有抽人學習,而且能講的也就那麼多,有很多的延伸方法,也是他們自己研究的,各事各論。”
“經曆過第一期項目的任何人,都能夠做第二期項目的主講。”
安以南在京的時間不多了,編譯局那邊已經給她訂了回東北軍區的票。
清木校長想了想,“任何人都能做主講,可每一個參加一期的人都說,他們學到的不光是這個技術,還找到了初心。”
安以南笑著搖了搖頭,“校長,初心何須自己找?既然想找初心,誰又能找不到呢?”
清木校長笑了笑,“倒是我著相了!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來負責二期項目,你考慮一下。”
安以南算了算時間,“我隻有一個星期在京都,如果項目在這一個星期內,我來做講師,如果項目的時間安排對不上,那我隻能感謝您的邀請了。”
她並不打算延遲回軍區的時間,但校長的邀請之心,她都看在眼裡,能幫上多少,她都樂意。
“好,有你這句話就行了,項目邀請函我明天就會發放,三日後項目開啟,我在清木大學等你了,安同誌。”清木校長得到了準信兒,也終於放下心來。
安以南點了點頭,“好,準時到。”
這一個星期的日子,本來安以南準備多陪陪北北和外婆,還有獨自生活的陳爺爺。
而清木校長的邀請,打斷了她鹹魚的生活。
兩個項目,她並不想做得完全一樣,而是想要多延伸思路。
“南南在忙什麼?”柳西彩一下班,就看到安以南坐在餐桌前,整個桌子上已經放了好些紙。
外婆發出了一個“噓”的聲音,“南南過兩天要去清木,給大家上課,正在做準備呢。”
老人家滿臉驕傲地說,她雖然年紀大了,但還是知道清木大學的,清木大學和京都大學,一文一理,那可是全國的最高學府。
現在居然邀請自家外孫女去講課,她能不驕傲嗎?
“清木大學?”柳西彩不可置信地問了問。
老太太點了點頭,“北北是這麼說的,告訴我,南南忙的時候,不要吵她。”
“對了,北北還說,上次去京都大學聽過南南上課。”
柳西彩更迷惑了,京都大學?清木大學?
全國最高的學府啊。
對於安以南,她一直的評價都很高,能夠煉製全軍推崇的止血丹,能夠煉出東北軍急需的凍瘡膏,能夠為老太太煉製出養身丸,在藥一途中,她絕對相信南南。
看到弟妹對南南的重視程度,恐怕在編譯局那邊,她也有不小的建樹。
但不知道她在兩所大學到底講什麼了。
“那我去幫忙做飯,今天咱們晚點吃,看南南這個樣子,好像要很久才能忙完。”柳西彩回屋換了衣服,才對老太太說道。
外婆笑著點了點頭,輕輕地說了一句,“好。”
一家人都刻意的放輕了聲音,而安以南一旦忙一件事,就會投入全部的心神,外麵的一點點聲音,她根本聽不到。
一直到天越來越暗,外婆睡著了,北北回屋了,客廳沒有人點燈,安以南這才抬起頭,揉了揉自己的後脖子,“這麼晚了?”
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經快七點半了。
柳西彩從廚房出來過一次,看著安以南在忙碌,也就放慢了做飯的速度。
安以南打開燈,看著沙發上睡著的外婆,她輕輕地拿了一條毯子,給外婆蓋上。
外婆被驚醒,然後看了看安以南,“忙完了?”
安以南點了點頭,“其實我來得及,就是做什麼事情太過投入了,您不用這麼遷就我。”
外婆站起身,把毯子放到了一邊,拉著安以南的手說道,“孩子呀,咱們是家人,這些都是相互的,你想太多了。”
“對,你想太多了,一會兒你大舅舅就回來了,咱們一起吃飯吧。”柳西彩把東西收拾了下,然後又鑽進了廚房。
安以南把飯桌上的紙張整理好,她這一天的時間,大概拉好了要講的大綱,不過一些案例和文件,還需要詳細準備。
“今天人這麼齊啊?都等我回來吃飯呢?”雲飛一進屋,看到了大家都在,有些驚訝的說道。
平日裡,他回來的時候,大家都各自回屋休息了,尤其是老太太,一向睡得早。
以前沒吃南南的藥丸時候,更是整天在屋子裡休息,總覺得精神頭不濟。
自從吃了藥丸後,現在慢慢恢複了正常時間,而且沒事兒的時候還能打打太極拳,還會坐在外麵曬曬太陽。
柳西彩笑嗬嗬地說道,“想得美,今天南南有點忙,大家就等等你,正好一起吃飯,省得我再熱一次了。”
雲飛進屋脫掉軍裝,鄭重地掛到衣架上,然後才坐到了沙發上。
“那個任務不是完成了嗎?”上次的機密任務,彆人不知道怎麼回事,作為京都軍區的首長,他心裡還是有數的,而且這個項目還是經過他手簽字的。
安以南正在喝水,趕緊把水杯放下,這才說道,“清木大學校長通過二舅母找到我,讓我過去擔任思維導圖項目二期的負責人。”
“時間緊,任務重,沒看好時間。”安以南揉了揉自己的頭發,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她這一忙起來,就顧不得時間的毛病,真的不好改。
她前世太獨了,習慣了自己一個人生活,自己一個人做事情,導致她現在總是忘記身邊有人。
“是京都大學那個思維導圖的項目?”柳西彩聽到後,趕忙放下手中端著的菜,然後來到了沙發上。
這次她們教育局也派人了,之前就聽人說過這個項目,而負責這個項目的負責人,也被大家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她當時也是一笑置之。
卻怎麼也沒想到,這個項目部的負責人,居然是自家的南南?
