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因……”
結巴鬼半天才說出三個字,格外困難,每冒一個字,神態都跟被雞蛋噎喉似的。
“打住。”林清禾直截了當看向他身旁的小鬼頭,“你說。”
小鬼嚇得冒血水,磕頭:“少觀主,我錯了。”
林清禾:………
此時,崔老頭從棺材裡爬起來,他摸著後腰:“疼死我了!”
被壓著,連翻身都做不到。
剛站在棺材板上的崔老頭,看著圍著他的百鬼,還有三米外,以林清禾為首的村民們,傻眼了。
林清禾看到崔老頭身上微弱的功德光,明了眾鬼圍著他棺材轉的原因。
都想沾他身上的功德光。
實在是不講鬼德。
林清禾動怒了。
眾鬼嚇得瑟瑟發抖,不停喊著錯了。
崔老頭作為一隻新鬼,他不認識林清禾,但他認識他的兒媳,還有她身後的村民。
“桃花。”崔老頭喊薑桃花,見她沒反應,一下子低落下來。
他死了。
薑桃花感覺到一道視線在自己身上,可她不知是誰。
林清禾看著崔老頭:“躺回棺材裡,該落葬了。”
她抬眼看天色,夕陽暈染天際,鳥飛過。
崔老頭喉嚨微哽:“好。”
走了幾步,他又停下:“道長,我還未見到我家大郎,能否再讓我等等他。”
林清禾看向薑桃花:“你夫君沒回來?”
薑桃花忙道:“道長,我夫君在京城白鹿書院讀書,他應當在趕回家的路上。
天氣越來越熱了,怕屍首發臭引來蚊蟲,所以……”
林清禾明了:“將他八字給我。”
薑桃花急忙悄悄告訴她。
林清禾立即算了一卦,她看向山下的位置:“來了。”
村民驚疑回頭。
果真看到一路疾步奔來的崔大郎。
他們迅速讓出一條道。
從得知崔老頭的死訊得那刻,崔大郎便立即告假往回趕,一刻都沒停息。
真正踏上走向上山的路,兩旁都是熟悉的父老鄉親,前方是他父親的棺材。
崔大郎眼淚瞬間滑落,腿腳沉重的往前走,撲通跪下:“爹!”
“兒子不孝,沒能在您身邊儘孝。”
崔大郎麵上皆是懊悔。
窮苦人家讀書,與孝難兩全。
他肩負著全家人的希望與血汗錢。
為了省錢,他基本不回家。
崔老頭病時,也沒告訴他。
崔大郎痛恨自己沒有很高的天賦,沒能中舉讓家裡人過上好日子。
他的哭聲越來越大。
聽的百鬼心底發酸,人跟著哭。
崔老頭走到崔大郎麵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眼底閃著淚花,也有驕傲。
“不要與他靠太近,你身上的鬼氣會讓他心神衰弱。”林清禾提醒道。
崔老頭立即收回手往後退,他目露不舍,最終還是躺回棺材裡:“多謝道長。”
能看到他一直以來引以為傲的兒子,滿足了。
“諸位,把崔老頭的棺材板蓋上,落棺。”林清禾看向村民們。
村民麵麵相覷。
有人大著膽子問:“道長,您看得見崔老頭嗎?他的魂魄是不是在這兒。”
林清禾道:“人死後,三魂六魄並未消失,會留下一魂陪親人,等徹底落葬後,最後一魄轉入地府。”
眾人驚奇不已,心底很害怕,眼神卻盯著崔老頭的棺材。
崔大郎急切道:“道長,我爹可有話告訴我。”
林清禾看向崔老頭,見他點頭,她開了崔大郎的聽識。
崔老頭的話傳入他耳裡。
“大郎,自打我病後,是桃花撐起了整個家,你努力讀書,有朝一日考取功名,莫要做那陳世美,定要對桃花好一輩子,否則,老子做鬼也要嚇唬你。”