她以為,南南去清木大學講中醫學,或者是關於翻譯的課程。
居然是思維導圖?
安以南眼睛轉了轉,看了看對麵坐著的雲飛,“如果……京都大學就那一個思維導圖項目的話,那應該就是了。”
柳西彩瞪大眼睛,“南南,你自己說說,還有什麼是你不會的?”
安以南擺了擺手,“那可就太多了吧?”
柳西彩直接打斷了她的話,“會做藥,會翻譯,會做飯,現在居然還會思維導圖?”
雲飛“咳咳”了兩聲,讓柳西彩恢複冷靜。
柳西彩永遠都是一副柔柔和和的性子,做事情有條不紊,節奏感非常強。
今天卻破了她的冷靜。
安以南想了想,然後看向外婆和大舅舅,“這麼一說,我好像還真挺厲害的,啥都會!”
外婆可驕傲了,“南南真棒。”
雲飛忍不住又乾咳了幾聲。
“南南,等你的思維導圖項目的時候,我也去聽聽。”柳西彩直接定下來了。
她本來事情很多,對這個項目也沒有什麼好奇,做了一輩子的教育工作者了,穩,已經成了她最大的特點。
但一聽主講是南南,無論是想去探索新知識,還是從另一個方麵見證自家孩子的成長,她都想像一個大家長一樣,去為她站一站,無論怎麼樣,她都想站在南南身後。
這個孩子的內心太封閉了,平時交往的時候還發現不了,一有什麼事情,就會發現,這個孩子有拒人於千裡之外的能力。
而雲家一直都是她的家,不知道還需要多久,她才能真正意識到這一點。
安以南的內心何其敏感,立刻就感受到了柳西彩的良苦用心。
她挽著柳西彩的胳膊,“謝謝你,大舅母。”
柳西彩捏了捏她有些沒肉的臉蛋,“自家人何須客氣,快去吃飯吧,過幾天回到東北營地,陳訓看到你都瘦了,還不來找我們算賬?”
“唉?好像真的有點瘦了。”
柳西彩說著話,一這麼打量,安以南原本就已經張開了,嬰兒肥已經沒有了,現在小臉更像是一張瓜子臉。
“不行,這幾天我得給你養回來,在家裡怎麼還能瘦了呢?”柳西彩搖了搖頭,一本正經的說道。
安以南哭笑不得,“大舅母,我在長個,抽條了,自然會瘦點兒,這是正常的。”
柳西彩卻一臉反對,“長個兒的時候,更要好好吃飯,補充營養。”
外婆也在一邊點頭,“嗯,要好好補充營養,年輕的時候不注意,老了會受罪的哦!”
對於兩位長輩的熱情,安以南怎麼辦?
照單全收唄。
安以南上樓喊了看書的安向北,一家人坐在餐桌前,和和美美地吃了一頓飯。
雲家並沒有什麼食不言的說法,大家的時間都很忙,一天能見到的時間很少,每一個人都很珍惜。
吃過飯後,安以南回到房間,依舊是粉粉嫩嫩的顏色,看得多了,好像也適應過來了。
她抿嘴笑了笑,現在她好像越來越喜歡雲家了,或者說,她漸漸地有了歸屬感。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需要交流,需要說話,需要不斷地接觸,才能確定一些什麼。
具體確定什麼,她也不知道。
就是心裡的一個位置,漸漸地衝入了很多人,他們不懼她的反對,甚至沒給她什麼反對的時間和空間,就這麼橫衝直撞,直接衝到了心底最柔軟的位置。
當她發現的時候,趕不走,轟不掉,傷敵一千自損八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