崔大郎嚎啕大哭:“爹!爹!我知道的,爹,您再睜眼看看兒。”
眾人不知發生何事,隻見崔大郎哭著朝棺材撲去。
他們迅速回神,紛紛衝上去,村裡的壯漢眼疾手快將棺材板合上,還有兩個人將崔大郎拉住。
“大郎,你爹已經去了,冷靜點。”
在他們衝上去的那刻,林清禾掏出瓷瓶,將百鬼都吸入內。
又灑了幾點金光,平掃了所有鬼氣。
棺材落,隨著最後一抷土落下,墓成。
親人想念,隻能來墓碑前看看。
薑桃花在此刻忍不住落淚。
崔老頭是個很勤快,很和善的公公,待她如親女兒。
所以她能心甘情願撐起崔家。
林清禾掏出一把嗩呐,她看崔老頭是個有功德的人,送他一程。
清透脆亮的嗩呐聲一響,將哀傷傳蕩整個山穀。
眾人愣愣的看向林清禾,都紅了眼眶。
嗩呐送亡魂。
驚天又動地。
薑桃花將林清禾幾人請回家。
她與崔母做了艾草米果與豆腐腦。
“道長,幾位貴人們,不嫌棄的話嘗嘗。”薑桃花將熱騰騰的艾草米果斷上桌,有些不好意思道。
林清禾與範丞相身上都有股隱形的威壓,尤其是林清禾,在她麵前,令人忍不住想俯首稱臣。
王氏等女眷更是富貴氣質逼人。
崔家拿出最好的誠意,也未免有些誠惶誠恐,怕她們嫌棄。
林清禾率先夾了一個,艾草獨有的香味兒,她挺喜歡,崔母很會做吃食,米果軟糯不黏牙,還帶著淡淡的甜味。
王氏等人首次吃艾草米果,一吃便覺著驚為天人。
“好吃!”王氏讚不絕口。
聞言,崔母與薑桃花信心大增,將豆腐腦也端上桌,期待的看著她們。
林清禾嘗了口,豆腐腦絲滑,鹹辣口,味道恰好,吃了還想吃。
她點頭稱讚:“不錯。”
芍藥眼睛亮起,能讓自家小姐說出不錯的,那定是十分好吃!
她嘗了幾口,立即親熱拉著薑桃花:“好姐姐,你教教我這豆腐腦跟艾草米果怎麼做?我想學會,今後給我家小姐做。”
林清禾心底湧起暖流。
她的芍藥姐姐,總是處處以她為先。
薑桃花受寵若驚,她本就想報答林清禾,給銀兩她不肯收,做吃食的方子本就是她瞎琢磨出來的。
“好,我不會寫字,我叫我夫君寫下方子。”薑桃花道。
她口述,崔大郎寫好,交給芍藥。
王氏道:“你們有方子,可以去京城做小本買賣。”
話音落下,屋裡一陣沉默。
範丞相咳嗽聲,他輕輕拉了拉王氏的衣袖:“夫人,去京城做買賣要本錢,他們如何拿的出來。”
薑桃花麵色燙了又燙,回過神來笑道:“夫人提議,我可以在附近的荊州城試試。”
林清禾搖頭:“薑娘子生得招人,沒有能護住美貌的家世,容易出事。”
薑桃花麵色立即慘白。
崔大郎看到後,又自責又無力。
“都怪我這張臉。”薑桃花哽道,眼底發狠,想將臉劃破,毀容了就不招人了。
林清禾看穿她的心思,手指抬起指著崔大郎:“跟你有何乾係,要怪就怪他,如今沒護住你的能力。”
崔大郎渾身一僵,臉上的自責更加明顯。
薑桃花忙替他辯解:“道長,我夫君他儘力了。”
崔大郎對她很好,又生得玉樹臨風,學問也好,能嫁給他,她很滿足。
崔大郎腦子裡卻一片混沌,餘光裡他瞥到林清禾的神色,突然豁然開朗。
眼前幾人定是貴人,不是世家,尤其是範丞相,比他看到的任何一個夫子都有文人氣息。
糾結萬分,他在林清禾麵前跪下:“求道長賜教。”